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章瞧了瞧二人,秦恪已經迴來上了茶,他便就也端了一盞,抿了一口:“不過是習字的帖子,不必掛心。方才陳公子也是因此未先進來嗎?”


    “聽得裏頭聲響,想來秦大人正授課,家父曾有教導,晚輩不敢忘。”陳宴迴道。


    秦知章這才點了頭,複又看向旁邊還杵在一個孩子案前的人:“蔣公子?”


    “哦,”蔣岑應了聲,“大人說是字帖,晚輩就去看看。說來也巧,晚輩近來也在練字,隻是不得法,一直練不出個形狀來。聽說秦大人書法了得,晚輩欽佩,今日特來請教的。”


    “你來秦府,便為了這個?”


    “正是!”


    不知想到了什麽,蔣岑一抬眼,竟是瞧見秦知章笑了起來,心下一抖,不知道可是自己說錯了,卻聽那人道:“可我見公子的字,倒也能看,若如公子所言,想來應是有高人指點過,公子可是自謙了?”


    倒也能看?那可是他吐血熬夜練出來的,光就是練那兩個字,就隻是個能看?


    罷了罷了,蔣岑躬身:“晚輩不才,今日確然誠心請教。”


    “請教大可不必,照著你現下的字帖練著,莫要鬆懈便是。寫字,乃是滴水石穿的功夫,快不得。”


    “晚輩明白了,謝秦大人指點。”


    二人說話的時候,陳宴便就在旁聽著,也不插話,更沒有去往邊上看,還是秦知章想起問他:“令尊近來可還好?”


    “謝秦大人惦念,家父一切都好。”陳宴應了聲,又道,“不瞞秦大人,今日來時,家父還曾言說,秦大人行事,從來對事不對人。晚輩此行,見得秦大人和藹,亦為前時心中不平慚愧,還請秦大人萬莫記心。”


    蔣岑沒有看他,當真瞧不見他麵上是何神情,隻覺著這人,說話都是一環套著一環的。這話聽著多稀奇,怕是早就瞧出來秦知章心中尷尬,這可倒好,自己先行提出來,還一股腦子給攬到了自己身上,人也誇了,情也占了。


    這麽一想,這陳宴其實也不是話少,隻不過是對他話少罷了,這嘴皮子功夫,可是好的很呢!


    “哪裏還有什麽大人。”秦知章道,“那日是老夫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在先,你為晚輩,倒叫你先說來,不成體統。”


    “秦大人……”


    秦知章擺擺手,隻身進了房中,出來時手中拿了卷軸:“早聞公子愛收集字畫,這是前朝大師宋青鬆先生的畫,今日送你。”


    “秦大人,這晚輩如何能收。”


    “收著吧。”蔣岑忽而道,“拿都拿出來了,你待要秦大人再收迴去麽?”


    陳宴抿唇,見秦知章又往前遞了一遞,這才躬身道謝接了來。


    待半個時辰過去,將人都送走了,秦恪轉而迴來跟在秦知章身後,後者又教了一會孩子,然後兀自尋了樹下坐著翻起書來。


    翻了一會,秦知章忽然問道:“你有話說?”


    “倒不是,就是覺得老爺大方得緊,將那副畫都送了出去。”秦恪依舊是笑嗬嗬的模樣,“老爺可是很看好那陳二公子?”


    “陳二……是個聰明孩子。”秦知章將書蓋過去,“那蔣岑迴去了?”


    “迴去了。”秦恪想了一瞬,“到門口的時候還樂嗬嗬要請陳二公子喝茶呢,被拒絕了。”


    秦知章嗬了一聲:“也不笨。”


    “啊?”秦恪納悶,不知這話從何說起,不過看樣子老爺也是不會說了,隻轉了話題,“對了,老爺讓打聽的鋪子有消息了,老爺什麽時候去看看?”


    “嗯,後日去瞧瞧。”


    自打那兩個人同時來秦府過了一趟,秦青倒是還沒有什麽機會再碰上,便就是那日送陳怡榕出去的時候,也沒打過招唿,她站在影壁後邊,蔣岑已經騎上了馬。


    陳怡榕捱到了前邊,又迴過頭來吞吞吐吐問她:“秦姐姐,往後若是不得見,你會不會想我?”


    秦青心下有些明白,卻仍是笑道:“怎麽犯傻了?自然一定會再見麵的。”


    陳怡榕就不再說,點了頭出去。秦青自詡不是個善人,便就是明白自己乃是重生之人,卻也沒有多做什麽,一來怕是前世那青燈古佛久了,沒了念想,二來,世事洞察又如何,總也不能事事先行,反受其害。


    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破局罷了。


    可自那日瞧見陳怡榕麵色,心中到底擔憂。


    這日醒來的時候,蘆葦歡喜跑進來:“小姐,前些日子做的春衫都送來了,王嬸娘叫小姐都試試。”


    “量了身做的衣裳,自然是能穿得,不必試了。”


    “那哪裏行!”誰料王嬸娘已經端了洗漱盆子進來,“先時小姐就是過得糙了些,那一幫男人,哪裏知道心疼人的,小姐既是喚我一聲嬸娘,那自是要好生給小姐打理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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