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離去的堅毅念頭在麵對他之後,竟皆可笑地不堪一擊。她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掌,感受那分安心,卻又不敢讓自己的手掌靠近他。歎了口氣,她仍是放下了手。


    終是得不到她要的收場吧;他有他的天,而她則背負著著曲大哥的等待。


    他一把握住了柳子容猶豫的手掌,感覺到那手掌中傳來的顫抖。柳子容想說什麽呢?李伯瞵地包裏住那顫動。


    她閉上了眼,明白自己猜不住心事的臉此時必然是玄然飲泣。匆促地想抽迴手腕,卻被握得更緊。柳子容猛然張開了眼——李伯瞵竟將她的手置在他胸前的心口之上。


    他心上的跳動是真實的;然而,那卻是顆永遠不會屬於任何一個特定女人的心。


    眸子湧上了水光,再望了他深沉的瞳一眼,即咬著唇硬是收迴了手。


    她彎下了身,用手指在黃土上寫:「胭脂」。


    「你要買胭脂?」他再次依近了柳子容,沒理會那含淚的拒絕——因為那眼眸中的不舍情意過分明顯。


    李伯瞵傾身向前,勾起柳子容的臉頰。


    柳於容驚喘了一聲,向後避開他的碰觸。臉上的紅顏料可能會脫落啊!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深遂的眼眸由在意變為冷漠。


    她難受地低下頭寫著:「我答應替營妓姑娘們買」。


    李伯瞵用腳刷地毀去了所有地上的字跡,柳子容此時的閃躲讓他旺怒。才剛習慣那軟柔身子依偎著他的感覺,卻又被狠狠地一把推開。


    李伯瞵條地彎下身與那雙驚惶的眸相對,不顧柳子容掙紮地扣緊了細滑的下頷,臉色緊繃地看著那痛楚漫上秀氣的眉頭。「你怕什麽!我若真要對你下手,也容不得你有說不的權利。」


    用了不留情的力量甩開柳子容的身子,他怒瞠的眼瞪著倒坐於地上,裏著鬥蓬、看來狠狠卻又該死的可憐人影。


    他究竟氣恨什麽!氣恨柳子容根本不在意他?氣恨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不過是因為得不到而渴望罷了!他從不曾迷戀過任何人——女子如此,男子亦然。


    「這位落難的姑娘,標致美豔得更甚牡丹。」第三者的評論加入樹下氣氛僵直的二人之間。


    李伯瞵更形陰沉地變了臉色。倨傲地微昂起下巴,不加理會。他向前走了二步,伸手迅捷地抄起一段樹枝鞭向柳子容。


    在柳子容驚惶地閉上眼閃躲時,樹枝勾起鬥蓬的一角,衣角的布料因勁風揚起再度蓋住了柳子容的臉龐;而後樹枝一氣嗬成地向身後射出,瞬間發出的小石子擊向第三者。


    「身手果然還是不凡。敢問李伯瞵將軍近來是好興致,拋軍棄營出來偷閑?還是戰事順利,於是想到外頭找生氣受?」幾句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從第三者口中傳來。


    李伯瞵皺了皺眉,因為認出了聲音的主人——龍沐勳?


    他旋過了身,看向幾步距離外倚著黑亮神駒的男人——他將來的妹婿、成都「鷹堡」的少主。


    「你怎麽會在這?」李伯瞵向前走了一步,恰好遮住來人對樹下那抹身影的刺探注視。


    「真客氣的問話。」龍沐勳沒有掩飾他俊邪眼中的嘲諷與好奇。他瀟灑地踩著步伐,一身白色衣物在陽光照耀下,更顯醒目。


    「不料短短數月,鷹堡的生意已擴張至中土外地邊際。」名為妹婿,卻是皇上賜婚的。成婚在即,卻未見他收斂在外的風流之名。若非顧及妹妹欹雲嫁過去的待遇,他完全不願搭理此號人物。


    初聞皇上降旨,他曾冒著違上的生命之危為欹雲婉拒此門親事;卻為皇上以欹雲貌純性平和,必能因李氏一族與成都最大商會結合帶來最大的政商利益。


    「李兄所言極是。對於珍貴之寶買進賣出,鷹堡的確沒有所謂的地域性;但可惜之處常在於貨主不願相讓,不知李兄是否有同感?」


    龍沐勳又往前走了一步,對於一向視女人為無謂之物的李伯瞵所表現的張揚不悅覺得有趣。


    不過是個女人!


    「貨主不願相讓必有其原因,況且買主已有太多的同類珍寶,且對於身旁該收藏一輩子之珪寶都沒有重視之意,不免讓貨主猜疑買主是否有識寶之能力。」李伯瞵亦上前一步,威霸的眉挑戰地看而龍沐勳,口氣中不忘暗喻譴責他對婚約的不重視。


    龍沐勳揚起一道笑容,一派無關緊要地打開了手中的白扇,因微笑而半彎起的眼眸玩世不恭地打量著那女子。


    「皇上主賜之物,龍某自然不敢怠慢。若真是一輩子之珪寶,龍某自會珍視,一如李兄現今一般。」他浮起了一抹笑,看著樹下人兒乍喜的眼神,在腳步交錯移動間試圖閃過李伯瞵的攻勢。


    李伯瞵的腳風掃向龍沐勳的下盤,阻止他的前進。就在二人一來一往的衣衫翩然中,足下的黃沙竟未驚起幾分。


    「一名小廝竟讓鷹堡少主如此重視,側是一奇事。」李伯瞵迴身一掌,推向龍沐勳胸口。


    「小廝?」在飄逸長衫被掌風揚起時,他的嘴角一邊掛著玩味的笑,一邊左迴西轉,與李伯瞵過招。「讓龍某感興趣的是——以身在沙場扞衛疆土為由,履次拒絕皇上賜婚的李伯瞵將軍,竟會對一名‘女子’如此保護。」


    李伯瞵收迴了攻勢,冷淡的眼掃向四周後,唇邊勾起了一道無法名之為笑意的諷刺弧度。


    他走到樹下,腳足挑起鬥蓬一角,手勁就著揚起的衣料一使,扯起柳子容半邊身子到他的臂彎中。確定柳子容站穩後,他隨即放開了「他」。


    「他是男子。」李伯瞵大手一卷扯開了鬥蓬,露出了柳子容美麗的臉龐、鮮紅的疤痕。


    「是拙劣的女扮男裝吧。衣著可以改變、疤記可以做假,但是……沒有男人會有如此美麗的容顏。」龍沐勳輕挑起眉,朝「他」靠了一步,想以扇勾起「他」的臉龐端詳。


    李伯瞵手一揮,恰如其分地阻止了龍沐勳的逾進——這男人似笑非笑的魅惑神情讓人不快。「解開衣領,柳子容。」他命令著。


    半隱身在李伯瞵寬廣後背的柳子容,瘦弱的肩胛在聽見他的口氣時微顫動了下。


    那二人的對話雖有些讓人不甚清楚;眼前著黑色裯衫的男子暗指李伯瞵對她珍視一言也讓她心動;但她更清楚的是﹕她不會是李伯瞵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連皇上賜婚都不屑一顧的男子——不是已有心愛之人,即是視女人為無物。是後者吧!柳子容垂下頸,難受地側過身。為什麽她必須對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證明自己的性別。受傷的微弱唿聲湧出喉頭,她轉身想遠離李伯瞵。


    「做什……?」李伯瞵的話沒有說完,摟著柳子容就是一翻身,閃過了幾支飛馳而過的利箭。


    終於出現了!


    李伯瞵抽出腰間的長劍,將柳子容置在肩後。迴過身麵對一行近十人的蒙麵騎士,冷麵而不屑地揚起嘴角,看向圓形隊列中為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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