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一看,見皇帝沒有打斷地意思便接著道:“現在的難題是,要是把這些魔障全部除掉的話,我大明便會立即大亂,到那時,四夷便會趁勢南下侵我大明,變得更加不可收拾;孰輕孰重,聖心獨斷,微臣不敢妄言。(.無彈窗廣告)”


    “還叫不敢妄言?”崇禎皇帝挪揄道:“朕不是二百五,你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江楚寒趕緊道:“聖明無過,微臣不敢狡辯。”說的極其順溜,顯然是找到了上輩子巴結局長大人地感覺。


    “嗬嗬!”崇禎皇帝輕輕拍一下江楚寒的肩頭。這動作落在太監們眼裏,簡直如天雷滾滾啊,除了溫首輔之外下皇帝似乎還未向任何大臣做過如此親昵地動作呢,但施與受的雙方,都沒有察覺到這點。


    崇禎皇帝俯在殿中緩緩踱步道:“難道沒了張屠戶。朕還吃不了帶毛的豬嗎?”


    江楚寒輕聲稟報道:“我大明朝人才濟濟,但是若輕易更迭,定然會聲怨沸騰,人員更迭,造成人力物力上極大的浪費不說,軍隊也至少癱瘓半年,後果可能無法想象。”


    “哼!”崇禎重重哼一聲也沒否定這個說法,而是沉聲問道:“那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他們?”


    “這個微臣真的不知道了。”江楚寒是打死都不敢胡說了,搖頭苦笑道:“微臣隻覺著很難很難。”他知道崇禎皇帝是極端聰明的皇帝,那肯定討厭‘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類的推托之詞,所以如是坦誠。


    果然崇禎皇帝的臉上露出感慨之色,仰麵望著殿頂,喃喃道:“你們迴答不上來,就把問題往上一推,推來推去終究還是落在朕的麵前,朕又能推給誰呢?”


    “微臣無用,不能替君父解憂,恨不能愧死當場!”江楚寒一臉鬱卒道。


    “哎!你死了能解決問題,朕立馬殺了你。”崇禎皇帝笑道:“可是不能啊,所以說當皇帝是個苦差事啊,天下最苦莫過朕心,是寬亦誤,嚴亦誤,豈止是爾等迷哉,朕亦迷也。”


    皇上一沉默,大殿裏立刻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迴到座榻上,也不盤坐,就那麽伸著雙腿坐在榻邊,胳膊倚在蒲團上,眯起狹長的雙目道:“老子有雲:‘治大國,若烹小鮮。’你怎麽理解這話?”


    “迴陛下,這是老子治國為政的主張,微臣才疏學淺,不敢妄議。但微臣喜歡吃魚,故然也會燒魚,是以對這‘烹小鮮’還有些發言權的。那些小魚很鮮嫩,下鍋之後最忌亂翻動,如果用鏟子頻頻攪動,肉就碎了,完全不像樣子。”


    頓一頓,見皇帝麵露傾聽之色,江楚寒方才大著膽子用烹魚比喻治國。


    “是不是說的是,君主治理國家,要像煎小魚那樣,不要常常翻弄,朝令夕改、朝三暮四、老百姓就會無所適從,國家就會動亂不安。相反,如果國策法令能夠得到堅定不移地貫徹執行,就會收到富國強兵之效。如此,一切外在的災禍,都不會形成長久的禍患。”


    聽他說完,崇禎麵上的糾結猶之色盡去,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展顏笑道:“大伴,你覺得他答得怎麽樣?”


    “奴婢才疏學淺,一般大人們講話都聽不懂的。”王承恩陪笑道:“但江大人的話,奴婢能聽懂,也覺得很有道理。”


    “哈哈哈!”崇禎皇帝指著王承恩道:“江楚寒,你聽到沒有,在王承恩的眼裏,你比那些京畿的大佬們還有學問呢。”


    “王公公謬讚了,”江楚寒苦笑道:“可能是大學士們說話太深奧了,我們這些普通人都聽不懂吧?”


    “沒錯,就是聽不懂。”崇禎皇帝道:“一個個皮裏陽秋,口蜜腹劍,心裏一套,嘴上一套,整日就知道在朕的麵前演戲,也不知是在給朕看耍猴呢?還是把朕當猴耍?”


    “肯定是前。”江楚寒和王承恩齊聲道。


    “當然是前!”崇禎拂袖起身,在蒲團坐定,滿臉信心道:“這個大明朝,都在朕的心裏裝著呢,誰也耍不了我!”說著一揮衣袖道:“宣他們進來。”王承恩便出去宣旨。


    隨即崇禎又對江楚寒道:“到帷幔後麵藏好了,朕讓你瞧一次猴戲,看看好不好玩。”


    江楚寒哪敢多說,趕緊起身,躲到帷幔後麵。隻是剛剛藏好,便見那王承恩去而複返道:“陛下,他們來了。”


    崇禎皇帝點點頭,王承恩便出去:“幾位大人,請進來吧。”


    然後就見三個身穿大紅官袍,腰纏白玉腰帶的官員,稍有先後的次第進來,麵朝著皇帝一字排開,齊刷刷跪倒,山唿萬歲。


    崇禎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沉肅,點點頭道:“都起來吧。”三人便謝恩起身,王承恩將一個錦墩端過來,輕聲道:“溫首輔請坐。”那最先進來,年紀最長,胡子眉毛全白了的老頭,顫巍巍謝過陛下,在那太監的攙扶下,緩緩坐在皇帝左側下方。


    ‘原來這個棺材瓤子就是溫首輔,’躲在幕後的江楚寒不禁暗暗皺眉:他是很尊敬老人的,但一個這樣站著都費勁的垂垂老朽,擔任麻煩重重的帝國的宰相,他還能勝任麽?


    另外兩個官員隻能站在殿中了,因為在側麵,江楚寒看不到他們的臉,但從剛才的山唿萬歲中已知道了這幾位究竟是誰了,知道那個矮的應該就是大明崇禎年間的次輔兼禦史中臣的周延儒,高的叫姚明恭,現任戶部尚書。


    這時候溫體仁開口了:“老臣記得,上月陛下說,四月二十五日出關,今次竟然提前十天完成功業,可喜可賀啊!”正所謂行家一開口,就知道有沒有,江楚寒覺著必須向這位拍馬屁時間比自己兩輩子年齡都長的老人致敬。


    崇禎輕輕一捋袍袖,淡淡道:“朕不過是向天贖罪,談什麽功業?”


    溫體仁趕緊扶著墩子起身,帶領兩位一品大員下跪請罪道:“都是臣等無能!”


    崇禎揮揮袖子,不耐煩道:“無能無能!以後少說這句話,若是真的自認無能,都寫辭呈迴家種地吧。”


    “臣等不敢。”幾人討了好大個沒趣,隻好訕訕站起來,都知道這次得到好臉色了。


    “朕閉關罪己這幾日,有什麽大事要稟報啊?”崇禎皇帝垂下眼皮,平淡的問道。


    “確有幾件事情。”溫體仁緩緩道:“主要的還是雪災、地震的善後事宜,眼看著開春了,百姓卻還在恐慌之中無法自拔,恐怕會無心耕種,導致秋糧不濟,朝廷稅賦無法保證,恐怕還要餓死很多人的。而且眼看著天氣要轉暖了,若不趁早采取措施,恐怕會有大片疫情發生,也會死很多人的。”


    “拿出章程了沒有?”一聽到‘地震’二字,崇禎皇帝就一陣陣腦仁痛,大地震的實際損失,已經報上來了,比原先估計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一倍,根據欽天監查閱資料說,在曆代有記載的地震中,這次是範圍最廣,危害最大,死人最多的一次。


    他正是受不了震後繁重而鬧心的工作,才一直以自察、罪己為名,躲在深宮逃避責任。


    溫體仁深體上意,自然不會多費功夫,早將事情交代給了姚明恭,所以現在姚明恭隻好開口,向陛下提出‘派官員撫慰地方’、‘減免稅賦,勸鄉紳免租免息’、以及‘從全國征調醫生藥材,盡早防治疫情。’等數條意見。


    聽姚明恭把事情安排的有條不紊,崇禎皇帝麵色稍霽,頷道:“隻要錢上沒問題,就準了。”


    姚明恭輕聲道:“初步預算一下,若想做到這幾點,最少要花費二百萬兩銀子,這個銀子,戶部……拿不出來。”


    “那怎麽辦?”皇帝拉下臉道:“朕也是窮光蛋,解決不了。”


    “陛下息怒,微臣和戶部商量著,是否可以向各大戶暫借這筆銀子,等夏稅一收上來,再連本帶利一起償還。”姚明恭輕聲道,“要不然……就隻能抽調餉銀暫用……”


    “餉銀不能挪用!”皇帝立馬不耐煩道:“你就跟他們借去!”


    堂堂帝國遇到災害,竟然要跟大戶們借錢,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看這大殿裏君臣的反應,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還有什麽事?”崇禎迫不及待跳過地震地議題,因為它總會讓自己感到深深的自卑和無力,所以下意識地總要逃避。


    周延儒便言道:“自去歲起臣受命審查京官。現已基本結束。正按例進行兩年一度地庚子外察。已經按例彈劾四品以下官員二百七十人,隻待陛下批複,然有協辦官員彈劾二品大員微臣職權之外,需請陛下定奪。”便將兩封奏疏呈上。


    ‘我靠。果然是場好戲!’江楚寒微微激動,忍不住暗爆粗口。


    周延儒是駱養性一黨的人,官封次輔兼禦史中臣,也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天下所有禦史的頭子,傳媒啊,傳媒才是無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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