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公果然是國之重臣,知進知退,老朽欣慰矣。(.好看的小說)”溫體仁衝著張彝憲微微地一彎腰,道:“既然如此,老朽便先告退了!”


    溫體仁衝著張彝憲微微地一擺手,然後滿意地一弓身,掉頭一掀官服,大步離去。正跌坐在椅子上的張彝憲看著遠處正慢慢消失了的溫體仁,臉上忽然泛起了一陣陰沉之色,良久以後,張彝憲重重地歎了口氣,忽然道:“老師,您都看到了吧?”


    “老朽看到了,溫體仁這是要讓您擔負惡名啊。”屏風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隻見王應熊滿臉的哀傷,那憂愁的老臉上已布滿了皺紋,王應熊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正跌坐在椅子上的廠公,重重地道:“廠公,清者自清,為天下蒼生計,眼下之勢,您必須要忍,忍皇上,忍溫體仁,忍駱養性,忍滿朝百官。廠公,您要知道,您的身邊,並不是隻有老朽一人耳,所以,還請廠公務必要忍住啊。”


    “我知道。”張彝憲忽然重重地喘出一口大氣,緩緩地道:“隻是,我想知道的是,我張彝憲,究竟還要忍多久?”


    張彝憲揚起臉龐,那清脆的麵容上滿是哀傷。


    “我張彝憲,都忍了兩年多了,這兩年我們東廠上下辦事兢兢業業,未曾有過任何劣跡和怠工,我管轄的戶工兩部所有官吏也是清正廉潔,未曾貪挪一兩銀子,地方官員上交給我的奉銀我一兩不動,全部交給了皇上。可是,皇上還在用我的手下駱養性來擠兌我,而我張彝憲還得再忍,這究竟得忍到什麽時候,這一切又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張彝憲低低的話語,呢喃道。


    “就算是忍不住了,廠公……為整治天下貪官,為天下萬民能過上溫飽的生活,您隻有在得到皇上的絕對信任下才能實施抱負,所以,請廠公,再忍兩年。(.無彈窗廣告)”王應熊的那一張老腰忽然深深的向張彝憲彎了下來,那蒼老的聲音猶如天空中梵唱的雄音,蒼老卻仍有力,字字鏗鏘,一個字一個地落入了張彝憲的耳間。


    王應熊說完以後,張彝憲忽然緩緩地昂起頭,他那雙本滿是絕望的眼睛裏,忽然流下了一顆異常苦澀、卻又晶瑩透亮的淚珠。


    溫體仁果然是說到做到,隻是在第二天起,遠在千裏之外的揚州城裏所發生的孫傳庭羞辱陳奇瑜的大事便在朝堂裏炸開了鍋,這一切,無疑在往楊嗣昌和駱養性等人的臉上重重地打了一個巴掌。


    以溫體仁馬首是瞻的那一幫言官們個個爭著向崇禎皇帝上書,彈劾孫傳庭所做下的種種罪狀。更有甚者,竟然還挖空了心思,書寫了一封“彈劾孫傳庭十宗罪”的浩浩萬字言,氣的崇禎皇帝當朝就一把撕碎了那封奏折,立即譴三法司下令責罰孫傳庭,嚴懲不貸。


    楊嗣昌掌管兵部,兼管刑部三法司,對於朝堂上忽然爆發出的這一股子討伐的聲勢,楊嗣昌也是早已知曉,利用錦衣衛那股天然的優勢,早在溫體仁得知消息以前,楊嗣昌與駱養性等一黨的核心成員便早已得到了消息,就在駱養性大發雷霆之時,緊接著,孫傳庭的親筆信便遞進了京裏。


    孫傳庭乃是楊嗣昌的心腹愛將,早年還沒發跡時,楊嗣昌做為督軍來到西北指揮剿匪,便對孫傳庭這位驍將親眼有加,等到西北大捷,楊嗣昌發跡之後,便親自提拔這名愛將,官位直至揚州衛指揮使!


    孫傳庭,在楊嗣昌心中的印象,一直是以穩健著稱。無論是行軍打仗,抑或是涉足官場,一直都是如此,然而對於這一次,孫傳庭竟然能做出當街羞辱自己的頂頭上司揚州府府台陳奇瑜,並且組織士兵嘩變。[]對於這種行為,楊嗣昌也是不甚理解。


    然而,在孫傳庭的親筆書信中,並未提及江楚寒,隻是將罪責一概攬下,看的駱養性和楊嗣昌兩人,臉色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是個滋味。此次的江南官吏政績考核,孫傳庭才是駱養性和楊嗣昌心中最大的依仗和王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陳奇瑜一件牆頭草,自然也不在楊嗣昌的考慮之內。


    孫傳庭,是必須要懲罰的!楊嗣昌心中如是想。坐在椅子上,楊嗣昌的一隻眼睛早已眯了起來細細地想著,然而這一次,楊嗣昌卻真正的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若是沒有了孫傳庭,恐怕這一次的江南官吏考核,就要打水漂了!


    孫傳庭啊孫傳庭,你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麽大的一個紕漏?


    於是楊嗣昌思來想去之後,隻好親自修書一封,親自交予錦衣衛密探連夜趕赴揚州城交予孫傳庭,書信中滿是嚴厲之詞,看的孫傳庭也不禁一陣又羞又燥,就差找個地把自己埋起來了。


    與此同時的是,因為江楚寒一事而親自趕往揚州城的吳孟明也已發來了消息,確定江楚寒並未反水,並未投靠東廠一黨。雖然如此,但是楊嗣昌的心裏,依然還是有些空落落的。江楚寒……自己可不了解啊……將這麽重大的事宜交予這個發跡還未滿三個月的年輕人,換做是誰,多多少少也都會有些不放心的感覺。


    士兵嘩變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官字兩個口,都是書麵上的事宜。隨意改一改,動些刀筆之功,也就能糊弄過去了。然而,崇禎皇帝已然大怒,當朝之時被那一封洋洋灑灑的萬言書打的下不了台麵,盛怒之下下令刑部嚴懲孫傳庭,看來,孫傳庭這個揚州衛指揮使的官位,必須得挪一挪了。


    那麽,孫傳庭離任之後,又有誰能夠當的起這個大任呢?


    這個時候,楊嗣昌又想到了江楚寒。然後,楊嗣昌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


    “爹爹,這是女兒親手調製的參湯,請爹爹嚐一口吧。”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楊嗣昌眼睛一抬,隻見一位亭亭玉立的秀麗女兒家正手拿著一副托盤,輕輕地站在自己麵前。


    “嗯,柳月!”楊嗣昌微微地笑了笑,猛地搖了搖腦袋,看來自己想的有些入神了,就連自己的這位女兒究竟何時進來的,楊嗣昌也竟然毫無所覺。


    楊嗣昌並不清楚自己的這位女兒楊柳月在棲霞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隻知道在蘇毅被抓起來,楊柳月迴到家以後,便整日整日地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每日的飯菜,也是動之甚少,看著自己這位由自己家中堂兄過繼過來的女兒,楊嗣昌心裏也如同刀割的一般疼痛。


    隻是,每次問及起來,楊柳月都隻會暗暗垂淚,搖頭不語,這也不由得讓楊嗣昌大為傷身。而眼下,眼看楊柳月已恢複了往日的神態,一顰一笑,還猶如未出閣之時的樣子,楊嗣昌的心裏麵,也是老懷暢慰,大為高興。


    “不知爹爹究竟為何事而眉頭不展?”楊柳月將托盤中的參湯輕輕地放在桌上,不由得問道。


    “這個……”楊嗣昌想了想,不由得歎了口氣,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楊柳月,說完以後,楊嗣昌不由得微微地道:“隻是不知道江楚寒,究竟如何,爹爹我的心中,也是放心不下啊……柳月,你是知道的,此次江南官吏考核,事實上就是皇上為了讓駱養性能夠順利的在江南樹立威信而做的一件大事。事關皇家大事,片刻都不得馬虎,爹爹我,實在是不放心將這麽一件大事交給江楚寒啊。”


    楊嗣昌的這一番話語,頓時使得楊柳月渾身一陣,小臉兒唰地蒼白了起來。


    江楚寒……江楚寒到揚州去了。


    這還是迴到京城以後,楊柳月第一次聽到了江楚寒的消息。此時此刻,楊柳月心裏頓時緊緊地揪了起來,思附半晌,然後緩緩地道:“爹爹請放心,女兒在棲霞之時,曾和江楚寒打過交道。”


    “喔?你認識他?”楊嗣昌頓時眼中冒出一陣精光。


    楊柳月不由得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地道:“爹爹可以放心,江禦史,一定是一名可堪重負的人選,爹爹也可以盡管放心把這件大事交給江楚寒。”


    “嗯?”楊嗣昌的眼睛頓時咪了起來,緊緊地盯著楊柳月,“柳月,你真的確定,這麽樣的一件大事,可以交給他?”


    “爹爹。”楊柳月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隻是單單交給江楚寒,是絕對不行的。同時,女兒有三計,請爹爹斟酌!”


    “好\說。”一聽此言,楊嗣昌頓時有些歡喜。自己的這位女兒,雖然非自己親生,然而對於她的冰雪聰明,機靈過人,楊嗣昌卻比任何一人都要更加的清楚。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楊柳月,簡直就是一位咱們大明朝的女諸葛。


    可惜的是,楊柳月隻是一名女子,否則將來定然官居高位,前程不可限量。


    ps:三法司。在明代的司法審訊中,檔次最高的就是三法司會審,但最隆重的,叫做十三司會審。明代的六部,長官為尚書、侍郎,部下設司,長官為郎中、員外郎,一般說來是四個司,比如吏部、兵部、工部、禮部都是四個司,分管四大業務,而刑部,卻有十三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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