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的雪,出奇的大。


    漫天的雪,白茫茫的一片,迎合著山,巍巍壯觀,讓人歎為觀止。枯草,樹枝都披上了厚厚的,白白的一層。寒風唿唿吹來,樹枝上的像柳絮一般的雪,在風中飛舞。


    山間崎嶇的小路上,一條蜿蜒的長蛇在雪地上前行,那是牟家洞的族人們。隊伍後麵,一個個腳印,踏出了一道雪地的風景。黎山邑在望,牟家洞已遠,冰雪漫天,寒風刺骨。


    快一個月了,不知道姆祖如今如何?懷著沉重的心情,狗兒隨著族人們來到了黎山邑。


    黎山邑背靠黎山,而得名。據說黎山上有神仙,神仙庇護,神鬼莫近。


    遠望黎山,雲霧繚繞,風在樹間舞,雲在山間飛。一派人間仙境映入眼簾,山腳下,錯落有致,層次分明的石屋顯得格外亮眼,平和。


    近觀黎山,峰巒疊嶂,路在山上繞,人在路上行,好一副悠然的世外桃源,人與景,相映成趣,巍峨聳立的黎山處處透著祥和,寧靜。


    族人們走到邑館,放下行囊,開始了忙碌,姆爸帶著幾個姆叔,去了邑府,去送姆祖的傳書。姆嬸姆姊們,點起篝火,端起陶盆,打水做飯,打理巫藥,獸皮,準備生計。


    孩童們三三兩兩的趴在窗戶上,向外觀望著,時而一起低下頭,生怕路人望到;時而指指點點,討論著看到的新奇事物。


    狗兒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抱著小虎在角落裏縮著。一路上,族人們奔波趕路,風餐露宿,食不果腹,狗兒早就饑腸轆轆,餓慘了。


    挽起獸皮,看著左手臂上僅有的一隻狐印,狗兒暗自發恨。一路上,他收服的的幾隻巫獸,放出去覓食,應該都死了,僅剩的一隻狐也被抓走了。


    狐印沒消失,說明狐沒死。隻要主人在,巫獸就不會走丟,現在狐印沒反應,隻有一種可能,被抓走了。早知如此,還不如都宰了給族人們打牙祭。


    “哇,好厲害的大覡啊。”


    “看路上!”


    一堆孩童們突然嘰嘰喳喳的叫喊著。


    就在這時,狐印發出柔和的光芒,狐迴來了,因為隻有狐在自己察覺的範圍內,狐印才會發光。


    “蹭”的一聲,狗兒跳了起來,左顧右盼,四處張望,沒看到狐,也沒聞到狐的味道。


    狗兒來到窗邊,順著孩童們的聲音,望向窗外。


    隻見大路上,領頭的是個大覡,身高丈餘,一身戎裝,腳蹬黑雲蛟靴,頭戴烏雲盔,身穿黑豹皮衣,服外罩黑風大袍,腰間一個“州”字覡牌光彩奪目,大覡左手持一青銅幹盾,右手持一大覡戚斧,霎時雄壯。


    胯下師風獸,身高兩丈,體長四丈有餘,通體銀白,虎頭馬足,豹身三尾,據說師風獸的祖先得到過天吳妖祖的點化,屬於天吳妖祖的半個後裔。


    女為巫,男為覡。井鄰朋,裏邑都,師州鼎,為巫的九種境界。井鄰朋,是低級巫覡,叫巫覡;裏邑都,是中級巫覡,叫巫師,覡師;師州鼎,是高級巫覡,叫大巫大覡,配巫牌,覡牌,配風獸,戰獸。


    大覡身後,一隊軍卒,腰裏斜挎刀斧,穿一身獸皮圍腰,人手一騎白色雲鹿,走起路來帶風,很是威武。


    軍卒身後,跟著一輛大車,車上有個籠子,籠內鎖著一隻野獸,籠外貼著幾道巫符,鎮壓籠內野獸。


    當狗兒,看清籠內野獸正是狐時,一瞬間,火從心起,直接抱起小虎奔了出去,當場攔住大覡的隊伍。


    “大覡,請留步,人皇氏說過,如果有人拿了有主之物,該當何罪?”狗兒紅著眼睛問道。


    “偷盜。”大覡勒住師風獸,靜靜的看著,攔在獸前的小孩,淡淡的答到。


    “對於偷盜的人,應該如何處置?”狗兒忐忑的問道。


    “按天皇氏律法,應該砍了雙手雙腳!”


    “你籠子裏的狐,是我的巫獸,那麽請大覡,砍了抓我小狐的雙手雙腳。否則炎帝治下,青天白日,何以服眾!”狗兒說著指了指手臂上的巫印,憤怒的盯著士兵,向大覡問道。


    “這隻小狐是黎山姆祖送給共工巫祖的信物,事關重大。小童,快快閃開,不要胡鬧了。左右軍士,給我叉開小童,切記不可傷人!”大覡斥到。


    “是。”一隊士兵整齊的答到,說著就要來叉開狗兒。


    “形夭大覡,不要欺負人,更不要欺負小孩?”就在這時,當空傳來一陣聲音。


    隻見狗兒旁邊,突然多了一個光屁股小孩,那小孩脖子上纏著兩條蛇,左手拿著青蛇頭,右手拿著黃蛇頭,一雙清澈大眼,咕嚕嚕亂轉。


    說著話,光屁股小孩直接對著士兵叉過來的刀斧輕輕一推,那隊士兵人仰馬翻,倒了一地。


    “你是誰家的小童,怎麽能這麽胡鬧?既然認得我形某,應當知道形某從不逾越規矩,形某做事,光明磊落,耽誤了軍事,是不是非要邑官把你抓起,讓你姆祖,姆爸服上三天徭役?”形大覡當場斥責。


    “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本事,我們去見黎山姆祖理論,讓黎山姆祖評評理。”光屁股小孩趾高氣揚的叫到。


    形夭見光屁股小孩得理不饒人,又怕耽誤軍事。應付的說了聲“好,就陪你去找黎山姆祖理論。”說著,形夭雙手頓了下盾斧,口中喊到“縛!”


    隻見天空中一對遮天大手抓向狗兒和光屁股小孩。


    狗兒立馬被一隻巫術大手提在空中。


    說時遲,那時快,光屁股小孩將青黃雙蛇向脖子上一纏,雙手呈舉鼎式,雖然滿臉通紅,不過竟然擋住了形夭巫法顯化的一隻遮天大手。


    眼看光屁股小孩,竟然能擋住自己大覡的擒拿巫法,怕是跟腳來曆不淺,當場形夭收了巫法。


    “碰”的一聲,狗兒摔落到地上。


    “咣”的一聲,光屁股小孩卻是得理不饒人,一腳踏出,踢到形夭的青銅幹盾上。


    形夭怒目圓睜,幹盾立地,隻見盾上多了一個小腳印。


    “小童不要胡鬧,敢問你是何人,來自何方?”形夭怒斥道。


    沒想到光屁股小孩,小小年紀,天生神力,擋得住百萬巨力的大手,還差點踢壞了巨幹盾。巨幹盾能大能小,大的時候能變成一座大山,小的時候也能變成一塊門板,能顯化,能護體。這巨幹盾是當年炎帝賞賜給形夭的護身兵器,妙用無窮。


    “本大爺,家住成都載天,名叫毛蛋,快快放了那巫獸。”光屁股小孩嘴巴一歪,衝著形夭做了個鬼臉。


    正在形夭發愣的時候,隻見空中一道狹長的烏光閃過,隱約可見似是蛇影。


    “巴蛇修走,待我形夭拿你問罪。”說罷,形夭大覡,騎著師風獸奔了起來,直追烏光而去。


    黎山邑的大路上。


    狗兒和毛蛋,相對而坐。


    對麵的軍士按照形夭的傳音吩咐,守著籠車。


    “謝謝,毛蛋小兄,仗義出手,搭救我的巫獸。”狗兒率先說道。


    “不客氣,我乃共工巫祖之後,專管天下不平事。對了,你幾歲?小小年紀,還會巫術,會降獸。”毛蛋答到。


    “九歲,你呢?”狗兒反問道。


    “五歲。”


    頓了半晌後。


    “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等形夭大覡打完妖獸迴來,不知道到什麽時候了,說不定你我成年禮都過了。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對了,你不到成年禮,沒有通巫印,怎麽能抓巫獸,後麵能不能幫我抓個巫獸。”毛蛋好奇的問道。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隻要小兄弟需要,隨時奉陪。我看這狐就這樣算了,讓邑官處理就好,行不?”牟食之一副小大人口吻,避重就輕的答到。


    “好,我有通天巨力,你有服獸之能,都不是平常人,再說,你我身高差不多,本事也差不多,我們可否結為兄弟?聽說九黎蚩尤有八十一個異性兄弟,讓人羨慕。”毛蛋心血來潮的問道。


    “好!”狗兒同樣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


    “走,我們兩兄弟,去黎山宮前,請黎山姆祖做個見證。”


    說罷,毛蛋拉著狗兒,向著黎山上走去,狗兒順便向著邑館裏的姆姊們擺手示意,望了眼狐,頷首示意。


    ……


    黎山宮前,好一副聖地景象。


    諾大的八卦廣場,周圍九根通天柱直插雲霄,四下望去,雲做龍形漫天飛舞,風化蛟形爭相翻騰。遠處,山頂上,坐落著一座草廬,淡然雅致,那就是黎山宮。


    廣場上,狗兒和毛蛋兩個小孩,撮土為香,擺放了豕、牛、羊、犬、雞。


    一起跪下,同聲說到:


    “巫祖在上,姆祖在望,九州為盟,巫荒為約,今日我牟家洞祝融九族後裔狗兒(我成都載天共工氏後裔毛蛋)與毛蛋(狗兒)兄弟結義,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盤古作證,巫妖作明,一生堅守,誓不相違。”


    斬豕頭,拜洪荒巫祖,


    斬牛頭,拜黎山姆祖,


    斬羊頭,拜九州大地,


    斬雞頭,拜日月星辰,


    斬犬頭,拜春天秋冬。


    歃血,我為兄,你為弟。


    上三牲五畜,共飲血。


    小哥倆,三叩九拜,祭拜了天地妖神。割了手腕,喝了血酒,道謝了黎山姆祖。


    禮成。


    說來也怪,自始至終,沒看到黎山宮人出現,更沒看到黎山姆祖顯化。


    不過就在禮成時,意外發生了,天上雷電交加,風吹雨打,隻見狂龍閃電圍著八卦廣場,響個不停,好像要劈死誰一樣。


    狗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突然渾身如焚,汗如雨下,整個人昏昏沉沉,像是三魂不見了七魄。


    毛蛋看到狗兒貌似生病了,直接背起狗兒,衝下了黎山,來到了邑館,將狗兒交給了牟家洞的族人。


    隨後毛蛋告訴狗兒族人,自家姆爸召喚,自己要離開了。


    隻有相約成年禮後,兩兄弟有了賜名,再拜黎山姆祖,結生死兄弟,完成結義盟誓。


    時間過去了半個月,狗兒才從昏昏沉沉中,悠悠醒來。迴想這過來的半個月,自己也是一陣後怕。


    原來那天,狗兒喝了歃血酒後,渾身如焚,隻見一個個頂天立地,力大無窮的巨人們站在自己的腦海裏,欲撐破天地。一時間,狗兒昏昏沉沉,仿佛被巨人們鎮壓了。直到巨人們變小,最終化為烏有,狗兒才悠然醒來。


    這段日子裏,牟家洞眾人,都以為狗兒與毛蛋黎山結拜,衝撞了黎山姆祖,族人們,天天跪在黎山宮前,祈求饒恕,始終不見黎山宮迴應,也不見狗兒好轉。


    正巧這時,族人們迴來,身後跟著一個女子,宮裝打扮,看樣子是黎山宮給狗兒看病的女神仙。


    那個宮裝女子,全身白雲杉,頭挽衝天冠,麵紗半遮臉,左手一羅盤,右手一張圖,一副仙人模樣。


    見到狗兒後,那女子左手揚起羅盤,五指飛旋,右手祭出圖宣,五指飛彈。羅盤極速旋轉,圖宣上下翻轉。


    突然間,羅盤炸裂,圖宣碎開,女子一口鮮血,直噴屋頂:


    “這小童,這小童!死而複……”


    話未說完,宮裝女子轉身,掩麵而走,直奔黎山宮而去。


    ……


    姆叔看到,狗兒一改昏昏沉沉,恢複了往日的靈動和模樣。抓著狗兒的手,對著黎山宮方向,重重的磕了下去。


    “祝融巫祖座下,牟家洞,牟來稻,童子狗兒,謝黎山姆祖,饒恕!”


    突然門外士兵傳話:


    “牟家洞族人,邑官傳話,剛有東夷大覡揭了榜,趕往牟家洞方向降獸。”


    全部的族人,眼睛一亮,舉手相慶,終於可以迴家了!


    一道聲音,突然在狗兒耳邊炸響“小崽子,敢偷我巴蛇《離火歌》,待我過了此劫,必屠你全族,方解我心頭之恨!”


    是巴蛇的聲音,陡然狗兒全身汗毛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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