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獨看著眼光明亮的小家夥,眸中沉思。這孩子,不止聰明,悟性也極高。


    她又道:“真不挑一挑了?買了迴去可不要後悔。”


    容成獨清冷的嗓音響起:“挑過了未必是好的,我的眼光你還不相信嗎?”


    小曲兒這時看向容成獨,才又轉向娘親道:“曲兒就要小彤,還有大彤也要,給天明哥哥。”


    大彤自然就是旁邊的大馬了。


    嶽箏感覺容成獨話中別有深意,這時聽了兒子的話,又頗是欣慰,便點了頭。


    如此嶽箏便過去要解馬韁。容成獨攔住了道:“我來吧。”


    他沒有吩咐金鱗,喜歡並且享受這種氣氛。


    嶽箏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別勉強。”


    這一刻她知道,他想像一個平常男人那樣給她疼愛。


    容成獨傲然道:“本王牽個馬都勉強嗎?”說著已是過去解了韁繩。


    曲兒因為就要有了自己的馬兒,一直情緒高昂的,這時喊道:“我來牽小彤。”


    一大一小牽著馬走在最前麵,嶽箏後麵跟著,看著容成獨時而迴頭囑咐兒子,心中暖暖的。


    容成獨一直在努力改善他與曲兒的關係,她能感覺到。


    金鱗跟在最後麵,震驚中不掩惶惶。王爺到這種下等的地方就算了,竟然還親自牽馬?府中那進貢的驊騮名駒都沒有親自牽過的。


    ……


    嶽箏付賬,容成獨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算是明白女人那點別扭的心思了,那顆夜明珠後來他親自帶過去,還是被她給放到了外間。


    這是她維護自己的方法,容成獨願意包含。


    外麵太陽暖暖,照到人的身上十分舒服。


    付過了錢,容成獨帶著小曲兒又去馬棚不遠的水槽處飲了水。這才對與兒子蹲在那裏看馬兒喝水的嶽箏道:“走吧。”


    小彤卻是很乖,棗紅色的皮毛在陽光下於是柔亮。


    八十兩這兩匹馬,嶽箏深覺物有所值。


    見小彤在任由小家夥牽著,隻時而調皮地跳跳小蹄子,嶽箏倒也放心。走到容成獨身邊道:“我來牽著吧。”


    容成獨睨了她一眼,不理,轉而對金鱗道:“你去牽著馬,讓……曲兒坐上感覺一下。”


    金鱗應是,隨即就聽到小曲兒的歡唿聲。


    四人兩馬剛出了魯家馬市,馬市正中所建的兩層高的敞樓,——樓梯隻有欄杆護著,曲折在藍天白雲下,是專供過來買馬的人休息的——,樓梯上,一身玄黑相搭的錦衣的魯敬,突然驚怔地看著一處,差點沒從樓梯上滑了下來。


    後麵陪同的掌櫃連忙扶住,疑道:“爺,您這是怎麽了?”


    魯敬還是驚怔的表情,指著前方問道:“你看那個灰衣男子,是不是王爺?”


    掌櫃一聽,同樣震驚地看了過去,隻一個背影就俊雅不凡,不過卻牽著一匹普通的馬。便道:“爺,那哪能是王爺呢?”


    魯敬用力地甩了甩腦袋,真是驚糊塗了,笑道:“你哪見過王爺,許是我眼花了吧?”


    不過,雖是隻見過王爺一次,可倒不至於認錯的。而那個一臉笑意地在旁的女子,可不就是箏姐!


    這個姐姐認下的義妹,不會真的跟了王爺吧?


    嶽箏在玉彎巷的院子,他可是去過的。還是為了答謝她肯把針法技法不藏私地教出來。雖然是付了銀子的,可這個畢竟是義姐,他當時就跑了一趟。


    怪不得自己那時就覺得那院子富貴的奇怪,如果真是與王爺在一起的,也就不奇怪了……隻是怎麽不進府呢?


    嫌箏姐地位低下?


    魯敬自然不欲多管閑事,不過那個女子又聰慧,長相又秀美,雖是溫溫弱弱的,但卻中心不遷。他還是去找姐姐說一下吧,“這裏的事張叔你看著辦,我迴府一趟。”


    不過跟姐姐說,也沒什麽用吧,那可是王爺!當今天下,除了皇上誰能說他一句?


    更何況,王爺向來不近女色。


    再者說,王爺要女人,天下絕姝也在指掌間。


    這箏姐……


    魯敬登時湧出一連串的念頭,隨即快步下了樓梯。


    留在樓梯上的掌櫃臉色放光,“難不成那真是王爺,微服出來的?”也連忙跑了下去,想要去看看王爺真麵目。


    世間顯貴的金川王啊!


    ……


    鄭家馬市的外麵,一圈人圍在那裏,鬧嚷嚷的,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很是明顯。


    人圈的中間,站著一臉通紅焦急地大石頭,很明顯地倔強對立神情的邦子,兄弟兩個均是一身灰白裋褐。在兩兄弟側後方,還有一隻明顯受了驚嚇的騾子。不停地掙著被大石頭緊握著的韁繩,幾欲掙脫。


    另一方,是三四個結伴的錦衣藍衫少年,趾高氣昂的,身後跟著幾個仆從,牽著幾隻鬃毛大狗。一個個耷拉著舌頭,興奮地要掙著繩子上前去。


    其中一人正輕蔑的怒聲道:“這騾子在地上拉了糞便,弄髒了我們的鞋子,你們倒還有理了。果真是小民不可理喻,要麽陪咱們的鞋子錢,要麽就把這騾子給咱們的毛犬進食。”


    誰家的牲口不在路上拉屎?明知道這裏是馬市,來來往往的都是牲口,還不注意著?“幾位少爺,騾子不懂人事,拉屎在街上不是很正常嗎?小人也沒說自己有理,已經給你們道過謙了不是?”邦子盡量忍著,語氣還是有些衝。


    “你這話什麽意思?”麵皮紅白的錦衣少年嗬斥問道:“我們還不如這牲口了?”


    都是愛找事的年紀,又有找事的資本,此言一出,其他的幾個人也都蠢蠢欲動。幾隻大犬適時地發出幾聲渾厚的叫聲,震得周圍看戲的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這兩個農家少年,今天是兄多吉少了。


    “放狗”,少年朗聲吩咐道。


    邦子和大石頭不覺後退一步,騾子愈加驚慌。


    兩個仆人聽話鬆了狗鏈,剛剛就興奮不已的大狗躍身就上。


    周圍一陣驚唿,人們四下逃散。


    幾個少年高興地哈哈大笑。


    邦子怒喊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有王法也不是為你設的!”少年笑道。


    眼看著大狗就撲倒了人身上,卻突然在下一個瞬間僵直的落在地上。眾皆驚異,地上的抽搐不停的兩隻大犬身下,迅速地流出殷紅的血液。


    靜了一瞬,有聲音大喊道:“那個不要命的,敢害老子的愛犬。”


    受驚的眾人迴過神來,哄笑一片。


    邦子卻臉色慘白,不過是來買個騾子,怎麽會碰到這麽些麻煩事?


    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嫩柳一般柔和的聲音:“邦子,大石頭,你們兩個沒事吧?來這馬市做什麽呢?家裏的房子蓋好了?”


    女子柳黃色衣衫,繡著淡灰色花樣,未顯出身影,就問了一大串。話音落下,滿頭霧水的邦子才看見在一個身著黑衣的嚴峻男子撥開人群後麵出現的嶽箏。


    當時就驚喜地喊道:“奶奶,怎麽會是您?”


    嶽箏與容成獨一出來魯家馬市,就要迴去的。卻聽到了邦子怒極的聲音,開始還以為聽錯了,人群錯閃間看到了邦子,又聽到有人喊著放狗,當下就忙讓金鱗把狗打開。


    嶽箏道:“我湊巧過來帶著曲兒買馬,這時怎麽迴事?”看了那邊地上的兩條狗,皺起了眉頭。


    邦子劈裏啪啦的就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他們新買的騾子被嬉鬧著過來的少年人踩了,登時大怒,不願意了就。


    錦衣少年見出來的這女人,還有那握劍的一看就是會武功的男人,上前喝道:“就是你動手殺了我的狗?”


    金鱗點頭,道:“金川府律,不許在街上縱狗,你們不知道嗎?”


    少年人被問的一噎,馬上又趾高氣昂道:“殺了本少爺的愛犬,報上名來,府牢還缺人著呢。”


    “狂妄小兒。”金鱗冷笑道。


    邦子為難地向嶽箏道:“奶奶,給您惹麻煩了。”


    嶽箏笑了笑,對於別人是麻煩,對金鱗來說當是小菜一碟了,“沒事,咱們旁邊說話。”


    “想走,沒門,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成……啊啊啊!”囂張的聲音,突然間就變成了慘叫。


    少年的手腕子,軟軟地垂著。


    嶽箏先轉身走離了人群,邦子左右看了看,拉著自家大哥就連忙跟了過去。


    “什麽人啊這是,連這幾個二世祖都不怕。要知道被折了手腕子這人,可是於理政的親侄子,他爹還是金川最富的一縣之長呢。另一個少爺更厲害了,聽說金川的府律,可是他爹帶人修訂的呢。”


    “可不是,哪一個沒有大來頭?要不怎麽能這麽囂張呢,天天遛狗生事的也沒見怎麽樣。”


    這當兒一個少年悄悄退後,轉身就跑進了王家馬市。


    邊上的人看見了,馬上喊道:“那不是王家的小少爺,隻怕這一去是搬救兵去了。”


    金鱗根本沒有管周圍這些人嗡嗡地在說什麽,劍鞘左右閃動,片刻之內就又解決了被放過來的兩隻大狗。


    三個少年氣很,卻不敢上前與金鱗對上,隻是喊道:“你這武夫,沒有聽到嗎?我們可是得罪不起的,知趣的就乖乖地自己去道歉。”


    金鱗連表情都懶得有了,劍朝肩上一扛,轉身就走。


    被折了手的少年,想要偷襲,還沒上前一步,膝蓋就是一陣尖銳的騰退,哇的一聲半跪在地上。


    ……


    容成獨站在棗紅馬前,表情一貫的冷冷,遺世獨立,走過的人都不敢從他身邊三丈以內經過。造成了道路一邊擁擠的奇觀。


    小曲兒雙手抓著馬鞍,直著小脊背端坐在馬鞍上。看見娘親好好地從鬧處過來,大聲喊道:“娘親,娘親。”


    剛剛那邊哄亂,嶽箏當然不敢讓小家夥跟著。


    容成獨看著走過來的女人,也不迴頭,清冷道:“好好坐著。”握著小馬駒的韁繩的手,緊了一緊。


    邦子看見馬上的小曲兒,欣喜地喊道:“曲兒少爺,你都會騎馬了啊?”


    小曲兒還記得邦子,笑眯眯道:“小彤很乖,我很快就學會了。上前上前……你看我讓它往前走,它就往前走呢。”


    棗紅色的小馬駒果然朝前邁了蹄子,不過韁繩在容成獨手中,很快就被阻了下來。


    邦子和大石頭都看著笑,自然看見了這個不似凡人的男子,都不敢接話,也不往前走了。


    嶽箏問道:“怎麽進城買騾子來了,家裏房子蓋好了。”她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壓抑。


    邦子連忙迴道:“蓋好了,四五天前都改好了,前兩天太陽好,曬了兩天房,昨天的時候就搬進新房子了。”


    少話的大石頭補充:“奶奶還讓給奶奶您和曲兒少爺收拾了房子。”奶奶和奶奶,南方人發音不一樣,很好分辨。


    但嶽箏聽見了,還是覺得很好笑。


    邦子點頭道:“是呢,我們來買騾子,就是為了以後進城來看奶奶方便。我奶早念叨著您呢。”


    “正好,我也正打算你們房子蓋好了,接婆婆過來我住的地方住兩天呢。”嶽箏道,心中也的確想瞎婆婆了。


    小曲兒也插話道:“邦子哥哥,你迴去了就讓婆婆過來。”


    邦子忙點頭應好。


    嶽箏說道:“邦子,我開了家繡莊,這兩天就開門了,家裏不忙了你就過來幫我跑腿。”邦子人機靈,同時她也能通過這個途徑接濟瞎婆婆一家。


    邦子一聽,頓時就豪情萬丈的應了:“旦聽奶奶的吩咐。”


    這時清冷的聲音飄來:“可以走了嗎?”


    是一直被忽略了的容成獨。


    嶽箏好笑地點頭,又對邦子道:“走吧,你也跟我迴去認認路。”


    邦子雖然看著那個馬前的男人壓力很大,並不敢開口相問。頂著壓抑點了點頭,隻是好字還未出口,騾子和兩匹馬都驚躁不安地嘶鳴起來。


    地麵都有些微微動蕩,不慌不急的走著的人,這時也都驚叫著四下躲散。上百隻膘肥獵犬,一起奔著湧出了王家馬市。


    伴隨著奔湧出來的獵犬,響著蜂鳴一樣的哨聲。


    獵犬並不攻擊別人,直朝著他們所站的方位衝來。


    金鱗頓時大驚,當即飛身而起,一股腦的袖口中的各種飛鏢都甩了出去。


    嶽箏下白了臉色,一瞬間就覺得身邊一暖。令她心安的他的氣息縈繞,她忙緊握住了他的手。卻在下一刻驚叫道:“曲兒呢。”


    掙開了他的手,就向小馬駒邊跑去。


    幸而小馬駒竟是安靜的站著,曲兒張著小嘴呆坐在上麵。嶽箏一伸手將他抱下,摸著他的腦門顫聲安慰:“不怕不怕,娘親來了。”


    小曲兒沒有立即出聲,卻是很快地嗯了一聲。


    容成獨臉色變幻,終是從容邁步過來,清冷的聲音中透著安慰:“沒事的,去魯家馬市吧。”


    嶽箏看了他一眼,想要責備,卻又無從責起,不能指望他把曲兒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疼愛。


    若是他親生的,就是再擔心她,也不會放著曲兒坐在馬上,這樣的境況下,馬不驚簡直是奇跡。她真不敢想象,若是馬驚了,兒子甩下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這一切想法,閃念之間。


    容成獨眸光定在她的身上,察覺到她的心思,想要說:“你想錯了,隻有你是最重要的。”但是他卻隻是握了握手,開口道:“走吧。”


    清冷而又從容。


    而這時的一片街上,已經亂成了一團。


    騾子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邦子和大石頭盡管瑟瑟抖抖,還是瞅著抓了跟木棍,前麵擋著。


    獵犬奔躍著想要近前,金鱗阻止已經很是吃力。躲散不及的人,踩傷的,撞到獵犬被咬傷的,不計其數。


    亂初起時,魯家馬市門口激動地搓著手而不敢上前的掌櫃,看見那奔湧出來的獵犬,隻是驚怔一瞬,馬上迴神,飛轉至裏麵就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來人,有力氣的男人,不管是來買馬的還是咱們的夥計,都跟我出來,擋獵犬去。”


    王爺啊,那是王爺啊,救了王爺得多大的功勞!到時候把王鄭兩家馬市都變成魯家的,也是一句話的事了。


    ------題外話------


    看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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