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擔憂伏兵會在深夜來臨,卻沒想到傍晚就過來了。大抵猜測敵人輕敵之故,所以還未等到合適時間,至少使團毫無防備之下襲擊,那般來成效或許就會好一些。


    不過根據剛才的戰事來看,三大營的士兵訓練有素,即便準備也是頃刻之間,所以就算是深夜襲擊,效果其實也不大。


    簡單打掃戰場,繳獲不少武器,但因為都是些弓箭以及彎刀,還有一部分衣甲,對於使團來說也不怎麽用的上,所以隻能選擇放棄。


    倒是拉迴來了幾匹死馬,侍衛們在李如鬆的批準之下,將死馬剝皮烤肉,倒是讓剛剛奮戰完畢的將士們飽餐一頓。


    趁此機會,沈無言也大致觀察過這些士兵。他們平日裏很少說話,一有時間除卻休息,便就在操練武功,總之很少有偷懶閑聊的。


    看到這一幕,沈無言才確定剛才一戰之所以會勝,絕非是偶然。


    這些士兵說起來還與京城三大營的士兵不同,這幾年京畿安定,三大營中也腐朽不堪,吃空餉的比比皆是,根本不堪委任。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若所謂將熊熊一窩,但若是將威武,那麽手下的士兵自然也威武兇猛。


    若徐光遠手下神機營便是如此,這幾年神機營裝備越來越精良,無論是火槍還是火炮上,皆都是上乘武器,士兵操練也極其勤奮,故而戰鬥力自然很強。


    而李如鬆帶出的這一支精良隊伍,其實本就十分了不得,當年在東南抗倭之際,便與戚家軍一同作戰,之後調迴京城便交給李如鬆統管。


    所以,說起來這支隊伍隻是名義上三大營的隊伍,實則盡數歸屬李如鬆統領。無論是練兵,還是平素裏的諸般都由他親自負責。


    李如鬆出身遼東,很小之時便隨李成梁出征,屢次與蒙古人作戰。骨子裏自小便有那份狠辣之意,也深諳遼東鐵騎的練兵之道。


    故而在他手下這支隊伍,就像草原上的群狼一般,平素裏一動不動,但一旦起身,便不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罷休。


    加之精妙的配合,以及恰到好處的切入,根本不會給敵人絲毫反應的機會,一連串的進攻,讓敵人還未迴過神來,已然潰敗。


    以至於這一戰下來,明軍其實隻有三五個步兵受了一些輕傷,隻用擦一些藥便可,倒也無關緊要。


    戰事徹底結束時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重新部署好防衛之後,還在附近挖了不少陷阱以防有敵人深夜偷襲,巡邏的士兵依舊照舊。


    沈無言等諸人,也得以迴到大堂內早已鋪好的塌上,將就休息片刻。


    倒是楊大人此時頗為精神,他麵色凝重的望著諸人,沉聲道:“本官看……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需要快速收拾行裝連夜趕路。”


    剛部署完畢迴到大堂內的李如鬆聽得楊大人此話,頓時輕笑一聲,譏諷道:“楊大人莫非害怕了?”


    楊大人本打算反唇相譏,但發覺是李如鬆,便隻得收迴尖刻言語,隻是道:“諸位看……兵法有雲,全師避敵。左次無咎,未失常也。……如今我等身處這險地,敵人已然摸清你我虛實,白天他們受了大辱,晚上定然會迴來複仇……不如我等先避其鋒芒,絕然不是怕了他們。”


    正在翻書的沈無言聽著楊大人這突然來的一句兵法有雲,頓時一愣。他這句話通俗來講,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的意思,不過讓諸人聽來,卻又有逃走的意味。


    聽著楊大人有模有樣的說著,正坐在椅子前喝水的李如軒不由笑了起來,他淡淡道:“楊大人說的其實也在理……不過兵法又有雲,虛者虛之,疑中生疑。剛柔之際,奇而複奇。……女真人白天吃了大虧,我等也已然知曉他們的意圖,但依舊還停留在此……他們也不敢貿然前來……”


    楊大人頓時一愣,他熟讀聖賢之道,任兵部侍郎之後,又時常會讀一些兵法之道,也與同僚坐而論道,但從未實踐過。


    此時李如軒這句話的意思便是擺出個空城計的意味,讓女真人徘徊不敢上前,以此起到震懾敵人的手段。


    對方此話也頗為在理,楊大人一時竟語塞,旋即點點頭,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便這般……”


    其實沈無言明白楊大人的意思,今日戰事未起,他便要逃走,幾乎是臉麵盡失,身為使團正使,在使團之中已然毫無威信,故而想重新挽迴臉麵罷了。


    這般一想,沈無言連忙搖頭,一臉正色,道:“話卻也不能這般說……如若想擺空城計,那就不該在布置任何防衛……小李應該去將防衛盡數撤掉,也無需再有士兵巡邏……”


    聽話語突然有了轉機,楊大人頓時從地上爬起,又聽沈無言,朗聲道:“其實楊大人的考慮並非沒有道理,敵人如今定然不甘心,畢竟輸的如此慘烈……不過此時天已黑……想要趕路,卻也困難……留在此地也是被逼無奈之事。”


    這般一來,楊大人頓時欣然,滿目讚賞的看著沈無言,口中雖說並未說話,但明顯臉上已經麵露喜色。


    李如鬆本一聽沈無言這般強辯,本有些惱火,但一眼掃過沈無言神色,立刻會意,忙點頭沉聲道:“沈先生這般一說,在下倒也覺得是這般……卻沒想到楊大人與兵法一道也有此等造詣,請恕晚輩無禮……”


    李如軒尚還未迴過神來,聽著二人這言語稍有好奇,又見李如鬆擠眉弄眼,卻又不願去戲弄楊大人,隻是笑著搖搖頭,重新喝著杯中茶水。


    倒是坐在一邊的楊三一臉不耐煩,他雖說不懂兵法,卻也知道連夜趕路並不是一件好事。加之性子又直,卻也聽不出沈無言二人的言語含義,故而口中喃喃自語道:“這算什麽兵法……就是送死……”


    房間不大,楊三又坐在楊大人身邊,故而楊三說話,楊大人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因此剛聽到這句話,楊大人頓時憤怒,大喝道:“你懂個屁……李大人這般大將都說老夫說的在理,你有什麽資格說老夫是送死?”


    楊三也不肯相讓,嘟囔著嚷道:“本就是送死,哪有連夜疲勞行軍之理……荒原上環境各異,深夜又不識路……若是被敵人撞見,定然死路一條……”


    聽著二人竟然因為這事開始爭執起來,沈無言不住苦笑一聲,旋即也不再理會他二人,向著李如軒桌前而去。


    “三天後應該能到三河渡補給幹糧輜重……沿途這三天我等隻得露宿荒野,不過看天氣不錯……應該是不會下雨的……”


    李如軒對這邊地形十分了解,故而他負責向導,聽沈無言這般說,隻是點點頭,並無異議之處。


    “幹糧能堅持三天,沿途應該也會有水源……三合渡……還要渡河,需要注意一些。”


    李如鬆對此也並無意見,因為這地圖雖說有問題,但他似乎想起另外一件事,忙問道:“非要過水路?”


    沈無言點點頭,似乎猜到李如鬆擔心之處,隻是苦笑道:“這條路隻能過三合渡……若是繞路就要耽擱十多天時間……”


    略一頓,沈無言繼續道:“三大營的士兵多半來自北方,水性極差……若是他們在水中搗鬼,的確不好應付。”


    李如鬆身為三大營的統帥,自然清楚這一點,他沉思一陣,搖頭道:“女真人也不善水上作戰……就怕……就怕萬一……”


    未等李如鬆說完,沈無言連忙道:“不過三合渡也未必會有埋伏……畢竟今日他們遭到如此沉重打擊,也會稍稍畏懼我大明國威才是。”


    其實沈無言更加擔心的不是女真人,而是來自李朝的叛賊。女真人世代騎射,固然不善水上作戰,但若是李朝逆賊前來作戰,卻又另說。


    這些想法沈無言沒有說出來,但李如鬆卻並不會不清楚,此時他沒有提起,無非是怕一邊的楊大人聽到,會動搖軍心。


    於是之內這般用大明國威來轉移話題,二人也隨之一笑,似乎都不願在這話題上停留太久。


    不過能讓李如鬆都這般忌憚,也說明三合渡定然是一處極其危險之處,也是吳管家送來那地圖上刻意用紅叉標記之處,根據之前的事可以肯定,定然是有埋伏的。


    如今事態對沈無言來說,便像是明知山有虎,且還偏要向虎山行,故而心中愈發沉重。


    他本該將自己知曉三合渡有危險一事告知眾人,卻又擔心說出來動搖軍心,且使團已然出城,是斷然不能再迴去,故而他隻能暫時隱瞞。


    比起沈無言,李如軒雖說麵色始終淡然,也不去詢問太多,但他對身邊這二人的了解,也能察覺到些許異常,不過他也沒有多問,既然他二人沒有說,便有他們的道理。


    這般思來想去,倦意陡然而升,沈無言順勢躺下,聽著一邊楊大人與楊三的爭執,片刻之後已然昏昏欲睡。


    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心中始終還掛念著如何應對三合渡的麻煩,故而起了個大早,終於在臨行之前,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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