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到底怎麽樣了？”</p>
中華製造也派有人在禮堂外等待消息，聽到傳迴來已經開始唱票的消息，杜煒逸再也坐不住了，也跟白雲天一樣，在房間裏焦躁地走來走去。</p>
他幾次想要去現場，又強行忍住。</p>
“放輕鬆，放輕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要鎮定。”白雲天極力安慰著他，也是在說服自己。</p>
……</p>
“讚成十一票，反對二十九票！”</p>
禮堂的工作人員跑進跑出，盡職地將會場投票結果實時傳遞出來。</p>
外麵等待的人群裏，傳來熱烈的鼓掌聲和咒罵聲，原本安靜有序的人群，迅速亂了起來。</p>
……</p>
“讚成！”</p>
任容展開手上紙片，看到上麵內容，微微皺眉，但還是念了出來。</p>
調查組一名工作人員從他手上接過紙片，麵向台下展開，以示無誤。</p>
任容再次從投票箱中抽出一張，打開，表情更是不悅。</p>
“讚成！”</p>
調查組向下方展示。</p>
“讚成！”</p>
“讚成！”</p>
“讚成！”</p>
一連十幾張，都是讚成，任容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表情已經開始變得陰冷，嘴角也向下完成了一個勾。</p>
“反對！”</p>
他的勾稍微迴複一點。</p>
“讚成！”</p>
勾迴去了，而且向下拉得更深。</p>
“讚成！”</p>
“讚成！”</p>
任容的動作變得遲緩，他讀完又一張紙條，手扶著票箱，卻遲遲沒有伸手進去，兩眼望著票箱口，沒有動作。</p>
主席台上，一群調查組幹部麵無表情，就像是泥塑石雕的塑像。而航儀廠幹部，則大多麵色陰沉，有些人已帶上了怒色，隻有李所長、洪副廠長笑容越來越多。</p>
“任廠長？”工作人員小心提醒。</p>
“哦！”</p>
任容從沉思中醒過來，再次將手伸進票箱，然後艱難地將其取出，展開。</p>
“讚成！”他的表情呆滯，有氣無力地念出聲。</p>
台下，忽然傳來一陣哭聲，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工人，坐在椅子裏，手捧著臉，哭得像個孩子。</p>
哭聲打破了禮堂的寧靜。</p>
所有人都很愕然，他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竟然是讚成合並的人更多！</p>
猛然有人站起身，大聲道：“這個投票不能作數！哪有這樣草率決定的，我不服！”</p>
“對！不能合並！幾十年的老廠，不能垮！”</p>
“我在航儀廠幹了一輩子，從學徒就在廠子裏，想不到老了，卻要去一家私人企業，我好難過啊！”</p>
會場內頓時大亂，許多反對合並的幹部工人，發現形勢漸漸走向他們不願看到的方向，都痛哭起來，吵嚷著要廢止投票。</p>
諾大的禮堂內，除了他們，其他人都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不說不言不動。</p>
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p>
這些投票讚成合並的人，未必就希望看到廠子垮掉。</p>
他們隻是想要安安生生過日子，想要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想要分到一套住房，讓一家老小不用擠在狹小的空間內，讓老人不得安度晚年、讓孩子沒有一個健康成長的童年。</p>
他們隻是很安靜的活著，為了一個卑微的目標，而違心地投了讚成票。</p>
現在看到那些痛哭的同事們，他們的心裏也很難受。</p>
禮堂內，不管是反對合並者，還是讚成合並的人，眼淚都奪眶而出。</p>
哭聲很快就大了起來。</p>
哭聲傳出禮堂，外麵吵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接著，更大的哭聲驟然響起。</p>
無數老人哭得撕心裂肺。</p>
一些老工人，更是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嚎啕大哭。孩子們也被大人們的突然變化給嚇住了，不明所以地大哭起來，他們的母親，一邊拉著自己的孩子，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p>
總廠禮堂周圍，一片愁雲慘霧。</p>
主席台上，端坐至今，始終沒有變化的竇處長，眼角也滲出絲絲淚水。</p>
幾個調查團的成員，趁人不注意，快速抹去眼角的淚花。</p>
“還要繼續往下念嗎？”負責監票的工作人員，猶豫地向竇處長請示。</p>
任容也哀求地看向竇處長，希望唱票就此中止。</p>
隻要沒有唱完所有票，那麽結果就沒有定論，調查團完全可以用行政命令，來決定航儀廠的未來。</p>
一切還可以挽迴！</p>
竇處長牙關緊咬，由於用力過大，腮幫子也高高地鼓起，麵對工作人員的請示，他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地吼道：</p>
“念！”</p>
任容憤怒地想要甩手走人，可又不敢。</p>
被逼無奈，他隻能用視死如歸的表情，將手伸入票箱，取出紙片打開，麻木地念道：“讚成！”</p>
工作人員機械地接過紙片，向所有人公開展示。</p>
“讚成！”</p>
“讚成！”</p>
“反對！”</p>
……</p>
票一張張地唱著，並非全是讚成票，其中也有一些反對票。而且就總數來說，其實也有數百張。</p>
但是和讚成票相比，卻相差極其懸殊。</p>
隨著最後一張票，被任容死氣沉沉地念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接近三個小時。</p>
無需最終統計，隻要看兩個選項下方，相差巨大的正字，就知道結果如何。</p>
都走到這一步了，隻能將全套程序走完。工作人員快速清點著正字，然後將其換算成投票數，記錄在冊。隨即，表格被送到竇處長手中。</p>
竇處長捏著這一張薄薄的紙，感覺卻仿佛有千鈞之重，以至於他手都微微有些顫抖。</p>
他低眉垂目，久久不語。</p>
禮堂內也是一片死寂，無論選擇如何，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感到極為震驚，以及極度的後悔。</p>
許多人之所以投讚成票，其實是認為其他人都會反對。出於對合並後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對幹部班子的不信任，乃至抵觸情緒，才寫下了讚成二字。</p>
但現在，他們後悔了。</p>
“本次職工大會，投票總人數一千八百五十五人，有效票一千七百三十六票，超過半數，故投票有效。有效票中，讚成與中華製造有限股份公司合並的票數為一千零百六十四票，反對票為六百……七十二票！”</p>
呆坐良久，竇處長才艱難地站起身，手舉著那張統計結果，聲音顫抖著念出上麵的數字。</p>
場內，忽然間響起一片哭聲。</p>
台上、台下，每一個人都在哭，即便是那些平時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顏色的人，此刻也是真情表露，哭得死去活來。</p>
這種情緒，即便是在航儀廠最艱難的時刻，也沒有出現過。</p>
因為那時，他們隻看到危機，還沒有真正絕望。</p>
而隨著投票結果的最終出籠，五三年建廠，迄今已有四十年歲月的航儀廠，很可能就此將銷聲匿跡，從共和國的企業名單中徹底消失。</p>
這時，大家才真的害怕了。</p>
隻有當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它有多珍貴！</p>
任廠長、何書記，還有廠裏的那些幹部，以及所有的職工，此刻都在後悔。</p>
如果早知道航儀廠會走到今天，他們為什麽不齊心合力，將這個廠重新救活。明明他們還有許多的想法，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去做。</p>
可是現在，他們即便是想要去做，也沒有機會了！</p>
竇處長的身體也在搖晃著，眼前清晰的景物，也在慢慢模糊，他強撐著努力站直身子，用蒼老而又幹癟的聲音，大聲宣布道：“我代表兵器工業總公司，宣布，航儀廠同意與中華製造股份有限公司，展開合並談判！”</p>
禮堂內，哭聲震天動地。（未完待續）</p>
中華製造也派有人在禮堂外等待消息，聽到傳迴來已經開始唱票的消息，杜煒逸再也坐不住了，也跟白雲天一樣，在房間裏焦躁地走來走去。</p>
他幾次想要去現場，又強行忍住。</p>
“放輕鬆，放輕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要鎮定。”白雲天極力安慰著他，也是在說服自己。</p>
……</p>
“讚成十一票，反對二十九票！”</p>
禮堂的工作人員跑進跑出，盡職地將會場投票結果實時傳遞出來。</p>
外麵等待的人群裏，傳來熱烈的鼓掌聲和咒罵聲，原本安靜有序的人群，迅速亂了起來。</p>
……</p>
“讚成！”</p>
任容展開手上紙片，看到上麵內容，微微皺眉，但還是念了出來。</p>
調查組一名工作人員從他手上接過紙片，麵向台下展開，以示無誤。</p>
任容再次從投票箱中抽出一張，打開，表情更是不悅。</p>
“讚成！”</p>
調查組向下方展示。</p>
“讚成！”</p>
“讚成！”</p>
“讚成！”</p>
一連十幾張，都是讚成，任容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表情已經開始變得陰冷，嘴角也向下完成了一個勾。</p>
“反對！”</p>
他的勾稍微迴複一點。</p>
“讚成！”</p>
勾迴去了，而且向下拉得更深。</p>
“讚成！”</p>
“讚成！”</p>
任容的動作變得遲緩，他讀完又一張紙條，手扶著票箱，卻遲遲沒有伸手進去，兩眼望著票箱口，沒有動作。</p>
主席台上，一群調查組幹部麵無表情，就像是泥塑石雕的塑像。而航儀廠幹部，則大多麵色陰沉，有些人已帶上了怒色，隻有李所長、洪副廠長笑容越來越多。</p>
“任廠長？”工作人員小心提醒。</p>
“哦！”</p>
任容從沉思中醒過來，再次將手伸進票箱，然後艱難地將其取出，展開。</p>
“讚成！”他的表情呆滯，有氣無力地念出聲。</p>
台下，忽然傳來一陣哭聲，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工人，坐在椅子裏，手捧著臉，哭得像個孩子。</p>
哭聲打破了禮堂的寧靜。</p>
所有人都很愕然，他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竟然是讚成合並的人更多！</p>
猛然有人站起身，大聲道：“這個投票不能作數！哪有這樣草率決定的，我不服！”</p>
“對！不能合並！幾十年的老廠，不能垮！”</p>
“我在航儀廠幹了一輩子，從學徒就在廠子裏，想不到老了，卻要去一家私人企業，我好難過啊！”</p>
會場內頓時大亂，許多反對合並的幹部工人，發現形勢漸漸走向他們不願看到的方向，都痛哭起來，吵嚷著要廢止投票。</p>
諾大的禮堂內，除了他們，其他人都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不說不言不動。</p>
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p>
這些投票讚成合並的人，未必就希望看到廠子垮掉。</p>
他們隻是想要安安生生過日子，想要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想要分到一套住房，讓一家老小不用擠在狹小的空間內，讓老人不得安度晚年、讓孩子沒有一個健康成長的童年。</p>
他們隻是很安靜的活著，為了一個卑微的目標，而違心地投了讚成票。</p>
現在看到那些痛哭的同事們，他們的心裏也很難受。</p>
禮堂內，不管是反對合並者，還是讚成合並的人，眼淚都奪眶而出。</p>
哭聲很快就大了起來。</p>
哭聲傳出禮堂，外麵吵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接著，更大的哭聲驟然響起。</p>
無數老人哭得撕心裂肺。</p>
一些老工人，更是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嚎啕大哭。孩子們也被大人們的突然變化給嚇住了，不明所以地大哭起來，他們的母親，一邊拉著自己的孩子，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p>
總廠禮堂周圍，一片愁雲慘霧。</p>
主席台上，端坐至今，始終沒有變化的竇處長，眼角也滲出絲絲淚水。</p>
幾個調查團的成員，趁人不注意，快速抹去眼角的淚花。</p>
“還要繼續往下念嗎？”負責監票的工作人員，猶豫地向竇處長請示。</p>
任容也哀求地看向竇處長，希望唱票就此中止。</p>
隻要沒有唱完所有票，那麽結果就沒有定論，調查團完全可以用行政命令，來決定航儀廠的未來。</p>
一切還可以挽迴！</p>
竇處長牙關緊咬，由於用力過大，腮幫子也高高地鼓起，麵對工作人員的請示，他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地吼道：</p>
“念！”</p>
任容憤怒地想要甩手走人，可又不敢。</p>
被逼無奈，他隻能用視死如歸的表情，將手伸入票箱，取出紙片打開，麻木地念道：“讚成！”</p>
工作人員機械地接過紙片，向所有人公開展示。</p>
“讚成！”</p>
“讚成！”</p>
“反對！”</p>
……</p>
票一張張地唱著，並非全是讚成票，其中也有一些反對票。而且就總數來說，其實也有數百張。</p>
但是和讚成票相比，卻相差極其懸殊。</p>
隨著最後一張票，被任容死氣沉沉地念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接近三個小時。</p>
無需最終統計，隻要看兩個選項下方，相差巨大的正字，就知道結果如何。</p>
都走到這一步了，隻能將全套程序走完。工作人員快速清點著正字，然後將其換算成投票數，記錄在冊。隨即，表格被送到竇處長手中。</p>
竇處長捏著這一張薄薄的紙，感覺卻仿佛有千鈞之重，以至於他手都微微有些顫抖。</p>
他低眉垂目，久久不語。</p>
禮堂內也是一片死寂，無論選擇如何，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感到極為震驚，以及極度的後悔。</p>
許多人之所以投讚成票，其實是認為其他人都會反對。出於對合並後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對幹部班子的不信任，乃至抵觸情緒，才寫下了讚成二字。</p>
但現在，他們後悔了。</p>
“本次職工大會，投票總人數一千八百五十五人，有效票一千七百三十六票，超過半數，故投票有效。有效票中，讚成與中華製造有限股份公司合並的票數為一千零百六十四票，反對票為六百……七十二票！”</p>
呆坐良久，竇處長才艱難地站起身，手舉著那張統計結果，聲音顫抖著念出上麵的數字。</p>
場內，忽然間響起一片哭聲。</p>
台上、台下，每一個人都在哭，即便是那些平時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顏色的人，此刻也是真情表露，哭得死去活來。</p>
這種情緒，即便是在航儀廠最艱難的時刻，也沒有出現過。</p>
因為那時，他們隻看到危機，還沒有真正絕望。</p>
而隨著投票結果的最終出籠，五三年建廠，迄今已有四十年歲月的航儀廠，很可能就此將銷聲匿跡，從共和國的企業名單中徹底消失。</p>
這時，大家才真的害怕了。</p>
隻有當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它有多珍貴！</p>
任廠長、何書記，還有廠裏的那些幹部，以及所有的職工，此刻都在後悔。</p>
如果早知道航儀廠會走到今天，他們為什麽不齊心合力，將這個廠重新救活。明明他們還有許多的想法，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去做。</p>
可是現在，他們即便是想要去做，也沒有機會了！</p>
竇處長的身體也在搖晃著，眼前清晰的景物，也在慢慢模糊，他強撐著努力站直身子，用蒼老而又幹癟的聲音，大聲宣布道：“我代表兵器工業總公司，宣布，航儀廠同意與中華製造股份有限公司，展開合並談判！”</p>
禮堂內，哭聲震天動地。（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