高台之上,寒風吹起了嚴丹的衣擺,原本興衝衝出來,急切的想要見到夫君的她沒有直接飛下去來到他的麵前,而是退後了兩步,在高台中央的石桌旁邊安靜的坐下,旁邊由石頭修葺而成的圍欄在坐下之後正好擋住了視線,她看不到下方的人,下麵的人也看不到她。


    李鳳軒雙手負於身後,任由那少年拿木頭製作的傘尖指著他的胸口,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平靜的望著少年的眼睛,微微笑道:“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那麽做。”


    客棧的天字六號房間之中,虹雙聽到李鳳軒的話之後已經氣炸了,一閃身來到薑寧盤膝坐著的窗邊,擰起了他的耳朵就是一陣螺旋形運動,惡狠狠的道:“混蛋,你到底去不去?”


    “哎疼!疼!疼!”薑寧疼的齜牙咧嘴,怒吼道:“紅二你這死丫頭,你到底是狐狸精還是母老虎?”


    少女對薑寧的抱怨置之不理,接著問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去還不行嗎?”薑寧一把扯開了少女的手,沒好氣的道:“但是鵬城作為一個邊境大城池,下方一定布置了至少一個巨大的宗師級陣法,陣法的控製權不出意外的話就在那個林鳳軒的手中,有小天地在我們安全無虞,但是我可不能保證一定救得下他,畢竟那個鬆鼠妖擺明了就是不想活,不想活的人最難救啊!”


    “不想活?”說話的空檔,少女已經坐上了薑寧那柄變得巨大的飛劍小灰,一邊關注著黑色漣漪鏡麵的光影,一邊疑惑道:“我怎麽沒看的出來?”


    “因為你笨,這不是很明顯的嗎?”薑寧沒好氣道,顯然還在為了方才被那丫頭擰耳朵的事情耿耿於懷。


    還是褚傾城笑著解釋道:“他手裏拿著紅傘,又與對方說了那樣的故事,李鳳軒隻要不傻,就一定猜得出他就是故事裏的那個小鬆鼠,一個妖族如此明目張膽的站在城主的麵前,還故意出聲將整個鵬城的高手都吸引了過來,無疑是徹底斷了自己的生路,他既然不是天紋高手,即便是地器境,在護城的宗師陣法和海量高手的圍堵之下,也必死無疑,他之所以這麽做,顯然來的時候就根本沒有打算再活著迴去。”


    鏡光術的畫麵之中,少年稍稍沉默了片刻,平靜的看著李鳳軒,聲音冰冷而壓抑:“你是真的該死。”


    對麵的李鳳軒笑了笑,沒有反駁半個字,反倒顯得有些開心:“我也這麽覺得。”


    沒有想到李鳳軒竟然是這個反應,倒是讓那鬆鼠妖化作的少年楞了一下。


    而那個安靜坐在高台的陰影之後的夫人嚴丹的心裏卻是咯噔一跳,整個身子都跟著猛地一顫,淚水在眼裏打轉,很快就濕了臉頰。


    變成巨大飛劍的小灰


    載著眾人緩緩落下,停在了一眾圍觀高手的正前方,在那之前,木棉就已經悄然收起了自己的千裏鏡光術。人群中有不少對這幾個不懂先來後到,停在了眾人最前方的家夥感到不滿,可還沒等他們上來找茬,就有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們停下了腳步,這些當然都是木棉的手筆。


    少年沉默了片刻,收起了那把紅色的油紙傘,重新背在了身後,道:“不管你說什麽,今日都得死。”


    人群之中有人鄙夷道:“城主可是法域巔峰,手裏還握著宗師級的護城大陣,在這城裏,地器境界的大能級高手來了都殺不掉他,豈是一個小小少年能夠做到的,真是狂妄!”


    林鳳軒卻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


    說話的空檔,林鳳軒張開了雙臂,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樣,任由對方下手。


    他想死,卻有人不許他死。


    “上!”一個女子的嗓音在在門內響起,大隊的護衛還有已經從城中各處火速趕迴來的城衛軍衝開了人群,將那鬆鼠妖化作的少年圍在了中央,而城主夫人嚴丹不知何時就已經出現在了丈夫的身邊。


    嚴丹一巴掌扇在丈夫的臉上,憤怒之下帶著些許真氣,在林鳳軒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深紅色的手印。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眼前這個男人動手,前麵的漫長時光中,他們兩個甚至都沒有紅過臉。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中卻有濃濃的悲哀。


    “你要去死,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死了,我怎麽辦?”


    另一邊,城衛軍還有城主府的護衛已經將背傘少年重重包圍在了其中,嚴丹發話後,一人帶頭,一眾護衛接連拔刀,朝著衝了上去。


    虹雙有些焦急的看了薑寧一眼,薑寧卻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笑道:“城主府的護衛修為最高的不過是元丹,城衛軍好一些,最高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星極初期的統領,他們根本奈何不了那少年。”


    薑寧的話音還未落下,少年的身體就化作了一道殘影,閃電一般,在人群之中來迴穿梭,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上百名城衛軍還有城主府的護衛都哀嚎著倒在了地上,雖然基本上沒有人死掉,但是也已經沒有什麽再戰之力了。


    圍觀的高手基本都是星極,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往來於幽夜大森林和鵬城之間的妖獸獵人,頓時就有不少人察覺到了那少年出手的時候身上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氣息。


    “妖族,”很快就有人指著那少年的身影興奮的喊道:“那是一隻妖!起碼是一隻星極境的大妖!”


    星極境妖獸的內丹,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即便不拿去煉丹,直接用最笨的辦法進行星火煉化,也能夠使他


    們體內的真元在短時間內迎來長足的進步。


    畢竟同等級的妖獸因為體質的原因比起修者來說一般都要強大一籌甚至數籌,這樣的存在若是在他們所熟悉的森林之中,威脅還要更大上幾分,進入夜幽大森林之後,普通的妖獸獵人是完全不敢對這等存在下手的。


    但是現在不同,因為他們人多勢眾。


    “哪來的妖魔,到我鵬城撒野,還敢對城主大人下手,讓老夫來收了你這孽障!”蒼老的聲音響起,大義凜然,有人率先出聲,與此同時一把九環大刀帶著無窮刀氣從天而降,就朝著那少年的腦袋砸下。


    人群中的高手們聽完這老者的言語,一個個都在心中腹誹:“什麽大義凜然,什麽狗屁的斬妖除魔,不就是為了率先出手搶奪獵物麽,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雖說圍觀的高手大部分皆作此想,卻是誰也不甘落於人後,紛紛學著那老者,打起了捉妖的口號,一擁而上,五花八門的攻擊下雨一般射向了站在空地之上的少年。


    嚴丹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眼底卻閃過了一絲喜色,城衛軍和城主府中的護衛自然不是那少年的對手,她這麽做,就是為了引那少年動手,隻要一動手,妖氣就會泄露,到時候城中那些貪婪的妖獸獵人自然會幫她解決掉這個大麻煩。


    那個叫做司徒白燕的女人她認得,也記得,就連少年背後的那把傘都是她陪著那個女人一起買的,雖然她沒有聽到少年之前的話,但是看到那柄她以為永遠都再也見不到的油紙傘後,少年的身份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林鳳軒如何不懂妻子的心思,隻不過他並沒有點破,更沒有對她露出什麽不悅的神情,而是伸出右手,溫柔的撫摸著妻子的臉頰。


    “我對你不起,可我欠她的更多,還她一命,是應該的。”


    林鳳軒笑了笑,當上城主之後他的修為一路精進,曾有大能在看了他的根骨之後斷言他在三百歲前定然可以成為大能,可是最近的四十多年,他的修為一直都停滯在法域巔峰,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進入地器成為大能。


    他知道,非是他林鳳軒天賦太差,努力不夠或者資源匱乏,而是因為他心中有愧,不得釋懷,化作屏障,自己堵死了自己的修行路。


    嚴丹死死的抱住了丈夫,不讓他有任何的動作,大聲失態的道:“你不欠她,這些年你一直不肯接受王朝的提拔,選擇留在這裏折磨自己,她死了多久,你就折磨了自己多久,夠了,已經足夠了,還清了。”


    女子的淚水打濕了丈夫的胸膛,嬌軀微微顫抖著,哽咽道:“你想為她做別的什麽我都接受,我隻是要你活著留在我的身邊,僅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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