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進展的十分順利,或者說萬聰按照預期將要步入成功,一切都隨著他的心意在走。


    無論是這來自大明各處的才子們一一敗陣,還是京城諸官們的捧場,皆都被萬聰看在眼裏,然後安然的承受,因為這些是他該得的。


    文會進行至此,大抵已然沒有什麽意思。即便門外站著的那許許多多的書生們也早已泛起倦意,雖說他們也有將文章送入樓中的機會,但顯然缺了幾分自信。


    倒是坐在馬車上,雙手撐著下巴那少年始終精力無限,看似病怏怏文文弱弱,但實則早已手舞足蹈,斥罵那些無病呻吟的文章了。


    好在有一邊站著的張居正攔著,否則他當真會提筆寫出幾篇治國修身之道,讓這些風花雪月的文人們看看,文章該如何去寫。


    好在文會終於告一段落,少年也不再糾結那些文章著實毫無亮點,便撐著臉看著那毫無美感的酒樓,心中頗有些焦急。


    “沈先生還沒有來……”


    張居正一愣,忙點頭道:“按道理他也該過來了……興許還要一陣……”


    正說著話,二人便看到重新換上一身素色淨衣的萬聰緩緩走上高台,朗聲道:“文會到此……大抵也該告一段落……諸位文采斐然,將來定然是國之棟梁……”


    雅間之內,楊博十分不悅的掃了一眼高台上的萬聰,輕笑道:“今夜倒是讓這孩子扯著鼻子走了一圈……真是丟盡了老臉……”


    呂調陽麵上也不好過,但至少輕哼一聲,喃喃道:“關鍵要看站在這孩子身後的是何人……這般來說別說被牽著轉一圈,便是當猴耍……你我也要受著。”


    “高拱他現在比嚴嵩當年都要了得……”楊博大怒道。


    呂調陽搖搖頭,輕笑道:“高拱比起嚴嵩要高明的多了,嚴嵩隻是先帝的一條狗……而高拱可是陛下的老師……如今的陛下……你我還能如何?”


    楊博微微抬眼掃了一眼呂調陽,這位古板的老人性子雖說倔,但卻很少針砭時弊,今日會如此評價高拱,卻也著實是被逼無奈。


    二人這般冷嘲暗諷之際,便聽得萬聰大聲道:“諸位雖說皆都極具才華,但京城第一才子之名……卻又要另說……你我當然首推沈無言沈先生……”


    沈無言之名一處,頓時樓內樓外引起一場嘩然,其中不乏當年有意交好沈無言的京城官員,也有不少仰慕沈無言的書生。


    這些從大明各地遠道而來的文壇新秀們,自然讀過不少沈無言的文章,其中褒貶不一,但讚賞定然是占據首位的。


    即便覺得沈無言這文章有待考慮,但對其人之為人,大為推崇,無論是東南的戰事,後來在京城,乃至到遼東,其中不少杜撰而出的故事也廣為流傳。


    沈無言之名大抵在文人之中也是極其光明的,這位文壇大人物,當年與先帝坐而論道,同喝一鍋魚湯,含煙樓一夜成名,足以被文人們所推崇備至。


    隻是近些天來舞弊一事,卻讓沈無言在諸位文人中光明盡毀。那位素來溫文爾雅,待人謙遜溫和,卻又頗具韜略仁義禮智信皆備的賢人,卻做出舞弊這般讓人所不齒之事,著實是一個巨大的汙點。


    於是這一個汙點逐漸蔓延,從舞弊到諸般,總之那一個完人形象,瞬間若摧拉枯朽一般,成為文人們所不齒的一個人。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為沈無言聲援之人,要求國子監給個說法,證實沈無言的確沒有舞弊,他們更加相信沈無言是被冤枉的。


    以至於在萬聰一提起沈無言之名,便立刻引起巨大反響,接著又是一番強烈的爭執,即便是萬聰也頗為尷尬,隻得等這一陣喧鬧結束。


    一陣之後,才逐漸恢複安靜,萬聰這才繼續道:“不過沈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在京城有人傳言沈先生他在國子監舞弊……”


    “說話講求證據,楊顯他是否有證據證實……”


    “楊顯便是見證人,何須要證據……他便是證據……”


    “沈無言他若是覺得被冤枉,可以來此澄清……據說萬公子此次也邀請了他,怎的不見他來……”


    “哼,怕是早就逃出京城了吧……”


    “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這般說沈先生……沈先生在京城之際,你怕還不會說話吧……”


    還未等萬聰話語說完,一陣喧鬧爭執再次響起。萬聰麵上始終掛著笑容,朗聲道:“諸位也無需爭執……沈先生到底有沒有舞弊,今夜自然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你怎麽給……沈無言現在還未出現……”


    “什麽京城第一才子,要我看這京城第一才子非萬公子所有,那沈無言何德何能?……”


    這次的聲音來自樓內的幾位頗有些地位的書生,所以話語一出,便連萬聰也是一愣,他稍一沉吟,忙道:“左兄、趙兄……何必拿小弟打趣……沈先生才學冠絕古今,今日便要為他洗刷冤屈……”


    “那在下可要謝謝萬兄了……”


    就在諸人都注視著萬聰,想著沈無言怎的還未出現之際,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平和的聲音。


    目光掃過,便看到那身著便裝的男子,緩緩下了馬車,接著向著樓外聚集的這些文人一抱拳,微笑道:“在下沈無言,見過諸位……”


    言語一處,場中一片寂靜,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沈無言,仿若他才是今夜唯一的存在一般。


    目光所及之處,便看著他便穿過早已分開的一條道路,邁著小步子走進嶽雲酒樓,接著在書童的引導之下,走上那座高台。


    相比起萬聰盛氣淩人,沈無言卻又平和許多,穿著尋常儒生著裝,若是不說出自己的名字,便似樓外那些文人一般模樣。


    大抵也隻有身上那種氣質又遠勝與今日場間諸人,總之沈無言看來又比萬聰要舒服許多。


    說話也無唿來喚去之感,便似說著家常一般,他隻是笑了笑,便收起笑容,然後向著萬聰一抱拳,道:“萬兄著實破費了……為了區區在下,搞得如此別開生麵……”


    萬聰自知若是在說下去,定然會落敗,索性隻是賠笑一聲,便道:“沈先生還是解釋解釋舞弊一事……”


    “說的也是……”隨即沈無言轉過身子,朗聲道:“卻是讓諸位費心了……舞弊一事源於月前……此事至此還有待推敲……”


    未等沈無言說完,立刻一名書生便打斷他的話,大聲道:“聽聞沈先生時常會去刑部大牢……可謂是每日都去,卻不知所謂何事?”


    此事之前也多有猜測,說是刑部大牢關著一名大才子,沈無言的文章多半來自與那人文壇前輩,卻是盜詩成名。


    沈無言怔了怔,才應道:“去見一名老朋友……”


    “沈先生可敢說出那人姓名?”那人立刻追問道。


    隻是還未等沈無言說話,那人立刻又冷笑一聲,道:“沈先生怕是不敢把……去見的可是徐渭徐文長……沈先生莫非還要隱瞞盜取文長先生詩文成名一事?”


    沈無言不由一愣,但場間頃刻之間就亂了起來,諸人爭相辯駁,更多的卻是大為辱罵沈無言,讓他快些訴說事實。


    沈無言沉默許久,再次尋找那問話的書生時已然找不到,接著他迴頭深深的注視一眼萬聰,才又道:“文長先生的文章與我本不同源……若是有心之人便能看出其中差別……此謠言不攻自破……”


    此話一出,卻又讓之前憤憤然的書生們一陣沉默,最終也不得在繼續。


    沈無言接著道:“諸位皆都年輕氣盛,以至於有一些人便利用諸位的書生意氣……今日之事不便說明,但沈某要說的隻有一點,舞弊一事純屬謠言……”


    “沈先生說話可要講求證據……”


    沈無言話音一落,立刻從人群中走出一名老人,他向著沈無言笑了笑,淡淡道:“楊顯看到沈先生舞弊,而沈先生說自己沒有舞弊……那麽誰能證明,沈先生沒有舞弊?”


    沈無言輕輕低下頭,看了一眼這位熟悉的老人,冷冷的笑了笑,道:“真沒想到這事倒是麻煩高閣老親自過來……”


    “高閣老……”


    “他便是高閣老……”


    “此事竟然能讓他也過來……”


    “……”


    議論過後,高拱便道:“陛下讓我來查這事,所以自然要查清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沈先生……你舞弊的原因……為何急於將沈天君送入國子監……我聽聞近些天太子也在國子監中,而沈天君與太子走的還很近……”


    話語雖說沒有說明,但聽著卻已然明白,沈無言之所以舞弊要讓六歲大的女兒入國子監,全然是為了接近太子的。


    於是這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沈無言狼子野心難以饒恕。


    沈無言一時語塞,他著實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高台之上,萬眾矚目之間,他就這般沉默著,是那般的孤寂,始終沒有人來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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