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一倒地,一旁的侍從連忙上前攙扶,但由於積雪地滑,竟然連連滑倒,一時之間將那掉在地上的小瓷瓶踩的不見。


    慌亂中的鄢懋卿像瘋了一般扒著雪,口中還叫嚷著:“我的玉露……玉露到哪去了,三千兩銀子……花了一個月才買到的……。”


    那邊王崇古才不管這些,趁著亂又照著鄢懋卿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冷笑道:“這一腳替楊繼盛踢的,這一腳替鹽商們踢的,讓你小子猖狂。”


    本打算拉著王崇古趕緊離開的兵部尚書譚倫,抬眼便看到那華麗堪比皇家的車駕,頓時想起當時在東南督戰時,急缺軍餉之際,士兵們竟然隻能吃樹根解決饑餓。


    “他娘的,你搞的如此奢華有什麽用?”譚倫乃是一介儒將,而且又是兵部尚書這種大官,卻也忍不住趁著亂在鄢懋卿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幾腳,這才與王崇古揚長而去。


    若放在平時,雖說鄢懋卿隻是刑部左侍郎,官位並沒有譚倫高,但由於他背後是嚴相撐腰,所以便是尚書大人也不能把他如何。


    遇到這種情況,定然會帶著這群手下與這二人打起來,定然不會就此放他們走。


    此間卻又是不同,小瓷瓶掉在地上,又被積雪攪亂,場間已然亂作一團,一群十*歲的姑娘與鄢懋卿趴在雪地裏挖地三尺。


    鄢侍郎如此落魄的樣子,侍衛們從未見過,此時見到這般情形也不敢多問什麽,隻管在雪地裏隨意亂爬。


    不知過去多久,鄢懋卿才抹了抹嘴角鮮血,望了一眼消失在街角的王崇古二人,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接著從雪地上爬起揮手道:“迴府。”


    王崇古與譚倫二人離開之後便去往嶽雲酒樓,隨意尋了個單間之後,王崇古便麵露苦色道:“剛才見鄢懋卿那樣子,當真是可怕。”


    譚倫輕哼一聲,怒喝道:“這種人打他都算是便宜的,把持國家三分之二的鹽政,每年不知要貪墨多少銀子,當年在海瑞那邊碰了釘子,如今在京城還不低調一些。”


    王崇古從未見過譚倫發過如此大的火,在軍隊時也沒有見過他這般憤怒過,然而今天卻親自動手打人,而且打的還是刑部左侍郎。


    “卻不知道他在找什麽東西,不過看他那架勢怕是去找嚴相的,而且花了那麽些銀子,大抵又是陛下煉丹的材料。”


    這邊二人正一人一句數落著鄢懋卿的罪行之際,忽然一群人衝進了酒樓。


    鄢懋卿這一次沒有乘著車駕來,而是帶著一群官差,皆都拿著刀衝進樓中,那邊鄢懋卿的侍衛李壯大聲叫嚷道:“讓王崇古滾出來。”


    李壯是鄢懋卿的家丁,雖說沒有什麽職務但畢竟是鄢懋卿家中之人,這些年也頗受親睞,隨意狗仗人勢也頗有感覺。


    對於王崇古與譚倫這兩人他也不陌生,二人皆都是兵部官員,隻是礙於譚倫乃是兵部尚書,朝廷二品大員,所以隻是叫了王崇古,而未叫譚倫。


    樓上的譚倫二人顯然也聽到這樣的聲音,一時間兩位儒將頓時憤怒無比,順著樓梯衝下樓卻看到對麵明晃晃的大刀不斷揮舞,之前的怒火,頓時也弱去了幾分。


    即便平日裏衝鋒陷陣殺敵無數,譚倫甚至每每衝陣殺敵,死在他刀下的敵人也不在少數,但眼前此景還是有些驚訝。


    以往打仗都還是有所依持的,然而今天就他們兩人,而對麵卻來的有二三十人。


    譚倫正了正色,看向坐在廳中的鄢懋卿,冷聲道:“鄢懋卿,你這是何意?”


    鄢懋卿也不迴答,隻是抬眼看向那二人,將手中茶杯輕輕放下。


    酒杯落在桌子的瞬間,李壯頓時明白,一揮手,怒喝道:“砍死他們。”


    “你敢。”譚倫猛的抽出腰間佩劍,嗬斥道:“堂堂朝廷二品大員,兵部尚書你們也敢砍?”


    本就是一些刑部的官差,平日裏也沒動過手,隻是簡單的巡邏以及查案,此次被鄢懋卿帶出來本以為能狠撈一把,卻發現竟然是要來殺人,本就不怎麽願意。


    此時卻聽說殺的人是兵部尚書,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敢在動手,朝廷二品大員兵部尚書譚倫,這名號他們是很清楚是什麽意思。


    眼見李壯的一聲令下,這些個官差竟然動也不動,個個看著譚倫麵帶懼色,鄢懋卿頓時更加憤怒,猛的站起厲聲道:“打中一拳一百兩銀子,砍中一刀一千兩。”


    這般一聲下去,那些個官差頓時好像瘋了一般,以他們的俸祿,每個月也四兩銀子,一百兩銀子那便是兩年多的收入,為何不幹?


    反正是鄢侍郎帶出來的,以後出了事也有他來承擔,這般想著便有幾名官差衝了過去,但大概是怕砍傷人,所以索性將刀丟在地上,一拳打了過去。


    終究是在戰場上混跡多年的將軍,這些整日在京城閑坐的官差雖說人多,卻也不是王崇古與譚倫二人的對手,剛衝過去的幾名官差竟然被他二人打倒在地。


    隻是在巨額銀子的驅使之下,後麵的官差沒有絲毫停頓,前赴後繼的撲了上去。


    若是一兩人,甚至四五人,對於他二人來都不在話下,但如今這卻是二三十人,三拳難敵四手,二人身上頓時便挨了幾拳。


    王崇古的臉上也被打了幾拳,頓時鮮血噴撒而出。


    但這些官差已然不顧一切,既然打了那為何不多打一下,一拳便是一百兩銀子,而就在同時丟下的刀也重新被撿起。


    此時正從國子監迴來的沈無言全然不知嶽雲酒樓內發生的這些,悠閑的走在長安街上忽然看到嶽雲酒樓前圍了一群人。


    沈無言倒也不是湊熱鬧的人,但偶然聽到有幾人談及,大致了解到裏麵的情況,頓時無奈的歎息一聲,忙向著嶽雲酒樓而去。


    撥開人群,沈無言一眼便看到正喝茶望著裏麵拚殺的官差與落魄無比的王崇古與另外一人,那人他在徐文長婚事當天有過一麵之交,如今卻是記不清名字。


    眼見此時已然無法阻止那邊的拚殺,若是自己在衝上去,定然會和王崇古與那人一般被圍攻。


    心念一動,沈無言閃身到鄢懋卿身後,輕笑一聲,一柄涼冰冰的匕首已然架在對方的脖子上,輕聲道:“鄢侍郎還不叫他們住手。”


    正準備趁機撈一把的李壯全然沒有注意到鄢懋卿這邊的情況,眼見自家主人已然被劫持,卻依舊還在找時機,準備上去打幾拳。


    鄢懋卿迴過頭掃了一眼沈無言,接著譏諷一聲道:“原來是剛進京的考生,你若是敢動我絲毫,你的前程也就斷了。”


    沈無言淡笑道:“在下不是考生,所謂前程對我來說……似乎問題不大,倒是我卻也不會動你絲毫如此簡單,動手的話自然就要殺人。”


    略一沉吟,沈無言歎道:“也不知道這一刀割下去,鄢侍郎這血會濺起幾尺,您是刑部官員……怕是很了解這些吧。”


    “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鄢懋卿依舊不肯罷手。


    沈無言卻也不著急,淡然道:“我賤命一條,卻是比不上刑部左侍郎這條命……而且,我沒有您如此多的家財。”


    鄢懋卿聽完這句話頓時猶豫了,這些年自己冒著危險攢下如此銀錢,若是就此死去的確不甘心,心念如此,隻得冷笑道:“你先放了我,我便叫他們住手。”


    沈無言搖了搖頭:“王大人若是死了,我會讓您為他陪葬。”


    鄢懋卿徹底絕望,頓時大聲道:“李壯叫他們住手。”


    那邊正瞅著亂勢的李壯忽然聽到鄢懋卿的聲音,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忙迴頭看去,鄢懋卿已然被一個麵帶笑容的青年用刀劫持。


    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忙大聲道:“快住手。”


    那邊打人的官差眼見這這二人已然渾身血跡,便也不敢在繼續打下去,接著停手不在打。


    王崇古將譚倫攙扶而起,接著冷目掃了一眼這些官差,輕聲道:“我這些年優點不多,記性不錯……。”


    畢竟是多年在戰場上廝殺的人,被這二三十人打過之後依舊能起身行走,走到鄢懋卿身前之後,王崇古向著沈無言一抱拳,淡笑道:“多謝這位俠士。”


    沈無言一怔,頓時會意,王崇古之所以沒有提及自己的名字,多半還是因為怕連累自己,於是也淡淡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就在談話之際,一名矮個子胖子向著嶽雲酒樓而來,他瞎著一隻眼,而且容貌奇醜,但衣著光鮮,身後還有幾名貌美女子陪伴。


    “原來是鄢侍郎……呦,這二位是……王大人,譚大人……怎麽搞成這樣了。”


    那青年環視一周,忽然看到站在鄢懋卿身後的沈無言,不由一愣,接著麵色微變,冷聲道:“你竟然也在這。”


    沈無言認出這青年,正是月前在那小巷中遇到的那位無禮青年,後來被一個腦筋急轉彎難住,不由也笑道:“嚴大人竟然也會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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