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沒辦法說話嗎?」老天保佑,她千萬別摔成了傻姑娘。


    「你認得我吧?我,你的丈夫魏懷軒,魏、懷、軒。」見她仍麵無表情,他又捺著性子,再重複一遍,「你的丈夫,丈、夫,魏、懷、軒,魏——」


    「廢話!」她突然拉開嗓子,「誰不知道你是魏懷軒,我死沒良心的丈夫,說那麽多遍幹嗎?有毛病!」


    「哈,好極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他興奮的抱著她,忍不住又叫又跳。


    「你真的有毛病,沒見過挨了罵還那麽得意的人。去去去,不要在這裏假情假義,我不吃你這一套。」


    渾身痛得要命,經他一抱又更痛了。


    「你沒事就好,以後你愛怎麽罵就怎麽罵,愛三更半夜出去補德文就出去補德文,我一概無條件放行。」


    「你怎麽知道我去補德文?」


    「媽告訴我的。」他憐愛的捏著她尖挺的鼻子,「上進是好事,為什麽怕我知道?」


    「是你一開始就認定我晚歸十成十是出去鬼混。」啪一聲打掉他的手,她氣虛地要求喝一杯熱可可。


    要求立刻得到應允。


    「我喂你喝。」他表現出百年難得一見的鐵漢柔情,將泡好的熱可可端在手上。


    蕭子琳斜著眼把杯子搶過來。「矯情,做給誰看啊?」


    「我們休兵了好不好?」他用指尖心疼地輕撫著她憔悴的臉頰。


    「除非你賠我一個姐姐。」嗯,這可可的味道挺好的。或許是餓了,她三兩口就喝光。


    「我說過了,你姐姐不是我害死的,是陳建良,不信你去問他。」


    「我問過了,他說是你,你始亂終棄,你媽媽嫌貧愛富,你姐姐狗……」她開罵未完,魏懷玉已從外頭急奔迴來。


    「怎麽樣了?他有沒有又……呃,為難你?」


    蕭子琳不知她話中之意,怔愣的瞟向魏懷軒。


    「媽和大姐都以為是我害你墜樓的。」他無奈的說。


    「本來就是。」站在她的觀點看來,是這樣沒錯呀。


    「看,媽媽猜得沒錯吧,你、你實在是……」魏懷玉剛開始還不太敢相信,經蕭子琳這一證實,大茶壺架式擺開來,指著魏懷軒的鼻子就是一頓結結實實的口沫橫飛。


    從她責備的內容,蕭子琳總算慢慢拚湊出一個梗概。


    「大姐、大姐……算了,反正,我自認倒黴就是了。」


    「你說什麽?」魏懷軒快氣炸了。「你膽敢再說一句試試?」


    「你幹嗎對她那麽兇?月宜別怕,等一下我告訴媽,讓媽治他。」


    【第九章】


    等到再度趕來的魏母和魏懷玉一一離去之後,魏懷軒才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向蕭子琳解釋,關於蕭於寒和陳建良之間的種種糾葛。


    「我不要聽,至少不要現在聽。」她並非不信任他,而是在這之前她希望能先向另一個人求證,畢竟魏懷軒是當事人,當然會說一些有利於他的話,為自己脫罪。「能幫我請茱兒來一趟嗎?」


    「你寧可相信她,卻不願相信我?」魏懷軒喟然長歎,「既然如此就算了。」


    蕭子琳別過一旁的眼,沒瞧見他臉上的落寞和無奈。直到他輕聲闔上房門,她才緩緩迴過頭,若有所思的平視逐漸由灰澀晦暗轉為清冷白晝的窗外。


    茱兒在一個小時後到達,她手裏捧著一個插滿鮮花的花瓶進來。是瑪格麗特,嬌黃的瑪格麗特參差著純白的滿天星,是她最喜歡的組合。


    「不是我買的,是魏懷軒。」她說。「和他吵架了?那也犯不著跳樓吧?」


    「勞煩你跑一趟,不是要跟你討論夫妻相處之道,而是,」她遲疑了一下,擔心話一出口萬一遭到拒絕怎麽辦。「茱兒,老實跟你說,我其實不是越南人,我是台灣人,是蕭子寒的妹妹,蕭子寒你認得她吧?」


    蕭子寒三個字令茱兒突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從一開始我……你和她果然有關係。」


    「你也認得我姐姐?」


    「你來柏林幹嗎?」茱兒反問,兩隻眼睛緊盯著她,眨都不眨一下。


    「調查我姐姐的死因,為她報仇。」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所有婉轉迂迴的措詞已屬多餘,不如直接挑明來意,省得在那兒猜測半天,還不一定猜對。


    「那你該去問陳建良。」每迴提到陳建良,茱兒的情緒就陷入失控邊緣。


    「我問過了,他說魏懷軒是罪魁禍首。」


    「笑話,天大的笑話。」茱兒氣憤得青筋暴露。「你姐姐隻是公司的工讀生,和魏懷軒僅止於勞資關係,她的死關他什麽事?是陳建良,他才是始亂終棄的王八蛋!」


    蕭子琳心口一下漲得滿滿的,腦子紊亂得不知該怎麽往下問。


    「我和陳建良結婚後不久,就發現他和你姐姐有不正常的戀情,原以為那隻是同鄉之誼,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直到蕭子寒懷了他的孩子,才知道事態嚴重。」


    「我姐姐的孩子是陳建良的?」


    「不然你以為呢?」茱兒痛苦地咬著牙,看得出這麽一提又勾起她許多不堪的迴憶。「當時魏懷軒知道他和蕭子寒的事大為光火,立即開除了陳建良,並向他追討四萬多歐元的虧空。他向我要,我不給,且依此為由,向法院提出離婚訴求。不久,我就聽說他又搭上一個有錢的寡婦,你姐姐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想不開的。」


    「是……是這樣嗎……」蕭子琳隻覺頭部才縫合的傷口脹得快炸掉了。「那你為什麽說魏懷軒也不是好人?」


    「就我而言,他當然不是。」茱兒從包包裏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醫院是不準抽煙的,但她這樣聊以解癮。「當年他如果願意接受我的感情,我就不會嫁給陳建良那口蜜腹劍的人渣了呀。」


    這……這是什麽跟什麽嘛!


    蕭子琳真想卯起來眸她兩句。茱兒走了以後,她還愣愣地怔在那兒,心裏頭蕪雜而空洞,思緒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連魏懷軒是什麽時候走進來的,她都沒察覺。


    時間在她怔愣之中流逝,夕陽隨著逐漸轉淡的雲彩,隕落至巍峨的大樓後方,天際間亮出蒼白的月兒娘娘。


    一天就這樣過了,她滴米未進。


    又快是月圓時候了,再兩個星期就是聖誕節,她的心卻一點也沒有過節的喜悅。


    「你再不吃點東西,就要把我急死了。」魏懷軒手裏的清粥從熱騰騰的端到隻剩微溫。


    乏力極了,也悲傷極了,蕭子琳艱難地扯開幹澀的喉嚨,說:「我們離婚吧。」


    恨意惹上了魏懷軒俊朗的臉孔,「你跟我結婚當真隻是為了方便伺機報複?對我,你就沒有一點感情?」


    擦掉眼淚,她沙啞的說:「很惡劣的把戲是不是?幸好我們還沒有簽結婚證書,也還沒去登記,隻要讓我離開柏林,你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砰一聲,魏懷軒把瓷碗摜在床頭櫃上,霍地起身,凜然走出病房。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至此算是玩完了。


    蕭子琳如釋重負,也百感交集地癱在病床上,如果可能,她真想現在就飛迴台北,把自己鎖進工作室裏,狠狠地大哭一場。


    不,在這之前,她必須先找到陳建良,將他殺得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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