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摸清了男人這一世的脾氣, 靠在蕭弋懷裏的沈裴默默咽迴了擔心的話,終是沒有掃興地去阻攔對方。


    偏生蕭弋這人對情緒的敏銳度已經到了無需肉眼便能感知的地步, 察覺到懷中青年一瞬間的低落, 他忽而從喉嚨裏溢出聲笑來:“擔心朕?”


    莫名臉熱的沈裴:是啊, 他就是擔心的要命又怎樣?


    倘若他是攻略者, 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月圓那天的地震, 宣揚為“因昏君當道”而降下的天譴。


    可在聽過昨晚蕭弋講述的過往後,沈裴又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在上帝視角,勸對方善待先帝的陵墓。


    就像他無法原諒自己這一世名義上的母親一樣, 蕭弋對先帝的恨,絕非用簡單一句血濃於水就能蓋過。


    “或許陛下可以把話說得更委婉些,”沒有否認自己對男人的關心,沈裴頓了一頓,“畢竟因為臣妾的任性,朝中的大臣已經頗有微詞。”


    “那又怎樣?你是朕的皇後,自然有肆意任性的本錢。”


    腰部稍稍用力,蕭弋幹脆直接抱著人坐了起來:“既然皇後如此擔心,那朕今日便帶你去議政殿開開眼界。”


    整個呆住的沈裴:……等會兒,他不是在婉言勸諫嗎?


    這蘇妲己般的展開又是怎麽迴事?


    “後宮不得幹政,”迅速從腦海裏翻出一個還算靠譜的理由,黑發青年努力地挽救著自己的名聲,“大清早的,臣妾還是不去礙各位大人的眼了。”


    “礙眼?”極為熟練地抬起青年的下巴,蕭弋唇角輕勾,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朕的皇後豔冠六宮,又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心情愉悅地吻了吻青年微微撲閃的卷翹睫毛,他不在意道:“倘若真有誰覺得礙眼,那朕便替你挖了他的眼睛。”


    深知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沈裴:……救命,這人怎麽還越說越可怕了喂!


    他真的不想給各位大臣上眼藥啊!


    【雖然但是……】整整在被關小黑屋的邊緣徘徊了一整夜,0049實在沒忍住吐槽,【你好像被動點亮了綠茶技能。】


    【原來這就是枕頭風的力量嗎,失敬失敬。】


    敏銳察覺到異樣的沈浪浪:【……你好像怨氣很大?】


    仿佛一覺醒來突然點滿了嘲諷技。


    【整整一晚上啊!嗶還是不嗶他能不能給個準話?】接連爆了兩個屏蔽詞,0049故意誇張地揉了兩下眼皮,【你看你看,我這黑眼圈都被嚇出來了。】


    然而沈裴卻半點沒有要心疼自家係統的意思,發覺瘋批模式下的蕭弋壓根兒就是無差別通殺,他驀地感到一種微妙的平衡,甚至還在心底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0049:完蛋,它家宿主已經被蕭弋帶歪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真的。


    說破嘴皮也沒能拗過某位偏執暴君,無奈起身的沈裴,隻能一邊和0049鬥嘴,一邊略顯忐忑地跟著蕭弋去上朝。


    ——沒辦法,聽說蕭家嫡係自古多瘋批,搞得朝堂上以死勸諫的言官也特別多。


    以一介“後宮女流”的身份陪著當今天子上朝,沈裴真怕自己前腳進議政殿,後腳就有人悲憤撞柱。


    那畫麵,真是想想就夠刺激。


    但走在沈裴身側的蕭弋卻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擔憂,不僅大大方方地拉著對方的手,甚至還當著所有朝臣的麵,叫喜順搬了一把華麗到足以閃瞎人眼的椅子放在龍位旁邊。


    此舉一出,沈裴瞬間覺得自己成了議政殿的c位、整個宸朝名利場的superstar。


    還是黑料纏身的那種。


    尤其是他那位距離龍椅最近的便宜父親,雖然有極力遮掩,卻仍讓沈裴見識了一次活生生的瞳孔地震。


    發覺對方眼角的餘光一直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垂眼裝死的也很沈裴無奈:沒想到吧?其實他也沒想到。


    攤上蕭弋這麽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所有揣度聖心的法門都是笑話。


    有平時在禦書房讀奏折聽匯報的經驗打底,黑發青年深諳摸魚劃水的技巧,眼觀鼻鼻觀心,權當自己沒坐在朝堂。


    而平日在奏章裏對沈家女頗多批評的大臣們這會兒也很識趣,清楚瞧見蕭弋頂著雙紅眼睛進門,倒也沒誰想上趕著送命。


    更何況,比起沈裴,今天的朝堂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討論。


    礙於蕭弋平日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的“淫威”,除了統計傷亡損失的大臣,所有人都把話說得像羊腸小道一樣繞,生怕一個口誤就激怒了對方。


    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了一圈,沈裴發覺這幫大臣想表達的就一個意思——


    地動不是您老的錯,但這皇陵我們還是要修的呀!


    怎奈斜斜靠在龍椅上的蕭弋早已打定主意裝傻,“天災非天譴”的開脫照單全收,卻絕口不接修皇陵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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