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大門,迎麵看見容成獨,他身後跟著金風,金風手中提了個精致的鏤空花紋的木籠子,裏麵蹦著一隻柳黃羽衣的正唱著悅耳鳴聲的鳥兒。


    “要出去了?”容成獨停在她前麵,清冷地毫無感情地問道。


    嶽箏嗯了一聲,錯過身就要走開。


    “我正好有話跟你說”,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說道:“稍停片刻。”


    跟著她的幾個侍衛聽此都後退遠離了幾步。


    “好,你說吧”,嶽箏深吸一口氣道。


    “迴房”,用力一拉,容成獨便攬著她的肩膀向裏走。


    到了房間,嶽箏一把拉開他的手,沒好氣道:“現在說吧。”


    容成獨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實在不喜歡這種僵持的感覺。但是,比起她走開,僵持就僵持吧。


    他隻是讓金風把手中的鳥籠放在桌子上,就手拿一根漆黑光滑的小木棒戳弄小鳥。一會兒搗搗絨絨的鳥頸,一會兒擾擾鳥兒的鮮紅的爪子。


    十足的一副浪蕩公子神態,嶽箏問道:“你就是讓我看你鬥鳥的嗎?”


    鳥兒啁啾一陣,悅耳動人。


    容成獨隨意地放下木棒,拉住她在身邊坐下才道:“當然不是,本王隻是讓你看看這鳥,它在籠中很快樂。”


    嶽箏頓時直直地看向他,幾乎是笑問道:“那你是讓我像這鳥兒學習了?乖乖的,好做你的玩寵?”


    話未說完,就一把推開了他。


    容成獨周身驀然清寒無比,他說道:“我要你學的是這個。”


    纖長,潔白,卻又彰顯著力量的手指拉開了木籠門。鳥兒探了探毛茸茸的小腦袋,在木籠上啄了兩下,然後扇著翅膀撲棱棱地飛了出來。


    隻是還沒飛出多高,就給漆黑光滑的小木棒慣喉穿過。


    容成獨接過婢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對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鳥兒的女子道:“看明白了嗎?妄圖離開,就會與這可憐的鳥兒一樣。”


    “殺了我嗎?”嶽箏忍不住喉間的哽咽。


    “不”,容成獨見她如此,內心全是煩躁,他說道:“隻是讓你明白,離開我,你活不下去。”


    “箏箏,我真不明白,我給你的不夠多嗎?你對我怎麽能那麽無情?”他近乎低吼道。


    嶽箏嘲諷一笑,起身便走。


    容成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要想著離開,鳥兒有的隻是一個籠子,你的籠子裏還有你在乎的東西。”


    “多謝王爺提醒”,嶽箏冷冷說道。然後大步離開。


    容成獨卻更加煩躁,臉色異常蒼白。當時根本就不該心軟,還準許她出去。


    嶽箏坐馬車而行,不想因為身後的幾個侍衛引起路人圍觀。但即使這樣,跟在馬車後麵的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還是引起了許多討論。


    想起剛出門時容成獨的話,再聽著馬車一過外麵就紛紛相問那是什麽人的聲音,嶽箏就隻想到書院帶著兒子就找機會躲到異園中去。


    騙她的容成獨,如此威脅她的容成獨,都讓她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他這個人。


    馬車到了書院,嶽箏以怕驚嚇到孩子為由讓幾個侍衛停在外麵等候,但是一身金甲的護衛們都跟山一樣悶立著。她走哪,就跟哪。


    驚動了山長並先生,還有他的夫人。


    二人見了她竟然都行了禮,想起桃塢的話,嶽箏沒有說什麽,隻是說她是來看孩子的,讓他們隨意就好。


    並先生連忙讓人去學室帶了,然而來人卻迴來說:“今天小公子沒來上課,隨從過來請假了,說是著了涼,沒法過來上課了。”


    嶽箏本不想去陸家的,聽了這話便也什麽顧不上地朝陸府趕去。


    不過一夜,竟然就著涼了,陸鴻怎麽照顧孩子的?況且她一直都有給曲兒喝百花蜜強身,兒子根本不會輕易地生病。


    到了陸家,一路問著到了曲兒所在得房間,看到小臉兒通紅地躺在床上的兒子,嶽箏心中的惱和怨就壓也壓不住。


    對陸鴻的,對容成獨的,對自己的。


    摸了摸小家夥的額頭,燙的驚人。嶽箏卻強忍著,想要避開陸家人給兒子喂一杯蜂蜜水再說陸鴻的事,隻是還沒等她開口讓陸家人迴避,昏躺著的兒子就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嶽箏連忙坐過去半抱起昏迷著還吐個不停的兒子,一邊喊丫頭拿痰盂清水來,一邊給兒子輕拍著脊背舒緩著。


    屋中亂成了一團,陸太太看見孫子病成這個樣子,又心疼又自責地直是哭。


    折騰了半天,兒子終是不吐了,丫頭們拿著幹淨的被褥過來換,陸鴻拿了一身幹淨的裏衣要幫小家夥換上。


    嶽箏卻一側身躲開了,就這樣抱著一身髒汙的兒子要走。


    陸鴻伸臂攔住了,低沉的聲音中滿是自責:“箏兒,總得給兒子換上幹淨衣服。還有,你能帶著他去哪裏?那裏你自己還不能自由,兒子能如何呢?”


    嶽箏一陣沉默,卻終是鬆了手,由著陸鴻去給兒子換衣服。


    “你也去換身衣服吧”,安頓好了兒子,陸鴻走到還是那樣站著的嶽箏身邊,說道。


    “你是怎麽照顧曲兒的?才不過一夜就病成這個樣子,我的兒子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嶽箏看到兒子剛才那幅模樣,這種與他前世之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症狀,心中的恐懼一下子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隻不過才一夜,你就把我兒子養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他生病,給他喝了多少蜂蜜水,一夜之間你就讓他病成了這個樣子?”她朝陸鴻喊道,也不管頭臉地對著他就是一通亂打。


    陸鴻不躲不避,直到她沒了力氣,才將她攬在懷中,難掩痛處道:“對不起,箏兒”。若是知道,他不會由著兒子在外麵待到那麽晚,不會唯恐他餓了又讓廚房做什麽夜宵。


    嶽箏平靜下來,推開陸鴻道:“你們都出去吧,我看著他。”


    “你先去換身衣服吧”,陸太太說著,臉上也是難掩愁容。


    “不用”,嶽箏說道,直接去了床邊,讓在旁邊照顧的丫頭都散了。


    陸太太看了看兒子的臉色,歎了一口氣拉著老頭子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嶽箏便給兒子喂了治小兒瘧疾的蜂蜜水,終是不放心,又為了一匙蜂王漿和百花蜜。


    拉著兒子熱的燙人的小手,嶽箏眼睛也不敢眨一下,隻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次發生。


    趁現在沒人,去異園吧,兒子肯定就不會有事了,管他們陸家的人會怎麽樣?嶽箏突然這麽想到。


    食指剛剛觸到花瓣,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踏來。


    “你去旁邊房間換身衣服吧”,陸鴻說道,將手上的一件水藍長裙遞了過來。


    嶽箏鬆開手,起身接過,在後麵丫頭的帶領下走了過去。


    她再迴來時,就聽見一個上了年紀卻很洪亮的聲音說道:“小公子吃過藥倒是好多了,不過小公子腸胃弱,藥就吃一天的便罷了,燉些溫補的藥膳配合著吃吃吧。每隔一刻鍾就拿燒酒給小公子擦擦腳心,燒也退的快些。”


    “不會有什麽事吧,剛才吐的實在厲害。”陸太太仍舊不放心。


    “已經好多了,很快也就能醒了。放心吧,不過以後要小心些,這孩子身體底子太差,不病則已一病就是頂兇險的事。”大夫又抬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脈搏,這麽交代道。


    聽得陸夫人臉色蒼白一片,又是點頭又是詢問可有什麽辦法補過來的。


    大夫也很耐心,一一地說了。


    嶽箏卻是一陣後怕。總覺得兒子經常喝那些強身的百花蜜就沒事了,可是為什麽沒想著帶他再看看大夫?


    沒到晌午,小家夥就醒來了,一看見她在,笑眯眯地就要爬起來,嘴裏還嚷著:“娘親,你來了?我想喝你做的水果粥,要水蜜桃汁的。”


    孫子一醒來就要東西吃,可把陸太太高興壞了,連聲地讓婢女快去做來,婢女們卻沒一個動的。


    小公子要的這些東西,她們哪裏弄去啊?現在的鮮桃還沒有成熟吧?


    嶽箏笑著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轉身對婢女道:“就熬些紅棗小米粥吧,看看有沒有小油菜,少油少鹽地炒一盤來。”


    婢女這才脆生生的應了個是,領命走了。


    曲兒也明白不方便,吐了吐舌頭,說道:“我剛剛才做夢娘就給我做水果粥吃呢,都是噴香噴香的水蜜桃味。”


    “你這個小饞貓”,陸太太忍不住笑道。


    但這心裏就是難受,要不是。。。。。。一家子在一起多好。


    曲兒吃過飯,沒過一會兒婢女就端來了一碗藥,乖乖地喝了,又跟嶽箏說了一大篇話,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想要把兒子放在身邊,可是那樣的容成獨,這個早就算計排擠她兒子的男人,又讓她不敢冒險。


    甚至前幾天兒子遇到的事,嶽箏都忍不住聯想到他的身上去。


    當初竟然讓他的人去查,雖然有證有據地是張敢,可是他都能讓莫靈兒跟她搶兒子,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必須走,不能再留在這裏。可是想遍她認識的人,也想不出哪一個能夠讓她把桃塢他們托付過去。


    “你放心,我以後會照顧好兒子的。”陸鴻端著些飯菜進來,見她眉頭緊皺的,便說道。


    嶽箏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頓了片刻問道:“我如果走了,你能護住桃塢他們沒事嗎?”


    陸鴻看向她,眸光亮如星辰。“你真想離開他的身邊嗎?”他問道。


    嶽箏被他問地一怔,說道:“當然。”


    陸鴻眉目間有些沉鬱,“箏兒,算了吧,你這樣不舍,他定會有辦法讓你再迴來的。”


    嶽箏想要反駁,終究什麽話也沒有說。她承認,想要借此時心中對他的惱勁兒遠遠走開。


    正無言間,門外響起金鱗的聲音:“嶽姑娘,王爺等您迴去用膳。”


    嶽箏來到桌邊吃飯,沒有理會。金鱗倒也沒有再出聲。


    陸鴻看著她淡淡吃飯的模樣,眉間的沉鬱去了些,但是他卻突然開口道:“箏兒,那天你說的那個假設,是真的發生過吧?”


    嶽箏手中的筷子掉了下來,吃驚地看向陸鴻。她一時找不到聲音,停了好久才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見了”,陸鴻平淡地說道。


    “怪不得你寧可獨自撫養兒子也不想讓我照顧你們。”他又說道,臉上盡是自嘲。


    妻子都死了他全部知道,盡管覺得那個女人不是她,還是盡量待那女人好,覺得就是在對她好了。


    可是那個他活了一輩子,看著膝前兒孫環繞,也沒能知道他念著的那個女人給他生過一個兒子,兒子卻不過四歲就死了,女人也死了,還是被莫家給磨死了。


    陸鴻心中疼的滴血,可是無能為力,不能讓那個他去把在莊子上病入沉屙的她接出來,那個他隻是覺得遠遠見過兩次的她讓人感覺還不錯。


    就像現在的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樣。


    所以陸鴻寧願一輩子不娶,也不想像那個他那樣過一輩子。


    “你,怎麽看見?”嶽箏問道,陸鴻這麽說,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別怕”,他輕笑道:“夢見,從你那天那麽說之後。”


    “做夢而已,你也這麽當真。”嶽箏說道,她倒不是怕,隻是以為他也。。。。。。


    “夢耶?非夢?”陸鴻道:“我倒是希望自己真能做一場美夢,就從那天晚上開始,再不濟晚兩天也行,晚一個月也好,就是晚兩三年也行。”


    嶽箏幹笑。陸鴻這個人想讓人討厭都難,他就是溫暖的春陽;容成獨卻是想讓人不恨都難,比秋冬的深潭都能讓人心冷。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他,這不就是犯賤嗎?


    嶽箏直到夕陽西下,才出了陸府。她沒有說帶兒子一起走,兒子也沒有流露出一點跟她走的意思。


    。。。。。。


    “奶奶,到家了。”車夫的提醒打斷了馬車內百無頭緒卻又忍不住想這想那的嶽箏。


    車簾很快被打起,碧瓦站在車右侍立,見她下來,立即伸手攙扶。


    “王爺讓您迴來後立即去見他。”嶽箏還沒朝前走一步,碧瓦便低著頭道。


    她頓了頓腳步,沒有理會,抬步繼續向院中走去。最好生氣吧,氣到連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可是一跨進大門,嶽箏卻被氣地雙拳緊握,就朝著她住的東廂,桃塢、小文,甚至是連帶著李嬤嬤和桃塢奶奶都在那裏跪著。


    轉過腳步,嶽箏就想衝到王府去問問他,到底要怎麽樣?把她身邊的人都逼死了,隻剩她孤零零一個,是不是就好了?


    可是看到門口樹一樣長在地上的侍衛,她就清醒了下來。就是問他了,又能怎麽樣?


    還認不清現實?他不是一大早就暗示她,自己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個籠中鳥。


    嶽箏緊握雙拳,走過去將摻住桃塢奶奶,同時對其他三人道:“你們都起來吧。”


    三人卻沒有動靜,桃塢奶奶更是拉住她的手並不起身。


    “起來吧”,嶽箏壓著那股無名火道:“我這就將賣身契還給你們,李嬤嬤你也迴王府去吧。”


    “嶽姑娘,您就饒我一命吧。”李嬤嬤頭磕著地麵不起來,口裏的聲音有些悲戚。


    嶽箏聽得心中不是滋味,“我不用你,就跟我沒有了關係,命也就保住了。”


    “背主的奴才都是要被絞死的,這是規矩。”李嬤嬤說道。


    嶽箏冷笑,說道:“你的主子是我嗎?”


    李嬤嬤一時無言。


    桃塢奶奶這時道:“箏娘,你跟公子,這突然是怎麽了?都要成親了,怎麽會鬧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什麽誤會,隻是看清了他這個人。”嶽箏冷淡地說道。


    “如果當我是主子,就都給我起來。”她說著,已經施力扶起了桃塢奶奶。


    桃塢奶奶年紀大了,起身時腿都站不直。嶽箏心中更惱了一層,卻隻是對桃塢道:“扶你奶奶迴房擦點藥,小文去做飯。”


    李嬤嬤還跪著,嶽箏本不想理,隻怕那天與曲兒說迴鄉去,就是她告訴容成獨的,可是。。。。。。暗歎一聲,將她扶了起來,道:“您本就是太妃娘娘身邊的人。”


    迴去找太妃娘娘,老奴隻怕死的更快?“您就別趕老奴走了”,李嬤嬤有些祈求道。


    “迴房擦點藥去吧”,嶽箏說道,隨即迴了房間。


    碧瓦要跟來,被她關在了門外。


    “不用一直跟著,在房間裏我能哪裏去?”


    聽著屋裏傳來的聲音,碧瓦隻得放下了推門的手。王爺當時聽到李嬤嬤的話,那種失望失笑自嘲的眼神,她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難過不已。


    碧瓦真是沒想到,這嶽姑娘看著對王爺也挺好,但是竟能孩子說走就走?王爺知道了,能不難過嗎?


    王爺難過,她們就不可能好過呀。想想當天的張大人和皮大人被王爺訓得恨不得把頭埋在地下,想想上茶的輕夢三次都沒端出溫熱適中的茶來而被罰跪,碧瓦覺得自己被調來這裏還是挺幸運的。


    而她之所以被王爺看重,還不是當初照顧了幾天這嶽姑娘。


    也可想,嶽姑娘被王爺看得多重。


    想了一陣,碧瓦對著門說道:“嶽姑娘,您就去王府跟王爺說會話?王爺一向對您寵愛,隻要是您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過拒絕的。”


    況且這次錯還在您這兒啊,碧瓦心內補充。


    嶽箏正在解發,聽到碧瓦這句話,再抬頭看到妝鏡台上的水麵鏡,一直強壓著的怒火就都竄了出來。


    寵愛?是啊,先有寵才說什麽愛,與他那鳥籠子中的鳥有什麽區別。


    嶽箏騰地起身,撈著鏡座就扔在了地上。那鏡子卻隻在地上滾了兩圈,就好好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嶽箏更氣,又臭又硬!她兩步過去,撿起來,再舉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擲去。


    門恰在這時開了,一身清冷的他走了進來,鏡子咕咚幾聲砸到了他腳下繡工精整珍珠灰的鞋上。


    一時間氣息更加冷滯。


    碧瓦在門外心驚膽戰,隻祈禱著嶽姑娘千萬別提到她。


    “你想做什麽?”一抬步,他問道,並很快走了過來。


    “你看不到嗎?”嶽箏反問。


    “本王給的東西,你敢砸了?”容成獨心中已滿是狂風暴雨,把鏡子當成他來砸的吧。清冷而又陰鶩道:“你不想活了?”


    嶽箏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是啊,你的刀呢劍呢?”


    “你”,容成獨唿吸一頓,狠狠地拉住她的衣領拽了過來,清冷的目光將她困住。“放你出去是讓你會奸夫的嗎?現在還想以死反抗啊?”


    “容成獨,你住口。”


    “說到痛處就惱羞成怒?”


    “你不會忘了你把我兒子扔到陸府了吧?我隻是去看兒子?”


    “好借口,我該直接讓人殺了他,到時你的借口是什麽?讓孩子爹安慰你?”


    嶽箏呆怔地看著他開開合合的嘴唇,好看到讓人心醉神迷,卻吐出這樣刀子般得話語。他真的想過。。。。。。


    容成獨的心卻早被狂風暴雨打地狼狽不堪,此時隻有一個目的,讓她記起對陸鴻的恨。


    “不要忘了,是陸鴻把你強奸了,才會有那個孩子。”他看著她,清冷清晰地說道。


    嶽箏心中發抖,抬手的瞬間巴掌就落到他潔白的麵頰上。


    啪的一聲很想,傳地很遠。


    “那也比你強,時刻想要了我兒子的命。”嶽箏說道,眼眶泛紅。


    “我眼瞎了才覺得你能依靠,會對我們母子好。”她說道,拂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容成獨覺得嗓子中被堵了一團棉花一樣,那也比你強?眼瞎了?


    下一刻他就覺得眼前昏眩,棉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一直往下按,將胸口塞地密不透風,唿吸中斷了。


    玉山傾倒,他清淡的珍珠灰的不凝滯於物的身影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原來被氣地狠了,是真的能夠犯病的。


    你就嫁給他去吧,我放你們一家三口團圓了。


    容成獨從來不覺地權勢禁錮能夠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關注,得到她的愛意,所以他從來不在她麵前用。


    但是聽到她答應那小娃迴鄉的一刻,他就知道妄自以為得到的她的心隻是一個虛物。為了小娃,她連跟他商量一下都沒有就決定不要他了。


    懷疑到他,也不會先到他跟前問一問。


    她這樣的選擇,他清楚,所以才會做那麽多,但是做那麽多,還是徒勞。


    在她心中,他就是可以舍棄的,第三位都排不上吧?


    那也比你強?


    給她帶來那麽多痛苦的陸鴻也比他強?


    是啊,他能跟她白頭到老。


    眼瞎了?


    沒有愛過他才會說眼瞎了吧?


    要是愛了,就是真的瞎了也會說甘願。


    嶽箏看到他一瞬間慘如金紙的麵龐,幾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掐住手心才能沒有跌倒在地。


    碧瓦驚叫了一聲王爺,房間裏很快就進來金鱗,還有金風,還有兩個嶽箏不認識的。


    “嶽姑娘”,金鱗見她隻是麵色慘白的站在那裏不動,連忙喊了一聲。


    王爺前天才病發一次,這麽快又一次,金鱗覺得手心冒汗。這次王爺的臉色與往常完全不一樣,是不是。。。。。。


    嶽箏被金鱗這一喊才迴過神來,她不敢看他,前一刻滿腹的恨滿心的惱,都變成了擔憂害怕。


    “你早晚會把我氣死”。


    他曾經的清冷的卻玩笑似的話再次響在耳邊。


    嶽箏聽著他那斷地幾乎接不上的唿吸聲,突然覺得,他說的不是玩笑,是真的會發生的。


    “金鱗,去喊月無人來。”嶽箏驚恐地大聲喊道。


    兒子,和想要兒子死的他,嶽箏隻覺得心被兩種對立的感情一直拉扯著,其實這兩個人,哪一個她都放不開。


    “嶽姑娘,請您快些給王爺吃藥。”金鱗說著,話音還在,人已經風一樣的消失了。


    見嶽箏還是不邁步,金風和金麒都急了:“嶽姑娘,人命關天。”


    “王爺已經不能唿吸了,奴婢一枚藥都喂不進去。”碧瓦喊道,眼眶已經發紅落淚。


    嶽箏這才驚醒似地疾步過去,她飛快地奪過碧瓦手中的藥瓶,自己倒了也不知幾顆放到口中伏下身子便以口度。


    隻是當她將舌探入時,他的口中卻是一片冰涼沉寂。


    嶽箏心涼,卻不管不顧地以舌相挑,推著口中的藥送了進去。


    但沒有感覺到他的吞咽。


    嶽箏連忙抬起頭,他的麵色已由金到紫漸漸慘白了。她的雙手抑製不住顫抖,卻緊緊地摟住他的頸子,聲音也在顫抖:“容成獨,你把藥咽下去吧,我不該故意說那些氣話,你快醒來吧。”


    但是她的話就像落在水麵上的雪花,全都無聲地消逝了。


    她甚至連他斷續艱難的唿吸都聽不到了。


    室內響起了碧瓦壓抑的抽泣聲。


    “箏兒,你快放開他。”伴著些微焦急的聲音,月無人將抱著男人脖頸喃喃的女子拉開。


    “月無人,你別讓他死。”嶽箏似抓到了可以救命的浮木。


    月無人垂目看了眼地上已經遊絲般唿吸的男人,不敢點頭,有些艱難地說道:“我盡力。”


    “不要盡力,你要一定。”


    月無人的話差點讓她崩潰,嶽箏忍不住尖聲喊道。


    月無人點了點,撩衫蹲下,隨即針裹就被他攤開在地上。


    嶽箏閉目,轉身避開。


    。。。。。。


    王府內,太妃娘娘正在聽一位女先生說書,孫嬤嬤閑不住地起身去換新茶。


    金風此時神色慌張地疾步進來。


    “王爺還沒歇下嗎?”太妃娘娘問道:“大晚上的這麽慌慌張張的,有什麽事?”


    “王爺”,金風開口,不敢說下去,卻還是硬著頭皮道:“王爺病發,月神醫說很危險。”


    金風話剛落下,太妃就覺得眼前一黑,若不是孫嬤嬤趕緊扶住,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好好的,怎麽會又發病了?”太妃猛地起身,怒喝道:“你們這群奴才怎麽伺候的?”


    說著話,已經快步地走了出去。


    金風連忙跟上,說道:“在嶽姑娘那裏。”


    “到底怎麽迴事?”太妃邊走邊問,又怒又威。”


    “月神醫說,是王爺本就沒從上次病發中恢複,又一時怒火攻心,更兼情誌皆墮。。。。。。”金風僵硬道。


    太妃娘娘臉色瞬間黑沉,“真是出息,堂堂金川王也能被氣死?”她喝道,聲音已經發顫。


    “氣不是主要原因”,金風忍不住辯駁。


    太妃娘娘加快了腳步。


    。。。。。。


    月無人很快收了針,對嶽箏道:“他自己都不抵抗,甚至還順著死氣侵襲,我的針術管不了多少用。”


    “不會的”,嶽箏後退一步,大聲喊道:“不過就是氣地犯病了,王太醫上次很快就治好了。月無人你自己醫術不行,在這裏胡說什麽。”


    “王太醫你來。”她又低頭在那裏悶不吭聲的王祥道。


    王祥是被金躍直接提來的,當時聽說王爺發病,是直接嚇瞪了眼。因為童兒說,今早王爺過去拿了奪味。


    不知道王爺有沒有服過?千萬沒有,好好地服奪味也沒有不是?


    “嶽姑娘,下官也沒有辦法。”王祥噗通就跪了下來,說道:“月神醫說的,很是。”


    嶽箏一下子捂住了臉,握手擦過滿頰的淚水,她喝道:“再是,你也要給他治。”


    王祥歎氣,王爺這是從心裏不想要這命了呀,本來上次就不知王爺通過什麽刺激而發病了,病氣還在。更加糟的是,王爺服過奪味了,他想了想便對嶽箏道:“您跟王爺說說話吧,讓王爺多些掛牽,再看看吧。”


    自己和童兒的命,這下也難保了!


    王祥的這一句話,完全將嶽箏打進了無底深淵。


    她一下子後退好幾步,看著因不敢移動還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胸口的起伏已經要看不出來了。


    剛才還好好的,過來訓她質問她,卻不過這麽一會兒,就要死了?


    容成獨,你真狠,真厲害,你連你自己的生死都能操控嗎?


    那麽。。。。。。“容成獨,你不能死在我這裏,要死也滾迴你的地方去死。”她突然大聲喊道。


    太妃衝了過來,拉住嶽箏一巴掌就把她扇到在地。“我兒子死了,你也得下去陪他。”她已完全不顧了形象。


    “把她給我拉到外麵跪著”,太妃說道:“獨兒一日不醒你就跪一日,他若死了,你就跪到死。”


    說著她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容成獨,但馬上轉開眼睛,叱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情種,你要是敢讓老娘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宮就把你的女人折磨的麵目全非,再給你送到陰間去。”


    王祥知道自家王爺有多在乎這嶽姑娘,太妃娘娘如此一番話時就一直關注著王爺的動靜,但是失望地手指依舊僵持,唿吸也隻剩那飄飄乎乎的一縷。


    可以說,已經死了!


    王祥臉色蒼白的一下子蹲在地上。


    太妃怎會看不出來兒子如今的情形,強撐著不相信才沒有倒下去。隻是嗬斥旁邊的奴婢道:“一群沒眼色的,還不抬王爺床上躺著。王祥,用針用藥去,今個兒王爺要是死了,整個王府的人都給我陪葬。”


    一般人雖然心中恐懼,但也不免悲傷。


    嶽箏隻是看著這些人忙碌,依舊在地上坐著,一邊臉頰青紫的醒目。月無人歎了一口氣,蹲在她的身邊,輕聲道:“生死有命。”


    “你也去救他吧,就算沒辦法了,也給他施針吧。”嶽箏看了月無人一眼,悠悠地說道。


    月無人按住她的肩膀,安慰性地揉了揉,起身過去。


    一轉身就看到看著太妃陰沉的臉色,沒說什麽錯身過去。


    太妃雖然恨不得讓人把月無人拖下去打,可還是忍住了。說不定他能救兒子的命,可是這個月無人若是早一步出手,她兒子至於到如今這一步嗎?


    怪來怪去,就是不該順著他順著這個女人。太妃的目光一下子打到嶽箏身上,對門口的金鱗幾人道:“你們都聾了還是不要命了,把她給本宮拉出去。”


    “娘娘恕罪”,金鱗幾人一致下跪。


    “你們這幫奴才”,太妃罵道,看向孫嬤嬤,道:“拉出去吧,就對門跪著。”


    孫嬤嬤其實也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邁出了步子。


    但卻被一下子竄過門口的金甲護衛抬劍攔住了。


    “反了你們了,本宮麵前就敢拔劍?”太妃忍不住怒喊,一番下來,聲音已經嘶啞了。從心到外的渾身酸楚無力,這金闕是兒子那裏的死衛,眼中隻有性命和忠誠,給了嶽箏防的就是她這個做娘的吧。


    “屬下職責所在”,金闕的聲音刻板僵硬。


    “行”,太妃忍住頭暈道:“都這麽不把我放在眼裏,孫嬤嬤,迴府讓金明來,把這幾個奴才都給我處決了。”


    這些都可以說是容成獨的左膀右臂,以前太妃絕對是舍不得的。可是現在她兒子眼看都活不了了,還要這些奴才做什麽。


    孫嬤嬤也看出娘娘的傷心,過了這個時候定是要後悔的,便勸道:“娘娘,先留著這些奴才吧,王爺醒來用人一時哪找去?”


    太妃疲憊地歎了口氣,點頭應了。


    孫嬤嬤便目視幾人下去,見嶽箏起身向裏間去,也沒有說什麽。


    太妃看見,終究也沒說再拉下去的話。心裏有一點微弱的期望,期望那女子在裏麵待一待,兒子就又好了。


    隻是才剛這麽想,裏間就傳來一陣陣悲咽。


    太妃連話都沒有說出口,就一下子暈了過去。


    。。。。。。


    “箏兒,你別這樣,你也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心,是不是?”


    月無人拉住了那個趴在男人胸口一動不動的女子,不忍心說出這樣勸慰的話還是輕聲說了出來。


    半個時辰了,從聽到王祥那句“王爺薨了”,她就不吵不鬧,不聲不響地這麽趴在他的胸前。


    “他是嚇我的”,嶽箏喃喃,抬手搓了搓他已經開始冰涼的下巴。


    “怎麽可能啊?就是做夢也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好好的,一下子就死了,真的死了嗎?”她轉頭看著月無人問道。


    月無人不敢看她滿是僥幸的眼睛,期望告訴她這是一個夢的眼睛,唿了一口氣道:“真的,半個時辰前他就死了。剛才太妃娘娘過來了,罵了你許多話,也說了很多話,但後來又哭暈過去,才被下人們摻走了。你想一想,這些都是真的。”


    “他生下來就這麽點大”,太妃說著兩手比劃一個長度,似乎帶著笑意道:“我是看著他一天天一點點兒長到這麽高的一個大男子。”


    “我養這個兒子,費了多少心力啊?不過他從小就沒怎麽哭過,這一點倒是省心。但是也沒怎麽笑過,這就不省心了。更不省心的是,他就是個天煞孤星都讓道的命。”


    “你知道他父皇怎麽要給他名一個獨字?就是為了讓他不獨啊?皇上還跟本宮說過,孤獨地也好,坐皇位上肯定不苦。”


    “可是他坐不了那個皇位,你知道為什麽嗎?沒有幾個人能在他那眼光下正常思維正常說話啊。你看他那地方,哪個丫頭敢多說一句啊?”


    “這麽多年,除了他的皇兄,還有一個陸鴻,他哪有一個朋友?朋友有沒有其實也不重要,沒有女人才是大問題。我看見一個漂亮的,乖巧的,還有那潑辣的,都會想說不定這個就是我家獨兒喜歡的。”


    “誰知道,他看上你這麽一個災星!”太妃的話狠厲起來:“你卻不知道珍惜,裝什麽清高?現在他死了,你就到陰間去陪他。”


    嶽箏響起了這些飄過耳邊的話,痛叫一聲大哭出來。


    月無人輕輕鬆了一口氣。


    “容成獨,你怎麽能說死就死?你這個混蛋,你把人命看成什麽啊?”嶽箏撕扯著他的衣衫,喊地聲音嘶啞。


    “嶽夫人,太妃娘娘命我們請王爺迴府。”冰冷鄙夷的聲音這時響起。


    嶽箏迴頭,看到幾個目光恨恨地瞪著她的丫頭,前麵的尤最,後麵是幾個衣裝潔淨的嬤嬤。


    “都給我滾出去”,她下意識地抱緊他,怒聲嗬斥。


    “太妃娘娘說了,毒酒白綾任她選。”竹戀恨意難消,說道:“就在外間,送她上路。”


    兩位嬤嬤無聲地就出來,抓住嶽箏臂膀的手被月無人狠狠鉗開。


    “來人”,另一個婢女喊道:“將這個人趕出去。”


    人進來了,卻是金闕帶著手下的五個人。


    婢女嬤嬤很快被他驅走,隻是門外又傳來動起手來的聲音。


    “月無人,你幫我守門好嗎?”嶽箏好似沒有聽見外麵的動靜,說道。


    月無人隻當她是要單獨與容成獨待一待,點頭隻是擔心不減道:“我不會讓人進來的,你好好的。”


    嶽箏抿唇露出了一個感激的比哭還難看的笑。


    直待月無人關門出去,雙手穿過他的後頸抱住,撫過手腕上的花瓣,就已身在異園草屋內。


    “蜂兒”,嶽箏喊道:“你快出來。”


    蜂王扇著翅膀很快出現,意念裏已經說了個不停:“主人,你到底怎麽啦?咱們異園大片的花都死怏怏的,蜂兒睡著也被驚醒了,但是這次怎麽也探不到你的想法,還把我給震得胸口疼。”


    “別囉嗦了,你要幫我,幫我救他一命。”嶽箏打斷它的話,說道:“蜂兒,你是生在千年古槐上的,古槐大人不是成仙了嗎?所以你一定有什麽方法,可以起死迴生的吧?”


    她說地滿是急切,剛才一想到異園,想到蜂兒,她一顆心裏就全是急切與期盼了。


    蜂兒嗡嗡著飛到床上方,在已麵色慘白的容成獨頭上飛了兩圈。然後慢悠悠地在意念裏說道:“原來是你家男人死了,主人,我說過的,異園中的蜜方沒有起死迴生的功效。”


    這一下,嶽箏徹底絕望了,癱坐在地上,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就是傻,就是缺心眼,非要等到死了,失去了,才知道自己離了他也沒法活。


    蜂兒卻在這時竊笑出聲,但嶽箏並沒有心神去斥責它。


    陪他死也很好,隻是就要對不起兒子。。。。。。這種心被揉碎的感覺,讓嶽箏恨不得現在就死去。


    哎呀,不好,根係纖弱的花兒們已經受不了了。


    還有,它也沒想到主人竟會求死啊。於是連忙大叫道:“還有一個辦法,主人,有一個辦法。其實他才咽氣一個時辰不到,所以還算沒死透。而且剛才蜂兒也感到,他心中一縷還不舍得走。”


    “呐呐呐,我給你說辦法呢,你別不信啊,主人!”


    “你若是敢騙我,我馬上就死,讓你沒機會繼續修煉。”嶽箏想起了一開始得到異園時,蜂兒說過的話,便狠聲威脅道。


    “就是,小蜂腦袋都在您褲腰帶上吊著呢。當然不敢說假話,呐這裏外圍九畝槐樹中,最中心那一棵最高的一個枝頭上那朵潔白的槐花,就是他的救命藥。”


    “就這麽簡單?”嶽箏不相信地問道。


    “哪有簡單,您知道那花開多久了嗎?又是無極之水滋養,說集萬物之精也不為過。而且這個男人又是與您心意相通的,這才能救。”


    “好”,嶽箏點頭,閉眼動了意念,手中就現出一串潔白的還帶著夜露的幽香的槐花。


    ------題外話------


    一會兒二更,抱歉今天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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