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宗。


    地物殿傳送陣內光芒漸黯,露出了其中數十道氣息淩厲的身影。


    這些身影身上散發的氣息,大多都是金丹,惟有數位元嬰。


    領頭之人一身灰白樸素衣袍,麵容冷峻淩厲之中帶著一絲柔和。


    在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位雙眸靈動的負劍俊朗少年。


    見到他,傳送陣外的守陣修士連忙躬身行禮:


    “見過趙峰主,趙峰主鎮守西海國多年,辛勞之至,須彌長老特意吩咐,您來了之後,直接便去太和宮便是。”


    “峰主?”


    身後的負劍少年不禁驚訝出聲:


    “師父,您成峰主了?”


    領頭者微微有些錯愕,皺眉道:


    “你是否搞錯了?心劍峰峰主乃是淩師叔。”


    守陣修士恭敬道:


    “豈能搞錯,心劍峰上任淩峰主外出抵禦邪神,無奈兵解羽化,除去須彌長老外,趙峰主已經是心劍峰唯二的元嬰真君,故此須彌長老特將峰主之名載入宗內,為心劍峰新任峰主。”


    “您趙姓諱豐,弟子豈能認錯。”


    聽到守陣修士的話,領頭者趙豐不由微微沉默。


    他一直在西海國修行、曆練、抵禦零散來襲的三洲修士,雖然從宗內發來的一些消息中,大概知曉了之前天裂之災中的慘烈,卻也沒有想到連心劍峰的峰主都身隕了。


    這讓他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功成歸來的喜悅也頓時熄滅了許多。


    而他身後的負劍少年卻是睜著兩隻靈動的眸子,看著那守陣修士,好奇道:


    “這位道兄,敢問萬法峰的王魃,現在還擔任地物殿總司主麽?”


    趙豐忍不住看了一眼負劍少年,微微搖頭。


    宗內的變故,他還沒怎麽和這小子提及,如今怕是要鬧出笑話了。


    果然,那守陣修士聽到負劍少年的話,兩眼不由一瞪。


    若非是看在趙豐的麵上,差點就忍不住嗬斥了。


    饒是如此,也忍不住正色道:


    “這位師弟還是慎言為好,如今萬法峰主貴為我宗副宗主,論起職位,僅在屈宗主之下,豈可直唿名諱。”


    負劍少年聞言頓時滿臉愕然,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趙豐:


    “師父,這、這不會是真的吧?我、我爹他……”


    趙豐輕咳了一聲,肅眉道:


    “休要喧嘩,走,隨我一起去見你師祖吧。”


    負劍少年一愣:


    “見師祖?等等,該不會我爹真的……師父你等等我啊!”


    話音落下,負劍少年瞬間便化作了一道清冽純粹的劍光,跟著另一道劍光,朝著天空飛去……


    ……


    “汝……汝不是之前逼吾等入穹天之外的那個修士麽!”


    燦爛神光投射在母神神殿殿堂內。


    照映出三張驚疑、難以置信和深深戒備的怪異麵孔。


    無聲無息間,殿堂內的巨大胎盤上,無數根臍帶悄然收縮,對準了王魃。


    胎盤內,更是傳來了一道略顯提防的冰冷聲音:


    “陰神,汝,作何解釋?”


    悄然間。


    神殿四周,更是迅速趕來了一道道迥異的邪神氣息……


    然而麵對這三尊邪神的指認,和母神的戒備。


    王魃陰神身軀上的麵龐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目光掃過指認他的三位邪神,在它們的豺頭、長滿了褶子的麵孔、寬紙一樣的臉上一一劃過。


    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輕蔑和嘲弄:


    “廢物!”


    “與眼前苟且之輩,又有何要解釋處!”


    “唔?”


    豺頭神、布袋神、紙神皆是滿臉錯愕。


    母神胎盤的那些原本繃直的臍帶一時間也不由得鬆散開。


    王魃的反應,顯然是出乎了祂們的預料。


    微微皺眉,豺頭神忍不住怒聲道:


    “汝殺吾同胞,逼吾等受那域外天魔啃噬,削去了多年苦功!竟還敢如此狺狺狂吠!”


    此話頓時得到了布袋神和紙神的附和。


    母神胎盤中,也傳來了難辨男女的聲音:


    “陰神,汝且說來。”


    王魃殷紅大袖一揮,睥睨四周,傲然道:


    “連吾借身還魂之宿主都贏不得,難道是吾言之有誤?”


    “宿、宿主?”


    豺頭神、布袋神、紙神聞言不由得一怔。


    母神胎盤中,那些臍帶亦是不由得有些茫然地微微擺動。


    “是也!”


    王魃麵露譏嘲之色:


    “彼時吾尚未奪取宿主之軀,使得複蘇完成,結果汝等三位皆是三等神,卻連一位人族的元嬰修士都鬥殺不過,被此人逼著走上死路,若非吾亂其心智,沒有讓他毀汝等神像,滅汝等香火,叫汝等萬劫不複,嗬嗬……如今竟有麵目來與吾說道,狺狺狂吠者,豈不是爾等?”


    “汝等宵小,苟且無能,隻會暗害同胞!又有何麵目與吾陰神同為神隻之列?依吾所看,汝等全然無用,不若廢去神位,將更多香火勻與吾等!母神,吾請乞收迴神位!”


    豺頭神縱然口齒伶俐,腦袋靈活,但畢竟少有磨煉。


    在王魃這等老於言辭之人麵前,又如何是對手,連消帶打,矛盾瞬間就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頓時便亂了方寸,結舌道:


    “吾、吾非是如此!母神,勿要聽信陰神讒言!”


    母神胎盤上,無數根臍帶微有些混亂地四麵擺動,其中發出了有些遲疑的聲音:


    “容吾思忖……”


    然而王魃又怎麽可能會給祂們思索的機會,高聲道:


    “吾等皆是母神所誕,生殺皆在母神一念之間!母神既受宵小挑撥,質疑陰神身份……懇請母神將吾神位收迴,以證吾心意!”


    “若母神依舊不肯信,吾隻乞母神收迴吾神位後,且觀吾近日複蘇後所為……”


    說罷,他沒有絲毫猶豫,將一團被陰神之力包裹的東西送往了胎盤的方向。


    同時在眾邪神麵前,直接放開了所有的防備。


    其坦然慷慨,眾邪神都不由動容!


    而讓王魃心中一震的是,就在那團被陰神之力包裹的東西即將飛至胎盤的瞬間,一隻修長的手臂憑空出現,將其抓住。


    隨後,一尊千手千目,身披金甲、青麵獠牙的邪神,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這一千隻眼睛密密麻麻布滿了全身,卻同時盯向他。


    讓人不寒而栗!


    “兵神……看來祂一直藏著母神的身側。”


    王魃心中微沉。


    原本打算蠱惑母神的想法,此刻已然不翼而飛。


    而母神胎盤中,一條臍帶卻是迅速纏住了兵神握住陰神之力的手臂,那道難辨男女的聲音也緩緩響起:


    “容吾一觀。”


    兵神頓時極為順從地鬆開了手掌,任由那臍帶將陰神之力包裹的東西卷起。


    陰神之力接觸到母神,迅速便消散開來。


    隨後裏麵的東西也迅速鋪開,在神殿內化作了一道道水幕。


    水幕之中,赫然是一尊與‘陰神’有著九成相似之處的人類修士,正施展法力,彌補著天上的裂縫。


    而類似這樣的水幕,還有數十道之多。


    “這些難道是……”


    母神胎盤中,傳來了有些錯愕的聲音。


    王魃平靜迴複道:


    “母神之前交代吾為至高穹天獻力,隻是母神始終未有告知如何處理,吾便有意從人族修士那裏尋找辦法,借宿主在人族修士中的地位,恰好找到了此法,便即立刻為母神驗證。”


    母神胎盤中,頓時傳來了一道欣慰的聲音:


    “不錯,此事吾確實與汝提起過,如此短時間能做到這般……是吾誤會汝了。”


    胎盤上的那些臍帶,此刻頓時舒展開大半。


    兵神身上那一千隻眼睛,也不再全部盯著他。


    原本凝重的氣氛悄然鬆緩。


    角落裏,卻忽地傳來了豺頭神不甘的聲音:


    “母神!祂說祂借修士身軀複蘇,可萬一是修士占據了祂的神位呢?”


    母神胎盤中,一根臍帶瞬間繃直,甩向了……豺頭神!


    劈啪!


    臍帶纏住豺頭神,從豺頭神的狼吻處鑽了進去。


    母神胎盤中,更是傳來了帶著一絲怒意的聲音:


    “我等神隻,稟天地而生!若能輕易被占據神位,汝之神位,豈能留至今日?”


    “果如陰神所言,苟且無能,暗害同胞!”


    “若非汝乃吾誕下,吾必收汝神位!”


    “且去!罰汝百年之內,不得分潤半點香火之力!”


    臍帶將豺頭神重重甩出了神殿。


    布袋神和紙神也連忙拜逃而去。


    看到這一幕的王魃,麵容猶帶著一絲被汙蔑後的憤憤之色。


    心中卻是一片淡然平靜:


    “果然,神位果真不是說收走便能收走的。”


    “這母神明明已經憤怒之極,卻也隻是語言上恫嚇一番,也是,若母神能收迴這些神位,那又何必誕下那麽多邪神?祂自己便是這天地了。”


    正是基於這樣的判斷,所以王魃才幹脆選擇了以退為進。


    結果也確實是不出所料。


    不過剛剛消弭了身份上的隱患,母神卻是又出聲道:


    “汝占據了大晉人族修士之軀,可知那大晉如今化神尚留有幾何?”


    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不甘。


    王魃敏銳察覺到了這一絲情緒。


    “這些邪神,境界越低,情緒便越是紛雜,越接近人,反倒是修為越高,便越顯得淡漠……不過也是好事,若沒有情緒,這些邪神便很難受到情緒的幹擾,便不容易犯錯了。”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同時快速在心裏分析母神這句話的潛在意思。


    很快,他便大致有了猜測,當即出聲道:


    “吾在大晉地位尚可,聽聞其三宗內尚有隱世煉虛老祖靜待天時,此外那大燕原始魔宗太上韓魘子,天裂之際,假死脫身,如今非但未有變弱,反而更為強悍,其於天外建一道場,能容煉虛,乃至合體,揚言橫掃吾等神隻,一統此界眾生……”


    母神胎盤原本舒展開的臍帶,在聽完王魃的描述之後,悄然繃得筆直。


    而立在胎盤前守著的兵神,那張長著獠牙的青麵,也不由得更加發青。


    察覺到母神和兵神的反應,王魃不由得有些嘀咕起來:


    “不會是把祂們給嚇狠了吧?”


    胎盤內,很快便傳出了母神似是下定決心的聲音:


    “韓魘子竟還未死……吾等決不能坐以待斃!此洲,吾等當速速平之!”


    王魃這時卻心中一動,疑惑道:


    “吾複蘇不久,尚不清楚此地情況,這皇極洲修士緣何能惹怒母神?”


    兵神冷哼了一聲,發出了高亢刺耳、有若金鐵撞擊的聲音:


    “此處儒生之前雖有偉力,卻不至於有這般能耐,吾等早前也將吾等教義傳遍了整個皇極洲。”


    “隻是沒想到那皇極洲老祖之前被穹天懲戒,身軀斬為了兩段,上半截補天,下半截便化成了如今懸在皇極洲上的化龍池。”


    “化龍池?”


    王魃微有些不解。


    母神胎盤內,傳來了母神略顯無奈的聲音:


    “此池與皇極洲地脈相連,溝通天地,能增幅此洲修士之威能,而那些儒生身負眾生之誌,對吾等似是天生克製,故而即便一尋常儒生,在這化龍池覆蓋的範圍內,都能輕易喝斷吾等麾下修士性命。”


    王魃頓時恍然。


    隨即假意思索道:


    “吾等神隻出手,難道也受其克製麽?”


    “當麵之下,除卻少部分外,確受其影響,或許隻有吾等超越了神皇層次,才能免於克製,故而隻能間接出手。”


    兵神如實道。


    王魃不由得暗暗吃驚。


    三神皇聯手,能夠應付十位化神圓滿而不敗。


    單個神皇,隻怕也算得上是化神圓滿層次了。


    這麽說來,煉虛之下,都要受這化龍池的影響。


    “此為吾神道彌天之法,汝可學之。”


    很快,母神胎盤便伸出了一根臍帶,朝著王魃探來。


    王魃強忍著反抗的衝動,任由那臍帶徑直鑽到了神像身軀的肚臍處。


    下一刻,王魃的腦海中,瞬間多出了關於縫合天上裂縫的手段。


    “香火之力……也能加快愈合的速度麽?”


    王魃微有些意外。


    而與此同時,伴隨著這些信息的,還有一股遠超他預期的龐大香火!


    神像迅速將這些香火進行了過濾,盡數轉化為了一股充沛到驚人的陰神之力。


    神像身軀之中,不由得便升起了一絲衝動。


    好在王魃意誌堅定,迅速便壓了下來。


    “煉化這些香火,汝繼續彌天,吾會有賞賜!”


    母神出聲道。


    王魃當即便朝著母神恭敬行了一禮,隨後身體由實化虛,迅速退出了神殿,朝著自己的陰神殿飛落了下來。


    而在他迴歸的瞬間,他終於按捺不住這具身軀中的本能。


    張開巨大的殷紅手掌。


    在手掌中心,陰神之力迅速如泉水般湧出,化作了一道殷紅長弓。


    王魃抬起另一隻手,在手掌上的長弓處輕輕一抓,卻如水中撈月一般,抓了個空。


    “幻象……”


    “那麽……這樣呢?”


    方才香火之力轉化出來的陰神之力狂湧而出,最後終於盡數湧入了手中那道長弓的……一半弓弦裏。


    這一次,王魃再次抬手從長弓上抓過,卻在弓弦處,手指被勒出了一道凹痕,那股堅韌無比的手感充盈著他的心中,真實不虛。


    “由虛轉實……這就是陰神的能力,顛倒虛實,練假成真,欺天瞞地!”


    “隻可惜想要將一件東西練成真的,需要消耗的陰神之力,難以衡量。”


    “方才耗盡了母神給的那批香火之力,也僅僅是凝實了弓弦的一半而已……”


    “想要凝聚出一具完整的陰神弓……隻怕……”


    正在這時。


    王魃的心中,卻忽地生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有些頭皮發麻的念頭:


    “既然我可以顛倒虛實,練假成真,那我可不可以直接煉出一座道場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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