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這名字固然響亮,身為大明內閣大學士,僅次於高拱的次輔,朝廷上下官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對於這位京城尋常車夫來說,這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無論你是叫張居正還是張居歪都無所謂,隻要銀子給的夠數,那便無所謂。


    隻是車夫不知道的是,就在剛才經過他手中的那封信,卻在未來的某一天轟動京城文壇,讓諸般文人為之傾倒,如今那封信卻落在了這位叫張居正的人手中。


    雨依舊還在下,馬車從張府離開,又不知要去載多少客人,客來客往一二十年如一日,卻就這般惶惶而過,不過如此。


    至於去的匆匆而將昨夜書寫大意落在馬車上的沈無言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倒是食盒中的飯菜有些涼,著實有些惱火。


    幾番抱怨這五月的天還如此淒冷,竟然能將飯菜冰涼,著實難以忍受,但也隻能承受,將還能使用的菜品就著酒水擺在牢房小桌之上。


    二人盤腿對坐,沈無言麵上依舊帶著笑容,看著眼前這位又蒼老幾分的男子,心中暗自歎息幾聲,接著才道:“天有些熱了,就給你帶來了幾瓶花露……哦不,玉露……”


    玉露之名徐文長也偶有所聞,當年在京城掀起過一場狂熱,即便王公貴族們也頗為青睞,所以也知曉這物件著實價值不菲。


    以至於沈無言拿出辦箱子,約莫著有幾十瓶玉露之後,卻是讓他大驚失色,忙驚唿道:“無言這是要傾家蕩產了……”


    雖說是打趣,他也知曉沈無言家業之大,遠非這幾瓶小小的玉露就能牽動,但也足以說明這玉露的確價值不菲,而這般數量,也著實能讓一些小家族傾家蕩產。


    聽出徐文長玩笑意味,沈無言也隨之一笑,道:“其實這東西並不值錢,就是被沈惟敬那般一宣傳……價格翻了幾千倍……”


    “幾千倍?”徐文長之前在蘇州之際便知曉這東西是沈無言搗鼓出來的,隻是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廉價,不由想起沈惟敬。


    “不得不說沈惟敬這小混混也著實可以……混到這種地步已然讓江湖中諸般人物望塵莫及……”


    沈無言淡笑道:“如今他在遼東那生意也著實可以……相信文長也能看出我此舉之意,並非簡單為了生意如此簡單。”


    徐渭雖說身處牢獄之內,但外麵的諸般事物也時常都能知道,更有甚者朝廷的諸般動向也十分清楚,這一來是沈無言打通了大牢內的獄卒,而來著實還是官場中有心之人為之。


    這位韜略過人的書生,如今讓他處在牢獄之中著實是一種浪費,雖說讓他知曉家國之事也未必能給出辦法,但終究還是讓他知道的為好。


    以至於徐文長一早便知曉沈無言修了從遼東到京城的道路,這條新修的道路將遼東到京城的行程大大減少,極其方便京城到遼東的生意往來。


    稍一沉吟,徐文長點頭應道:“遼東那邊主要的問題還是戰與和……不會永遠的打仗,但也不會永遠的和平……以往京城要運送軍需到遼東著實不便,一路上折損也較多……如今沈無言修通了路,這樣一來打起仗……效果便出來了。”


    沈無言微笑點頭,感慨道:“朝廷之中諸人皆以為我沈無言是貪財之輩,修路無非是為了貪圖些小利……卻也隻有文長懂我。”


    徐文長輕歎一聲,苦澀道:“朝廷上下始終難以統一,矛盾太多……若總是這樣爭權奪利,難免會給北方蠻夷可乘之機……”


    沈無言麵露奇異之色,驚訝道:“文長雖說身處牢獄,但卻對時局把握極其清晰……這般如若能出去當軍事,北方定可安定。”


    徐文長卻也笑了起來,淡淡道:“北方與倭寇作戰又有各異……倭寇長與單兵作戰,他們刀法奇特,行事狠辣著實難以應付……而北方蠻夷卻又善於馬上功夫,衝擊之下,我明軍很難抵擋……”


    閑聊至酒菜下肚之後才結束,沈無言收拾適合酒壺與徐文長告別,便撐起傘向著小院而去。


    ……


    迴到小院時王天已然將沈天君送了迴來,習字背書吃過飯之後,便就在亭子前圍坐。


    夏夜雖說始終有些清涼,但這般坐在亭子裏還是舒坦。一家三人便這般團坐,時而講些故事笑話,卻也舒坦。


    沈無言時不時的掃一眼李婉兒,小聲問道:“怎的還疼?”


    李婉兒卻還是有些嬌羞,但已然不太避諱,隻是輕聲道:“還是有些……不過明日大概就會好一些。”


    沈無言點點頭,這才看向沈天君,忽然問道:“今日老師教的什麽?”


    沈天君正把玩著手中營生,倒也無心與沈無言多話,隻是隨口道:“蒙學……先生說了,即便我以往學過也要在學一遍,按照他的規矩來……”


    沈無言點點頭,道:“呂老先生咱們得罪不起……他說繼續學蒙學便學蒙學……不過鈞兒那邊如何?”


    提及沈天君,李婉兒眼睛微抬,這卻正是她所在意之事。


    沈天君倒是不覺得此事多麽的關鍵,更加不知道此時亭子內的兩名大人已然極其期待她迴答這一問題。


    “朱翊鈞啊……先生讓他坐在我後麵……放學以後他要送我迴來……卻被馮保攔住了……被王天叔送迴來的。”


    李婉兒瞥了一眼沈無言,低聲道:“馮公公那邊是你交待的?”


    沈無言麵露苦澀,心中暗想著這倒是已然發展到送女孩迴家的地步,著實孺子可教……但聽得李婉兒詢問,忙搖頭道:“大抵是貴妃交待的……”


    “貴妃也知曉這事了?”李婉兒臉色大變。


    沈無言擺擺手,低歎道:“想來應該是張四維旁敲側擊過……不過也著實有必要……”


    大人之間的談話,在沈天君聽來著實沒有什麽意思,什麽公公貴妃,她一概都不認識,倒不如這小營生玩的舒坦。


    倒是讓這兩位大人心中焦急萬分,時不時的還要看一眼沈天君是否有變化。


    這夏夜中夫妻私語始終都在繼續,而少女不知何時已然睡去,最終兩人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隻得在將事情放一放。


    大抵沈天君與朱翊鈞這兩名孩子的事就要這般過去,但對於宮裏那位通曉世事的李貴妃來說,這卻也是孩子之間的事。


    倒是有心人提及又是別樣之感,更何況此人乃是朱翊鈞的侍從先生。


    自從國子監迴來之後,張四維便依舊還是每日出入東宮,隻是如今太子長去國子監讀書,他倒是清閑了不少。


    今日恰逢李貴妃召見詢問太子讀書一時,便趁機得以見到同在坤寧宮的皇帝。


    皇帝正在和李貴妃對坐閑談,倒是對於站在邊上這位翰林院的小生並不大在意,說起話來也沒有什麽避諱。


    “去年朝鮮國送來一批貂絨……放在宮裏也著實浪費,倒不如賞給臣下……”


    聽李貴妃這般一說,皇帝朱載垕倒也不拒絕,他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雖說還能勉強下床過來轉轉,但著實不怎麽舒坦,倒是對於李貴妃越來越聽之任之。


    內庫之中他倒也無福消受,索性便任由李貴妃賞給臣下,幫她做個順水人情,拉攏幾名可有可無的官員,也不妨事。


    二人這般閑聊一陣之後,李貴妃才緩緩走下座位,向著張四維看了一眼,淡淡道:“張先生說說鈞兒最近如何……”


    張四維知曉李貴妃對太子管理及其嚴格,自打他成為太子卻更加嚴厲幾分,問太子情況也是經常的事,隻是今日皇帝在此,卻又有些不同。


    稍一遲疑,他才點頭,道:“太子……太子素來認真,所以並無太大的問題……隻是最近在國子監,那邊的情況臣不知……該問馮保。”


    “那邊的情況自然由馮保來交代……”李貴妃輕哼一聲,接著道:“還有旁的情況?”


    張四維微微點頭,應道:“臣發覺太子與沈無言家的千金頗有交情……”


    “有這事?”自打沈無言進京之後,李貴妃對沈無言頗有改觀,所以聽得此事倒也欣然,並未多想,隻是皇帝聽來又是旁的感覺。


    未等李貴妃繼續問下去,皇帝忙道:“這事高閣老可曾知曉?”


    張四維心中一動,他知曉沈無言與高拱有嫌隙。沈天君與太子之間的某些微妙之處,若是說小了不過孩子之間的事情,但大了說,便是沈無言刻意為之,借此接近太子。


    若是事情發展到這般,那沈無言著實會陷入困境,至少也不會似如今這般順利。


    停頓片刻,張四維又道:“近些天聽聞沈先生在國子監舞弊……讓沈無言的女兒沈天君進入國子監……而國子監司業王錫爵與沈先生關係非凡……”


    “此事必須查清楚。”朱載垕憤然起身,目光之中閃爍憤怒,接著拂袖而去,隻道:“此事速速通知高閣老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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