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靖安身穿明豔龍袍,麵色卻是有些差,見人進來的時候還咳嗽了一通,好一會才道:“無妨。”


    卻是邊上公公接口道:“陛下,還是先把藥喝了吧。娘娘交待了,萬事龍體為重。”


    “父皇哪裏不舒服?”仰檁往邊上瞧了,那公公卻是不言了。


    仰靖安一揮衣袖:“老奴才,多嘴!”


    罷了,伸手執了藥碗灌下,又一甩手:“你且下去。”


    “是。”


    見下邊人仍是跪著關切瞧他,仰靖安扯了個笑容來:“你母後,實在是小題大做,不過是吹了風,咳嗽幾聲罷了。”


    仰檁低頭:“然則父皇龍體,母後的關心是對的。且如今近夏,父皇卻著了風寒,定是勞於政務。兒臣有罪,不能替父皇分憂。”


    “唉!這是哪裏話,起來吧。”仰靖安笑了笑,坐迴了案前,“今個兒不過是咱們爺倆說些體己話,不必拘禮,坐吧。”


    “謝父皇。”話雖如此,仰檁卻仍是站著。


    仰靖安很是滿意,垂首自行執了筆起來:“這幾天你母後替太子忙碌,調,教儲妃,朕倒想起來,你年歲也到了,聽說你府上便是連侍妾都沒有,可是當真?”


    “是。”


    “哦?”仰靖安點頭,“為何?”


    “兒臣——”仰檁頓了一下,接道,“兒臣此前不曾想起,如今在晉西定下,隻等父皇賜婚。”


    “晉西,嗯,你可覺得苦?”


    “父皇賜給兒臣的封地,怎會是吃苦?”仰檁恭敬道,“若是如此,兒臣可真當是寒了父皇的心。”


    仰靖安聞言笑了,拿著筆尖點了點他:“嗬,你這是怪朕呢?還是誇朕呢?”


    “兒臣不敢!”說著便就複要跪下。


    “別,好好站著便是,朕不過是與你說笑。”仰靖安這才說到了正題上,“原本朕確實是想要給你賜婚的,隻朕這幾日忙岔了,險些忘記那寧家小姐是與陳家定了親的,那日你瞧見的帕子便也是兩家的定情信物之一。”


    仰檁分明知曉他所言何意,心中卻有些鈍痛,這痛一閃而過,終究按下,隻屈身道:“父皇日理萬機,此番實屬常情。”


    “就是委屈了你。”仰靖安慈藹看著麵前人,對上一雙冷靜的眼波。


    仰檁:“兒臣該謝過父皇,謝過寧國侯府,否則,兒臣豈非要拆了一雙鴛鴦。”


    “你能明此事理,自是最好不過。”仰靖安笑起來,“唔,對了,你母後這幾日也受累,你可要去她宮裏看看?”


    “兒臣昨日進宮問過安,母後安康,兒臣便就知足。”仰檁抬頭,“隻兒臣此番迴京已經耽擱了些時間,這便就迴府整拾,隔日迴晉西。”


    “嗯,也好。”仰靖安便也不留,“去吧。”


    “兒臣告退。”


    踏出殿門的時候,那領路公公又複上前來:“王爺好走,老奴送送王爺。”


    “不必了,本王認得。”


    “這話不假,隻是宮廷之內,幾經整修,怕是有些路,仍需得老奴領引,還望王爺莫要推辭。”


    仰檁這才悠悠瞧他一眼,後者卻隻是笑著,這宮裏頭的人,麵上全然是看不出真假的,更遑論這等老家夥。


    “那就勞煩公公了。”


    “王爺言重,王爺請。”


    一路倒也是往宮門口去,隻走的是更加偏僻的宮宇,公公側身領著也不說話,仰檁也無甚好問。


    新柳依依,此番的宮牆柳倒是比往年來得更旺盛些。柳枝榜水喜陰,仰檁兒時瞧過不少,那冷宮之中什麽都缺,缺從來不缺這些綠色。


    放眼望去,這沉沉宮牆,竟到底伸將出一些新意來。仰檁瞧了一瞬,卻是頓住了步子。


    “王爺?”


    “這是哪裏?本王怎麽不記得了?”


    公公眯眼看了看:“這兒是楠辛殿,此前這宮內藏書皆置於此處。”


    “藏書閣?”仰檁扭頭,“公公可是記錯了?這般朝陰處,不適藏書吧。”


    “王爺說得不錯,這大興的皇宮呀,變遷得多,以往這兒沒有那宮牆水渠,還是很適用的。”公公笑道,“如今麽,算是也空置下來,不常有人來。”


    是嗎?仰檁心中一震,突又看迴那矮身的公公:“可本王方才怎麽瞧見一月白身影往裏?若是本王沒有瞧錯,此處往後,能通後宮吧?”


    公公驚詫:“是嗎?”罷了伸了脖子往裏頭瞧了瞧,複又笑起來:“哎呀,老奴這個眼睛,實在比不上王爺……”


    “真的?”仰檁反問,卻隻得公公一個不置可否的笑。


    “罷了,前頭的路,本王知道怎麽走,你迴去吧。”


    “是,那老奴就告退了。”


    日頭正烈,蔣府聞朝院,團子照例攤了肚皮出來曬著,睡得愜意,連它主子打邊上過去都沒有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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