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決定


    曾幾何時, 也有一個女子曾攜了他手跪在人前:“師父看知章清高無狀,徒兒心中,他卻是認定的人。”


    那年落英下, 南隅的春花正盛, 她為穆家人,卻因先天有疾養在藥穀,師父於她來說, 更勝親父。他自負杏林世家,加之從不曉變通,得罪了穀主良多。她卻為了他, 第一次頂撞。


    那時候他才突然明白, 那些藥理,行針, 與穀主又有何可辨, 這牽了手的人, 才最緊要。


    那晚秦青離開書房之後, 他想了許久。秦管家聽他吩咐已經很是留意, 蔣岑日日候著自家女兒的心思不假, 不學無術,荒唐不羈的傳聞, 似乎也不假。


    隻他終究開始心平氣和瞧那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蔣家, 說起來與秦家多少有些機緣,早年蔣賀領兵換防,他正是帶了已有身孕的穆櫻菲自南隅歸京, 方行出茶棚,便見遠處奔馬。


    軍營的旗幟飄揚,按禮是他們暫行避讓, 隻是蔣家軍行前卻是停了下來,蔣賀迴身與他們躬身行禮,原是認出他來。


    蔣賀麵有難處,隻問可能請秦夫人診脈。那時候他才知曉,原來這蔣將軍暮春便就請命迴京,是為了替夫人看病。


    那一年他每日陪櫻菲去蔣府,隻是未待秦青出生,那蔣夫人仍是去了。櫻菲為此還自責過,這些日子,她與那蔣夫人,已然有些情誼。


    聽說蔣夫人去後,蔣將軍消沉許久不出,再碰見,卻是與蔣家老夫人親自登門言謝。


    從那之後,蔣賀便就少有歸京。秦知章思緒拉得遠了些,隻記得那日殿上蔣岑模樣,倒是個樂觀知命的。


    那般人家,又怎麽會當真放任孩子歪行呢?


    秦青依著那些孩子看過去,蹲下去指點了一二,迴身發現秦知章的目光仍是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想了什麽,遂喚了一聲:“父親今日可還有什麽要教?”


    秦知章這才道:“與我進來,有話問你。”


    連披風都不及解開,秦青應了一聲進去,拿了那租賃契約出來擺在了案上,秦知章看了一眼,又鋪開來瞧了:“蔣岑?”


    秦青也沒遮掩:“是他。”


    秦知章便就坐了下去,攤手在那契約邊:“你那日說過,這小子很好,隻是為父沒有仔細瞧。現下我瞧了,可為父還想聽你說說。”


    秦青以為他會責問自己為何今日自請跟去鋪子,不想等來這個問題,倒一時不好說。


    “說不出來?”


    “也不是。”秦青揚起眉眼,坦然道,“隻不過覺得,父親問的這個問題,女兒其實難答。”


    “哦?”


    “蔣岑嘴裏總說胡話,行事常有乖張,不善行文習字,父親想聽女兒說他優點,倒是難尋。”


    “既是如此,好從何來?”


    秦青想了想,卻是無奈一笑:“不知道。女兒隻曉得,他雖說胡話,我卻能分真假。他行事乖張,我卻能瞧見心意。他雖不善文書,但若他想學,我願意教他。”


    秦知章默了默;“你倒是耐心。”


    少有不見他怒目,秦青隻覺這辭了官的父親,竟是柔軟起來,方要說話,卻聽秦知章又道:“你那日說,不欲參加司藥監擢考,無妨。隻那蔣岑也到了年紀,他意欲為何?”


    秦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醒悟的時候,秦知章已經收了契約翻起了醫書,她張了張嘴,片刻都不知該如何說。


    隻聽其意,竟是覺得他似是鬆了口。


    “人生未來,他不曾說過?”秦知章掀了眼皮,不輕不重道,“莫不是仗著一身武藝,打算開個鏢局?”


    此話分明帶嘲,秦青抿了唇:“女兒不知。”


    “不知,好。”秦知章點了點外頭,“那為父再問你,那個叫趙懷的孩子,你知麽?”


    趙懷?秦青不覺捏了拳,複又覺得不對,父親便是再過洞察,也不會知曉前世,如今問來,怕是以為這個孩子是蔣岑特意送進來與自己暗通有無的罷。


    “女兒不知。”


    秦知章皺眉:“當真?”


    “父親懷疑什麽?”秦青亦是皺眉。


    秦知章觀她半刻,才複垂首:“罷了。你下去吧。”


    自秦青離去,秦恪才攏了手進來:“老爺辛勞,可要用茶?”


    “不必了。”案前人頭也未抬,“可有打聽清楚?”


    “這孩子,確實就是個浪兒,先前怕是餓了,站在包子鋪前擋了人道,還叫人給打了,卻也沒還手。那包子鋪的胖嬸兒心善,後來每日就給他幾個包子,他就日日替胖嬸看攤,收攤,清掃。”秦恪想了想,“至於武功麽,不知道跟誰學得,胖嬸兒也沒瞧見他動手。”


    說著秦恪探頭:“老爺是覺得這孩子不對?”


    若說不對,這孩子當真是個好苗子,且知恩圖報。隻是今日看秦青模樣,看來這孩子並非是與蔣岑有關,若是如此,那隻能是東宮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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