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章派出去問話的人直接被綁了。


    理由很簡單,昨日屢次三番阻撓官差辦事的就是他。


    官差麽,想要抓一個人,有的是理由。更何況薑寧給出的這個理由究竟是否充分,李全章心知肚明。


    昨日若非那人屬意,他哪裏有膽子將韓郷和徐焱他們擋在門外那麽久的時間。


    徐焱一腳踹開了李家的大門,十幾個家丁約莫是受了老爺的命令,提了滾圓的木棍想要阻攔,當先的那人直接被徐焱一刀劈斷了手裏的把式,在身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倒在地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


    “再擋,我的刀可就照著你們的脖子去了!”徐焱舔了舔嘴唇,冷冷一笑。


    一眾家丁一哄而散。


    “眾位差爺,”李全章高聲喊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呀?”


    躲在暗處觀察情況的李全章見官府的人如此決絕,一點情麵都不講,就知道,想要像昨天那般,憑借著幾個下人就攔住他們是不可能了,隻好自己從廊柱的後麵走了出來,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攔上一攔,不管薑寧此行前來是要做什麽,等去展宜年那邊報信的人帶著自己那個準女婿迴來,一切就都好辦了。


    隻可惜薑寧早有授意,他那點麵子,放在平日裏,徐焱或者韓郷甚至是薑寧,自然是兜著,隻有好處沒有壞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徐焱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眼,抬腳就踹在了李全章的胸膛上,一下子就把他又送迴了廊柱旁邊。


    徐焱冷笑道:“你不是喜歡躲在那裏麽,來呀,給我將這老東西綁了,就綁到那柱子上頭。”


    怨毒的看了徐焱和遠處的薑寧一眼,李全章終於不再說話,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任由那些官差將他綁在了過年時候剛刷了一遍朱漆的大紅廊柱之上。心裏隻默默祈禱著,希望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被自己提前派去通報展宜年的那個下人能及時的帶著人迴來。


    薑寧就那麽不緊不慢的在大雨中漫步,來到了李全章的跟前,麵無表情的道:“你是在等什麽人嗎?”


    李全章心頭一跳,嘴上卻默不作聲。


    “是不是他?”薑寧笑了笑,舉手平肩,朝著後方勾了勾食指。


    兩個官差押著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就走了進來。


    李全章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之後,心如死灰。


    薑寧道:“龍安縣不小,卻也不大,畢竟是我的地盤,強龍還壓不了地頭蛇,所以那人一直都很謹慎,每次來都不久待,辦完事情立馬就離開。哼,隻可惜,他終究還是來早了。”


    李全章聽到這裏,已經認命一般的閉上了眼睛。展宜年的許多謀劃,包括韋生和小滿的死,他都是知情也且有參與的,薑寧此時既然知道了展宜年的存在,於公


    於私,都定然不會放過他李家。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李全章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泯滅了。


    數十年的光景,走馬觀花的一幕一幕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李全章突兀的想到,這些年白手起家,為了有錢,為了打下這偌大的家業,他究竟幹過了多少的違心事,究竟對不住多少個人呢?


    他發現自己數不清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福享盡,便是禍來時!


    李全章覺得,屬於他自己,屬於整個李家的那個時候,大約是已經來了。


    薑寧冷冷道:“你們李家偷運鹽鐵馬匹,販賣奴隸,賄賂官員,雇兇殺人,樁樁件件,本縣都已經找到了確鑿無疑的人證和物證,每一個罪名,都夠你抄家沒族一迴。”


    心如死灰,膽氣反而足了起來,李全章冷笑道:“你也沒有多高尚,多清白,不過是為了公報私仇而已,何必說的那麽冠冕堂皇。”


    薑寧道:“莫非你到了此時,還指望那人會來替你出頭不成?”


    李全章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他確實在希冀著,官府這麽大的動靜,展宜年那邊便是反應再遲鈍,也不可能沒有發現,隻要薑寧心裏還存了借著他李全章的手把展宜年拉下水的打算,他就還有時間和資本能夠拖下去。


    隻要他來,隻要等他來了,李家就保住了。


    韓郷不屑的道:“你以為自己找了個好女婿,可是你這個好女婿此時正和別的女人在床榻上承歡呢,估摸著今兒一整日都沒空來找你的乖女兒了。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姿色不亞於我們縣令夫人的女人罷了,剛巧他手底下那些走狗昨兒個晚上又物色到了一個,論姿色嘛,比起你女兒可還要出彩一些,而且那姑娘可不像你家的這個如此麻煩,隻給了些銀子,就從她父母那裏帶迴去了。”


    韓郷輕蔑一笑,走了過去,稍稍傾斜著身子,嘴巴對著李全章的耳朵輕聲道:“李全章,你的靠山,沒有了!”


    李全章徹底崩潰了,瘋狂的搖頭,繼而又莫名其妙的冷靜了下來,笑道:“不可能,你們是在詐我,不管你們使什麽手段,我都不會說半個字的。”


    薑寧笑道:“你說的對,我就是在詐你,你這輩子早就活夠本兒了,不怕死,你也的確等得起,可你的寶貝女兒,凝珠小姐,她就…”


    薑寧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淫.邪的笑容。


    “你敢!”李全章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綁著他的麻繩都被掙的緊繃了起來。


    薑寧冷笑道:“我有什麽不敢?買兇殺害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你真的以為,這樣的女人,單憑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可以和我的夫人相提並論了嗎?實話告訴你,我對你的女兒根本提不起半點的興趣。”


    “不過,買.兇.殺.人,無論是罪名還是判刑,衡量的尺度皆等同於殺人,”薑寧冷漠道:“你不願說,可以,讓你的女兒陪你一起死好了。”


    疾風驟雨,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


    李家被縣令帶著衙役包圍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縣城。


    販賣私鹽,買賣奴隸這些事情,在龍安城中本就不是什麽秘密,隻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


    既然薑寧要拿李家開刀,他們也樂的看看熱鬧。


    龍安城中,更有許多人開始為薑寧歌功頌德,吹捧他是一個為民除害的好官,老百姓也就人雲亦雲跟著喊,反正喊喊也不會掉一塊肉。


    腦子聰明的,招子透亮的,都知道,李家這麽一塊肥肉,有許多人都盯著呢,李全章倒了,他的地盤,他的生意,就空了出來,到時候,這些多出來的錢,最後可能落入誰的口袋,此時為薑寧幫襯助威的,便自然就是誰了。


    事實上,此時的龍安縣城中,已經有很多人都盤算著,日後做生意,定要給這個剛來一年的新縣令多孝敬些油水,實在是薑寧的這一手渾棋,幫了他們的大忙!


    “哼,”李全章啐了一口在地上,道:“都說你雖沒有什麽本事,卻是個願意為百姓做事情的好官,沒想到,為了扳倒自己的敵人,也做得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我是走私鹽鐵,販賣奴隸,罪當誅不假,可凝珠清清白白,豈容你如此構陷?真是個狗官!”


    “嗬,狗官,”薑寧冷笑道:“你不是最喜歡狗官了麽?金子銀子獻給他們還不夠,還巴巴的把自己的女兒雙手奉上,怎的現在又罵起狗官來了?”


    李全章一時語塞,臉上青紅相交,無言以對。


    至於他在和一個容貌不亞於李凝珠的女人在做的那什麽苟且之事,不過是薑寧為了打擊李全章的信心一早就編造好了的,就是欺負他被綁在柱子上,無法及時同展宜年交換信息,從而令他的信心產生動搖。


    至於展宜年,他確實有過不少的女人,也正如韓郷所說的那樣,娶李凝珠不過是為了把薑寧比下去而已。但事實上,薑寧他們雖然是地頭蛇,卻真的不知道展宜年此刻到底身在何方。


    正如李全章所想的那樣,薑寧的人在城中鬧出的動靜太大,雖然住的地方偏僻,展宜年還是從手下的人那裏收到了消息,隻不過,此時,距離薑寧進入李家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展宜年再遲鈍,此時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經被薑寧給發現了,渠道麽,自然就是那個死去的殺手一墨。


    當即他就叫了手下,騎馬往龍安城的方向趕去。


    恰如薑寧所猜想的那般,他的人之所以沒能發現展宜年的藏身之處,是因為他根本就不


    住在城內,而是住在了城外的某個地方!


    以他從六品上的水部司左丞的身份,隻要趕在李全章出賣他之前,去到李家,定然可以掌控整個局麵,薑寧所有的布局,就將付諸東流。


    馬蹄陣陣,濺起一片片泥漿,沾染在了他幹淨整潔的袍子上,展宜年再也沒有了初時雲淡風輕,胸有成竹地指點江山的那份愜意和自如。


    他生平第一次,從那個少時玩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致命的威脅和深沉的惡意。


    李家的門外已經被一大群百姓圍堵的水泄不通,在薑寧的授意下,那些官差們讓開了一條道,故意將那些百姓都放了進去。


    有百姓來做見證,就算那展宜年真的來早了,米已成粥,木已成舟,眾目睽睽之下想要顛倒黑白,那他以後也不用在官場上混了!


    薑寧眼看圍觀的人進來的足夠多了,這才開口道:“你說你女兒是清白的,那本縣就讓你死個明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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