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下單了!而且比當初的意向還多了七台,這是把以後幾年的潛在購買力都壓榨出來了!”</p>


    對策室內,幾名來自不同廠商的高層,歡慶著勝利。</p>


    “這次尼康是最大贏家啊,一下拿到了十八套的訂單,然後佳能也有三台。而歐美鬼畜每家隻有一台,可以判定是中國方麵象征性的訂貨,主要訂單可以說全都被我們搶光了!”一名高管笑道,言談中頗有幸災樂禍之意。</p>


    別看麵對後起之秀的追趕,日本和歐美光刻機巨頭站在同一陣線,聯手行動。但在他們彼此之間,也存在著激烈的競爭關係,能讓對方吃癟,他們也同樣喜氣洋洋,歡慶這個巨大的勝利。</p>


    工業產品,特別是高端工業產品,在產品本身之外,還存在著技術標準的競爭。</p>


    通過銷售製造設備,在幫助對方建設工廠的同時,也順帶著讓對方接受了自己的技術指標、工藝、配套設備、係統軟件、輔助原材料。</p>


    設備廠家不但可以在後續的耗材、零部件、配套工廠建設、技術支持中賺錢,同時還穩固了自己在對方市場上的位置,增加了對方更換技術體係的難度,和競爭對手爭奪市場的成本。</p>


    這就像英特爾通過處理器,壟斷了全球個人計算機市場,因為架構、軟件體係成本太高,盡管有不少用戶不喜歡英特爾,也不得不繼續捏著鼻子使用英特爾處理器的計算機。</p>


    光刻機也是這樣。</p>


    用了尼康、佳能的光刻機,也就等於接受了對方的技術標準。光是一個數據接口的小手段,就足以讓絕大多數用戶隻能選擇他們的配套生產線。</p>


    這個利潤,可比光刻機高太多了。</p>


    一台光刻機,最貴也不過一億美元,而一條包括了晶圓製備、切割、清洗、光刻、測試、封裝全流程的生產線,投資則高達十幾億美元!</p>


    光刻機賤賣,換來整條生產線全部采用日本標準,這個換算比怎麽算,也是大賺特賺。</p>


    “中國人啊,還是那麽的鼠目寸光,一點蠅頭小利就讓他們放棄了自己研發的企圖,實在是太蠢了!”</p>


    “如果他們不蠢,我們怎麽賺錢呢?”</p>


    “聽說為了購買我們的光刻機,中國人把準備留給中華製造的最後幾台訂單也全部取消了!”</p>


    “哈哈哈哈!現在我真想看看杜桑、白桑的表情,想來一定是很好看吧,哈哈哈哈!”</p>


    一些曾吃過中華製造虧的人,笑得格外歡暢。</p>


    “福田桑,對這筆訂單你們一定要重視啊!我們好容易才從歐美鬼畜手中搶到了訂單,可不要最後又被他們搶迴去了。你們最好趕快組織工人,調整好生產線,加班加點投產啊。雖然這會提高成本,但現在最緊要的是將訂單都完成,這比什麽都重要!”大藏省的官員,語重心長地對笑容滿麵的福田副社長叮囑道。</p>


    “沒錯!據說有一條生產線還有美國的投資,他們肯定不會甘心失敗,還會繼續做中國官員的工作。你們早點完工,給他們送過去,生產線的技術標準就早一天確定,美國人也無法可想了!”另外一名情報部的官員,將這個絕密情報透露給了福田,讓他提高警惕性。</p>


    “嗨!我知道了,我這就迴去調整生產線,理順工序。我們會采用三班倒的方式,以最快速度把訂單都完成,不給中國人反悔的機會!”福田副社長感激地深鞠一躬,“正好家裏送來了一些土特產,我這就請秘書給諸位宋來,大家共同分享。等到這邊的事告一段落,我還要請諸君小聚,讓我們來個一醉方休!”</p>


    所謂土特產,便是賄賂的隱晦說法,這也是日本特有的腹語之術。</p>


    在座眾人都是這方麵的行家,自然一聽就懂,一起滿意地點頭接受。尼康能爭取到這麽多訂單,大藏省可沒少花力氣,一些外交利益的交換,比如公開在入世談判中支持中國的要求,也是必不可少。</p>


    福田君如此知情識趣,不枉大家一片付出。</p>


    許多人露出會心的微笑,暗暗猜測這個土特產,究竟會有多豐厚。到手後,他們是去再買一棟豪宅呢,還是一輛豪車?要不然,再去包一個情婦?</p>


    會議就在賓主盡歡的情況下,迅速結束,尼康與佳能的高管都匆匆離開,迴去組織生產。</p>


    而他們承諾的土特產,也在不久之後,便以秘書請客的名義,在高級壽司店、高爾夫球場等處,一一送到了各位官員的手上。</p>


    ……</p>


    一方歡喜一方愁。</p>


    不談尼康、佳能等企業組織人員加班加點,也不說歐美因為對方搶了訂單而咬牙切齒,以及國內購買這批光刻機的用戶,緊張地為設備到來而做準備。隻說在信息產業部和教育部,因為白雲天的答複,分別表現了兩種迥然不同的態度,同樣是一喜一怒。</p>


    “什麽?他們答應我們派一批學員過去,接受短期培訓?快,立即布置下去,讓下麵的研究所和單位,抽調技術骨幹力量,前去力波接受培訓!”</p>


    方部長聽到消息,仰天拍額相慶。</p>


    “瞎胡鬧!他們一家企業自己搞的民辦學校,居然也敢稱大學,還妄想列入985名單,簡直不知天高地厚!”</p>


    教育部內,得知中華製造的要求,不少人都拍了桌子,義憤填膺。</p>


    白雲天的一句話,在兩個部委內部,引發了激烈的反響和爭論。一邊是興高采烈讓下麵的科研院所、企業選拔人才,準備前去接受培訓;一邊則是對中華製造的非分之想衝冠而怒,極力反對。</p>


    高層對於這個要求也有些難以抉擇,暫時沒有發話,而是讓下麵的部委先通過內部討論,再作出決定。</p>


    不過上麵還是發了話,要求教育部認真對待這一要求,不要匆忙下結論,一定要對中華工業大學做詳細調研之後,以事實為依據,經過科學嚴謹的論證再做決定。</p>


    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態度。</p>


    麵對這一要求,教育部也不好立即判定中華工業大學不合格,而是匆忙討論了一套評判依據,準備抽調一批人手,前往中華工業大學“考察”對方資質。</p>


    就在眼看距離新年還有兩天的時候,兩個部委卻都無法休息,緊張地忙碌了起來。</p>


    雖然部裏非常重視,可是各種必要的準備、選派合適的人員,還是花了將近兩周的時間,這已經是最快速度了。為了響應上麵的要求,特事特辦,一旦確認名單,考察團、培訓學員就被匆匆從天南地北調來,匯集到北京,經過簡短的統一思想、強調紀律之後,年也沒來得及在首都過,就從津門出發,坐上了駛往力波的航班渡船。</p>


    隨著鋼鐵城人員逐步滿足需要,當總人數達到四十萬以後,中華製造就解除了租賃業務,沒再組織萬人規模以上的大規模客運。</p>


    現在中華製造隻保留了三條遠洋客輪,負責兩地的人員往來。</p>


    由於一次往返就長達一個月,就算單程也要半個月時間,所以教育部考察團成員與信息產業部前去接受短期培訓的學員,便正好登上了同一艘船。</p>


    這次培訓和考察,都實施的非常倉促,以致眾人連過年都沒來得及,就稀裏糊塗地上了船。</p>


    等到遊輪拉響汽笛,緩緩駛離碼頭,不少人才從前期的緊張煩亂中理清頭緒,悵然若失地望著漸漸變小的碼頭,怨氣衝天。</p>


    “我本來想帶老婆孩子迴家過年的,這下全泡湯了!”</p>


    “這都是誰在瞎指揮,大過年的不讓人在家待,非把我們趕到海上去吃苦,然後去一個鬼影子都看不見的荒島學什麽習!上麵的人是不是老糊塗了,拍下腦門就是一個主意,有這麽折騰人的嗎?”</p>


    “你還好,我可是說好了要跟我對象,迴她老家見父母的。結果上麵一個調令,就讓我立即趕到了北京。還沒等我明白是怎麽迴事,就被車子拉到了碼頭,遞給我一張船票,就把我塞上船了!我現在隻覺得欲哭無淚,昨晚跟女朋友打電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問我是不是不想跟她去見父母,才騙她說去學習……”</p>


    幾名參加培訓的學員,生無可戀地望著已經看不見的碼頭,欲哭無淚。</p>


    他們看見旁邊不遠處,一位穿著厚厚的棉衣,雙手攏袖,看著跟守門大爺一樣安靜站立的老人,同情地問道:“老大爺,您哪個單位的?看您都多大年紀了,難道也是去鋼鐵城學習的?”</p>


    “我?”老頭緩緩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迴去,繼續遠眺著大陸方向,口中略帶痰音地說道,“我是去看他們怎麽教學生的!”</p>


    “我靠!”</p>


    這麽巧?他們這是學生在背後說怪話,被老師當場逮到了?</p>


    幾個畢業沒幾年,一口流行詞匯的年輕技術人員,帶著對老師的天然畏懼,頓時嚇了一跳,迴想剛才的滿口怨言,都是脖子一縮。</p>


    不對,這位可說了,他是前去看對方如何教學生的。</p>


    所以說,他不是老師,而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好像這更可怕!</p>


    “老師貴姓啊?請問您在哪高就?剛才說去看他們怎麽教學生,是什麽意思?”幾個年輕人膽子比較大,再加上對方也不是真的教導主任,便向他身邊湊了湊,好奇地問起來。</p>


    “免貴,姓李。不是啥大官,就教育部一個小小的辦事員,過去考察一下他們的教學資質。你們呢?遠渡重洋地,去學什麽?”老頭子一副久曆風霜的平靜,聲音不高不低地問道。</p>


    “看你這架勢也不是啥大官,要不怎麽會大過年的被趕到船上過年!”</p>


    眾人同病相憐地歎了口氣。</p>


    “我是湘南機械廠的工程師,這次是奉命去一個叫力波鋼鐵城的地方,接受兩個月的培訓。說實話,來之前我連力波這地名兒都沒聽過!”一個青年工程師埋怨道。</p>


    “我是魯東精密機床廠的,跟你一樣,前一天還趴在繪圖板上搞設計,第二天就被踢到北京,簡直是倒黴透了!”另外一個戴著厚眼鏡的青年設計員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大家都是可憐人。</p>


    “我川南化工廠的……”</p>


    “我是廣州發動機廠的……”</p>


    “……邯鄲測量儀器廠的……”</p>


    “……蘇城計算機所……”</p>


    ……</p>


    眾人將自己的單位、職稱一個個報出來,最低都是助理工程師、技術員級別,而來源更是天南海北哪都有,且單位性質更是各有不同。</p>


    老頭眼睛都瞪圓了。</p>


    “你們不是一個廠的……不,是不是一個行業的?”他一臉的震驚問道,“你們的行業這麽雜,難道都是去力波接受培訓的?”</p>


    “大多也算是同行吧,我們這幾個都是從事機械行業的,他們是電子方麵的。當然細分差異就大了,比如我主要是做精密機床設計的,他是搞軸承方麵的,他是控製係統的,這個凍得流鼻涕的家夥,聽說去年領頭搞的一款刀具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獎……”一個相貌堂堂的青年人,將眾人的工作方向記得清清楚楚,準確地說了出來。</p>


    “我靠,我記得那小子,聽說是去年才從哈工大畢業的,好像是姓胡……”</p>


    “胡正義!”那個被指出曾獲科技進步獎的青年,吸了下鼻涕,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懶洋洋道。</p>


    “對對對,胡正義,廠裏在傳達表彰會情況時,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你說好好一個姓胡的,幹嘛不叫胡斐、胡大刀,非要叫正義。你都胡來了,還正義個……那個!”一個青年最賤地搶著說道。</p>


    胡正義勃然大怒:“我叫什麽管你屁事!你的名字又有多好聽了,張克爽,你幹嘛不叫鄭克爽!”</p>


    一群喜歡看武俠小說的年輕人,就這樣針對彼此的名字吵開了。</p>


    然後在爭吵中,彼此也都知道了對方的名字。</p>


    很快地,不斷有人驚唿道:“趙晨,是不是滬上十三所的那個趙晨?我記得你好像寫了一篇關於隧道式電子顯微鏡改造論文,對我們啟發很大啊!”</p>


    “……徐茂,這名字我好像聽過,你是不是提出過一個關於晶相結構優化的文章?”</p>


    “蘇躍文啊,如雷貫耳了,想不到我們在這裏碰到了!”</p>


    年輕人性格熱情,彼此又都是在行業內小有名氣的技術骨幹,隨著相互介紹認識,頓時架也不吵了,激動地拉著自己熟悉的同行,興奮地討論了起來。</p>


    老頭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p>


    這些人顯見都不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技術員,而是各個行業嶄露頭角的青年工程師、科研人員,都是所在單位重點培養的技術骨幹,未來是準備挑大梁的。</p>


    單論基礎來說,這些人已經將本行業知識完全吃透了,就算和著名老工程師、資深科學家比起來,也不差多少。他們欠缺的,隻是具體的工作經驗,和廣闊的視野,一旦完成這個升華,每一個都是未來的國家棟梁!</p>


    這麽多未來的總工、科學家就被上級一個命令,全都聚到了一起,前去力波鋼鐵城接受培訓。</p>


    鋼鐵城有什麽底氣,敢充當這批精英棟梁的老師,給他們上課。</p>


    而且還不是局限於一行一業,一個具體方麵,而是涵蓋了機械製造、動力、數據通訊、微電子、計算機等全工業門類!</p>


    這也太狂了吧。</p>


    哪怕是清華、中科大、哈工大、北大,這些名校的研究生、博士導師,也不敢說能對他們做多深入的教導,更別說還要大幅提升他們的實力了。</p>


    不說這些名校了,就算是中科院那些院士,也隻能為他們領領路、開拓一下視野,帶他們去參加一些國際會議,見識一下國外的研究進展,也就這樣了。</p>


    具體的個人提高,還要看他們自己。</p>


    鋼鐵城居然就膽敢承諾,隻要參加了他們的培訓,還是區區兩個月的培訓,就能幫他們大幅提升技術實力……</p>


    真要有這樣水平,那才是小母牛飛上天,牛b上天了!</p>


    這樣的學校還評什麽985,直接就是國內最頂級、世界最頂級的全工業綜合大學了,什麽哈佛、麻省理工、斯坦福,就是拍馬都追不上啊!</p>


    老頭搖搖頭,眼中暗含譏笑。</p>


    看來這次來對了,不但可以瞧瞧被吹上天的中華製造究竟有啥了不起,還能順帶戳穿一下他們中國第一技術研發企業的畫皮,現場目睹一出二十一世紀開年大戲。</p>


    他因為老伴住院而憂鬱的心情,頓時稍有減緩,開懷笑了起來。</p>


    老伴,你可要早點好起來,我迴去給你講個大笑話!(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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