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禪乃是一宗掌教,更是雲天界的無冕之主,卻為何會讓我遇到難處,便即退離”


    王魃坐在雲天宗為其特意安排暫歇的洞府中,心頭難掩疑惑。


    旁邊的惠韞子亦是不禁微微皺眉:


    “或許此次無尚真佛的攻勢遠超之前,白掌教他們亦是沒有半點信心能夠抵禦……”


    “若是沒有信心抵禦,為何外麵的慶功宴卻辦得如此熱火朝天”


    王魃指了指外麵,搖頭道:


    “如果是我,如不能力敵,卻又因為界域在此,無法逃脫,必定想盡一切辦法,增加所有修士的實力,以求盡力傷敵,令敵人忌憚之下,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雲天宗卻是勝一次,便慶賀一次,若說之前是為了提振信心,可如今又是大張旗鼓,將諸多修士們再度喊來慶賀,生怕無上真佛不知道一般,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般情況,雲天宗當真是沒有信心這麽簡單麽”


    惠韞子聞言,不禁微露驚色:


    “你的意思是,雲天宗在界內布局,引無上真佛入甕”


    王魃皺眉道:


    “我也隻是推測,情況或許是這樣,也可能隻是一出空城計,未知雲天宗的目的,誰都不能確定……若真是要故意引無上真佛勢力入界,也要有個大前提,那便是雲天宗有信心能夠帶著咱們這些人,將無上真佛的人吃下!”


    “否則非但不是引君入甕,反倒是引狼入室。”


    “問題是,雲天界有這個實力麽”


    惠韞子緩緩搖頭。


    答案不言而明,雲天界若是真的有這個實力,也不至於會被無上真佛圍得水泄不通,更不至於用出引君入甕的把戲。


    這種計策說起來機巧,實則不過是兵行險著,稍有不慎,便是界毀人亡。


    “那麽排除這個答案,雲天界又為什麽要故意擺出這副模樣”


    王魃沉思道:


    “雲天宗的白掌教絕非那種隻知內務的庸才,蓋真人放心將雲天宗交給他,想來也是絕對信任其才能,這般人物,絕不可能犯下這麽簡單的錯誤,且他始終警惕,也是目光長遠之輩……”


    “莫非是依仗三位大乘修士”


    惠韞子忽地想到了什麽,出聲道。


    “大乘修士……”


    王魃目露沉思。


    大乘修士,的確是無上真佛和雲天界這場對峙之中,最大的變量。


    無上真佛勢力之所以遲遲不曾主動進攻,便是忌憚於雲天界內存在的三尊大乘修士。


    這等人物,若不是驟然偷襲,或是提前埋伏,想要在這種波及範圍極大的大戰中擒殺,幾乎難於登天。


    而一旦走脫,對於無上真佛的人來說,亦是極度的麻煩。


    是以無上真佛不斷收縮包圍的範圍,卻也始終保持克製,不曾真的全麵進攻,隻通過一次次的邀鬥,施加壓力,直至達到某個臨界點,逼出三位大乘。


    雲天界明知道對方的想法,但迫於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卻還是不得不配合著對方的節奏,居中輾轉騰挪,盡可能為三位大乘爭取一些時間。


    但左思右想,王魃卻還是覺得不太對:


    “雖然如此,卻還是有很多地方說不通……大戰若起,三位大乘都必然出動,正是奮死殺敵的時候,卻讓我看情況不妙便即逃走……倒是更讓我覺得,此次大戰或許遠比想象的還要兇危。”


    “可又還有什麽,比眼下更為兇險的”


    他一時亦是想不出來。


    但隨即便心中一凝,轉頭看向惠韞子:


    “太師伯祖,變局在即,不管雲天宗如何安排,但顯然界內卻是比道場要危險得多,不,隻怕此處道場便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你最好早些告訴祖師他們,讓他們盡快前來道場……但切勿聲張。”


    聽到這話,惠韞子亦是麵色微變:


    “我這便過去。”


    王魃點點頭。


    雖然局勢未必便如他所想的那般兇險,但多做些提防,總歸不是壞事。


    當下惠韞子匆匆離開了洞府。


    外麵尚沉浸在再度擊退無上真佛邀鬥的喜悅氛圍中,宴會也尚在準備,王魃想了想,借口損耗略大需要恢複,借了一間修行密室,將到手的諸多道寶又簡單煉化了一番,隨後又將之前從那智真手中奪來的黑兕放出來。


    黑兕神色木然,似乎並無靈智一般。


    不過王魃在禦獸之道上造詣極深,卻是很快便發現這頭黑兕的元神之中,竟是遊蕩著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神秘金紋,卻是王魃完全不懂的領域。


    正是這些神秘金紋,使得這黑兕變得和那些被六道池水穢染了性情的界亂之海修士一般。


    王魃沉吟了下,隨即放出了一位界亂之海修士。


    其被六道池水浸洗之後,性情已然大變,雖被囚在王魃袖中多年,被放出來之後卻也是無悲無喜,麵容含笑,神色平靜。


    任由王魃撫其顱頂,探視其元神,卻也沒有分毫反抗。


    王魃探視元神,看到表麵有一層水光,其上無數的神秘金紋如活物一般,正一點點朝著其元神滲入,其元神之中,已經隱隱看到了有神秘金紋的蹤跡。


    “這莫非就是那六道池水”


    王魃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或許正是這六道池水包裹了元神,由此從內而外地改變了修士的性情,而那頭黑兕顯然也是同樣的情況。


    “這金紋,又是什麽”


    王魃也不敢輕易接觸,仔細感受了一番,隨即微微皺眉。


    金紋和神紋有些相似,卻似乎又是完全不同的體係,他根本無法通過這些金紋,推測出每一種金紋的效果。


    “又是無上真佛體係的一種麽”


    王魃心中微沉。


    他對無上真佛截至目前為止,了解得仍舊不夠多,對於其運用的體係也同樣如此。


    不過沉思了一會,他還是走出了密室,求見雲天宗掌教,並將一位被六道池水浸洗、改變了性情的界亂之海修士放了出來,說明了情況。


    “道友這邊還有這樣的收獲。”


    紫袍少年微有些意外,卻也並未如王魃預期中那麽欣喜,神色平靜,隻是吩咐雲天宗修士將之帶走,隨後笑道:


    “我正欲找你,宴席很快便要開始了,你這個主角卻是不能不露麵。”


    王魃眼見對方神色如常,心中猶疑,忍不住問道:


    “道兄便不擔心無上真佛趁此機會攻打雲天界麽”


    紫袍少年聞言一怔,隨後敷衍笑道:


    “他們不敢。”


    “不敢”


    為何不敢無上真佛固然忌憚三位大乘,可圍困雲天界那麽長時間,真的便隻是坐在那裏枯等


    王魃心中不由得升起了這些疑問,隻是話到嘴邊,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雖然仍然看不懂雲天宗的計劃,可紫袍少年的迴答,卻讓他更加確定,雲天宗必定已經有了應對無上真佛勢力的辦法。


    隻是這個辦法或許存在不小的風險,以至於對方即便看在他是天君親傳的份上,卻也隻敢略作提點,而不敢將具體的計劃都和盤托出。


    但這才是正常的情況。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堂堂掌教若是沒有半點城府,隨意便將事關無數人身死的計劃隨意告訴給他這樣一個半路而來的外人,那才是咄咄怪事。


    那他反倒是不敢留在這裏。


    猶豫了下,他最終還是低聲問道:


    “那些菩薩們……什麽時候會來”


    紫袍少年聞言,讚許地看了王魃一眼,對王魃的敏銳十分滿意,隨後搖頭道:


    “不知道,不過他們包圍雲天界的時間,也的確有些長了……”


    話沒有說盡,王魃卻瞬間懂得了對方的意思。


    “雲天界在準備,無上真佛的人果然也沒有閑著,看來多半也在外麵布下了諸多手段,隻等蓋真人、晁師和夏侯天魔現身了……”


    紫袍少年卻忽地展顏一笑,朗聲道:


    “走,外麵的諸位同道必定已經等急了,咱們便先過去吧。”


    王魃點點頭,這次終於沒有再推辭。


    兩人並肩而行,身後跟著雲天宗的修士們,到達宴席之時,氣氛頓時推到了最高。


    曾與王魃並肩作戰,結十人陣的巴真人等九位渡劫中期修士此刻皆是被不少修士包圍,顯然正在分享著之前大敗無上真佛的體會,紅光滿麵,意猶未盡,不過眼見王魃隨白了禪一並前來,連忙上前見禮。


    王魃連忙含笑迴禮,目光不經意掃過周圍,卻發現這一次道場內前來參宴的人數,卻是比之前還要多了不少。


    顯然上一次慶功宴,不少修士聽聞論道受益匪淺,故而這次應邀而來,大多都帶來了各家得意弟子。


    王魃目光微移,很快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雲天界萬象宗宗主藍鶴,卻並未看到齊天祖師的身影,想來齊天祖師多半是在助重淵祖師恢複。


    其餘或許也有萬象宗弟子,隻是他卻都不太認識。


    也沒有來得及多看什麽,他很快便被諸多前來拉近關係的渡劫修士們圍住,慶功宴很快也便開始。


    與上次一樣,酒酣耳熱之後,又有人提出論道助興。


    在場修士們本便期待著這個重要環節,是以無不讚同,氣氛也熱烈無比。


    整個宴會的氣氛,也再度被推向了一個更加興奮的境地。


    置身其中,看著高台上兩位合體修士坐而論道,看著周圍、遠處一張張喜悅的麵孔,感受著與真實情況極為違和的寬鬆環境,這一刻,王魃的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了一抹莫名的不安之感。


    他並未忽略這樣的不安,那股不安之感越發濃烈,沒有緣由,卻是他這一路走來無數次險死還生積累下來的敏銳靈覺,是以他迅速警惕起來,環視四周,微微皺眉:


    “太師伯祖為何還沒有過來”


    他特意讓惠韞子前去萬象宗,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迴來了。


    紫袍少年察覺到他的異狀,關切道:


    “太一道友,怎麽了”


    王魃壓下心中的擔憂,卻還是沒能忍住,低聲傳音道:


    “白道兄,無上真佛那邊,一直有人在盯著的吧”


    紫袍少年聞言,寬慰一笑,傳音道:


    “道友放心吧,咱們……”


    話音未落。


    尖銳的鳴嘯聲驟然響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整座雲天宗道場都轟然一震!


    所有人驀然色變!


    “敵襲!”


    “是無上真佛!”


    “他們又來了!”


    紫袍少年麵色微凝,仰頭看著界外,目光之中閃過了一抹期待已久、終於到來的平靜。


    “終於要開始了麽”


    隨即長身而起,麵色沉鬱,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無上真佛竟會在這個時刻來襲,迅速飛至半空,沉聲道:


    “所有人勿要驚亂!”


    然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道傳音符卻是如雪片一般極速從四麵八方飛來:


    “宗主,界膜東部甲字區有菩薩攻襲!”


    “宗主,界膜北部丙字區……”


    “宗主……”


    道場劇烈震動,與之一起的,卻是隱隱傳來卻被道場遮蔽住的轟鳴聲……


    道場裏,諸多界內宗門修士無不色變!


    “不好!我等鎮守的防區……”


    “我要趕緊迴宗!”


    “情況不明,所有人不得擅離道場,否則殺無赦!”


    紫袍少年卻是沉喝一聲,目光凜冽如冰,俊美的麵容之上亦是覆滿了冷意,這一刻,盡顯雲天宗掌教真人的威儀!


    聽得紫袍少年的話,原本慌急無比的修士們駭然噤聲!


    與此同時,也來不及多想,這一刻道場內的渡劫修士們幾乎是瞬息時間便落在了水幕之前。


    諸多水幕已經有不少一片灰暗,顯然布設在外麵用來監視周圍的法術也已經被破壞。


    而在剩餘的水幕之中,這一刻,卻有近半皆被金燦燦的佛光所籠罩,一尊尊菩薩、羅漢,正三五成群,架設巨大的銅人像,轟擊著界膜的薄弱處,爆發出絢爛的流光!


    部分水幕裏,更是可以看到原本停在遠處虛空中的那尊巨大坐佛,竟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雲天界不遠處,無數道身影從中飛出。


    “已經在攻打界膜了!”


    “他們竟然來得這麽快!”


    渡劫修士們此刻又驚又疑,按說外麵的動靜始終都被雲天宗這邊監視著,無上真佛那邊稍有變化,他們應該是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並且做出應對,但結果卻是兵臨城下,他們才察覺到異常。


    也沒有時間多想,隻道這是無上真佛的秘法。


    值此關頭,眾人紛紛看向紫袍少年。


    紫袍少年目光凝肅,水幕上絢爛的流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時明時暗,他迅速出聲:


    “所有人勿要驚慌,雲天界界膜已被多重加固,他們沒那麽容易闖進來,且聽我等安排……”


    說話間,卻驟然聽到一聲震動整個道場的驚人聲響!


    轟!


    下一刻,便隻聽到遠遠傳來修士的驚唿聲:


    “界破了!”


    “界破了!”


    所有人,瞬間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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