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岑一甩那朝服袖擺,下了階去,與他一並站了:“若是可以,我真想把這天地都給撕了。便就沒有這些糟心的事兒。”


    “蔣兄那晚已經入了棋局,縱然是不走尋常之路,可這內裏的規則,總不能少的。否則,我們還下什麽棋呢?”


    “陛下什麽時候開始忌憚東宮的?”


    屈南棲想了想:“為君者,從來也沒有放下過忌憚。對誰人都是。”


    “你是不是還沒有算好日子?我等不及了,我得去找陛下給我賜婚了。”蔣岑一腳踹飛了地上的小石子,“腦子都快被搞壞了,夜長夢多。今日若是我跟去了,怕是陛下當真是會故意與我賜個什麽張家王家的女兒,屆時太子再來個求情,好了吧,保不準最後叫爺享個齊人之樂。”


    屈南棲跟著看過去,隻見麵前人一把抱住了腦袋,唿嚎道:“那可就栽透了!我這輩子也娶不到她了!”


    屈南棲愕然,下意識問道:“為何會叫你享齊人之樂?”


    “你是不是傻?陛下是金口玉言,既然說了就不可能收迴,你當人人都是寧國侯?”蔣岑恨聲,“至於太子,這本就是東宮召的人,他於情於理自是要寬慰於我,那必是要言說一番,反正這事兒輪不到自己頭上,怎麽都行。”


    “那既然有太子言說,得享齊人之福,蔣兄又怎麽會娶不到秦小姐呢?”


    蔣岑白了他一眼,本是要罵他蠢,到底是瞧他真摯純淨的眼神,歎了口氣:“罷了罷了,這種事情不適合你思考,反正你也想不明白。”


    “為什麽?”


    蔣岑忍了忍,高深莫測道:“沒有愛情的人,不配想女人的心思。”


    “……”


    也沒再看屈南棲眼色,蔣岑兀自扯了狗尾巴草咬在口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怎麽覺得,這陛下明麵上縱容太子,實際上卻是在給他下套呢?”


    “此話何解?”


    “陛下與太子言,從沒有說過不可結黨的話。你說這是要他結黨還是不要他結黨?”蔣岑估摸一算,“此間想來,倒像是要將太子一脈都一並牽出。東宮手下究竟多少人我不知曉,可定是很多未上得台麵的。”


    說罷停了一瞬,他複道:“你看我,不就是東宮自己暴露出來的?”


    “那你是太子一脈嗎?”


    這話也就是屈南棲問得,換做是旁人,蔣岑定是要吼他一句有病。可屈南棲問出,他到底斟酌了片刻,而後才道:“原本是。”


    “所以現在不是了。”屈南棲笑了起來,“看來今日在下沒有插錯手。”


    “哦?”


    “東宮此時召秦小姐,便就是要與陛下坐實,你是他太子一脈。蔣兄今日去或者不去,差別不大。”屈南棲眼瞧著麵前人又薅了一把狗尾巴草在手裏,停了停複道,“但是蔣兄若是去了,便就無異於告訴陛下,你雖已認主,卻存有二心,因為,你信不過太子。”


    手指翻飛,須臾一個毛茸茸的草戒指就編了出來,蔣岑嗯了一聲。


    屈南棲:“就像陛下說的,並非不可結黨,古來帝王哪裏有不忌憚親子父兄的,看似冷酷,卻也情非得已。可陛下更忌憚的,是臣子野心,蔣兄以為呢?”


    隻是一個唿吸間,便就聽得蔣岑不屑一曬:“野心……沒想到有一天,我蔣岑也會當得這二字來。”


    屈南棲不言,蔣岑忽而笑道:“既然這天下如此,我便是有了這野心,又有何不可。大興這盤棋,我還下定了。”


    言畢看了看身側人,深歎一息。


    屈南棲不明,垂頭問道:“蔣兄看我歎息做何?”


    “我歎你這朋友,若是以是非論起來,該是損友。”


    “怎麽?”


    “我說出這般狼子野心的話,你都不好生製止我,古語說的,良藥苦口,你此番該是罵醒我,才是良師益友!”?輕?吻?小?說?獨?家?整?理?


    這是不是強人所難了些?屈南棲被迴得一時間沒了聲響,半晌才想起來一句,答得幹癟:“我心裏沒覺得你錯了。”


    這話叫蔣岑不覺抬眉看他一眼,認同般點頭:“是嗎,那我倆該算是狐朋狗友。”


    “不是。”


    “嗯?”


    “應該是戰友。”屈南棲這次蹲了下去與他一並玩起草來,“你不是問過我可有私心?”


    “昂,你說有,但是不重要。”


    “或許也重要。”屈南棲手指比他更靈巧些,三兩下就編了個小兔子出來,“我隻望這天下皆明君。”


    蔣岑愣住了,老半天才認真道:“兄弟,我覺得,這個隻字用得或許有些不貼切。”


    “……”


    “你知道,隻,是用在最低的期許上嗎?”蔣岑嘖嘖評價道,“你對這天下,期許有點高,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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