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上布滿了鮮血。


    而在這鮮血之中,還有幾十條黑色的,如同人類筋膜一樣的東西,紮根在床單上。


    這些筋脈鏈接的,則是一顆黑色的心髒。


    心髒約莫有人頭大小,表麵除了遍布凹凸不平的血管之外,還長著大量的人臉!


    人臉密密麻麻,都與薑煜有幾分相似。


    “薑家的人嗎?”


    鍾離輕聲呢喃,以前與薑煜聊過天,所以鍾離明白,薑家就剩他一個了。


    看樣子其他的薑家人,全部都死於詛咒。


    感受到了活人靠近,那心髒突然飛速跳動,然後瘋狂的顫抖起來。


    刺啦~


    布帛裂開的響聲迴蕩,那心髒中間的血肉緩緩朝著兩旁分離,大量黑色的筋脈從裏麵延伸出來,朝著鍾離飛去。


    鍾離眉頭微微皺起,不見有任何動作,僅僅隻是瞳孔中有光芒閃爍。


    那黑色心髒上,突然燃燒起紅色的火焰。


    那火焰呈現出蓮花形狀,妖異而美麗。


    這是地獄中的紅蓮業火,罪孽越大怨氣越重,這火焰便越是會焚燒不休,直至讓對方徹底化作劫灰!


    這個能力是地府閻君自帶的,算是地府高層的戰鬥手段之一。


    這也是為什麽,地府在數量上遠遠比不上葬土,可是真正打起來,卻可以碾壓葬土。


    因為對於一切怨憎之氣濃重的東西來說,紅蓮業火都是一個大殺器。


    果然,那心髒在業火之中,居然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混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薑家所有人的靈魂,都在其中。


    看著黑色的心髒,還有那鮮血和黑色筋膜,都在業火之中化作劫灰,鍾離的眉頭卻始終皺起,未曾舒展開來。


    這詛咒確實不對勁,要知道他身上的閻君氣息並沒有收起,哪怕是葬土的鬼王,感應到這股之後也會被嚇得直接逃竄。


    這詛咒,居然還敢朝他主動出手!


    而且,真正的詛咒根源並不在這裏,這裏殘留的,僅僅隻是薑煜遺留下來的一小部分。


    “有意思。”


    鍾離輕聲呢喃。


    “我倒是小覷了人間,上古時代,這些特殊行業者究竟做過什麽?”


    沒有思考多久,鍾離揮動袖袍,整個刺青店的詛咒氣息,便被直接清空,而他也一步踏出,直接由人間走入了地府。


    世界瞬間轉換,鍾離卻沒有顯出任何不適,顯然這個行為已經做過了多次。


    閻君殿中空無一人,他坐在那青銅王座之上,聲音在地府諸多大殿間迴蕩。


    “白起與崔玨來見我。”


    沒有讓鍾離等待多久,厚重的殿門被推開,一身血紅色鎧甲的白起,還有一身大紅色官袍的崔玨同時走進,單膝跪在地上。


    “拜見帝君!”


    鍾離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要出去一段時間,歸期未定。”


    “我不在地府的時候,地府一切事物皆由崔玨負責,安全方麵則盡數交給白起。”


    “另外我會留下法印三枚,可以與我進行三次對話,非大事莫要打擾我。”


    說著話,鍾離已經用秦廣王印,分別在三張空白的閻君詔書上留下了印記。


    白起與崔玨兩人也不曾多問,拱手下拜。


    “尊令!”


    鍾離微微點頭。


    “即刻生效吧。”


    說完袖袍揮動,人已經消失在了大殿中。


    看著空蕩蕩的王座,崔玨沉默少許,看向了身旁的白起。


    “白司主。”


    “接下來咱們兩個便要守望相助了。”


    白起甕聲甕氣的迴應道。


    “合該如此。”


    “帝君不在,地府交予你我手裏乃是信任,莫要讓這份信任沾染塵埃!”


    地府之中,底層的職員或許相互之間,會有一定程度的勾心鬥角,但高層的神靈之間關係都十分和睦,可以互托生死。


    ——


    離開了地府之後,鍾離也沒有在昌南多做停留,直接循著那枚大冥通寶的氣息,化作一道流星飛遁而去。


    在考慮過後,玄冥甲還是被他穿在身上,並未留在地府之中坐鎮。


    畢竟這一次的詛咒,確實讓他有些琢磨不定,底牌還是帶齊了為好。


    而且經過了之前的戰役,那十萬兵馬的質量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如今借助軍陣,白起已經擁有了貨真價實的君級之力。


    更何況處於地府之中,還有諸多地府法則相助,安全方麵不會出什麽問題。


    萬裏的距離轉瞬即逝,黃昏過去,黑夜剛剛降臨,鍾離就已經站在了一座山頭之上,遠遠地眺望著遠方,那座形似骷髏頭的叢林。


    墳塚為目,古宅為口。


    兩處墳塚和一處四合院,全都逸散出濃鬱的詛咒氣息,詛咒之源就在其中一處中。


    觀察了好半天,鍾離眉頭深深皺起,以他的君級實力再加上精神天眼,居然無法看穿那座古宅,而且他也沒能感受到薑煜的氣息。


    隻是隱約間可以確定,自己贈給薑煜的那枚大冥通寶,就在那座古宅之中!


    半晌之後,鍾離冷哼一聲,從山巔落下,徒步走入叢林之中。


    邁入君級之後,他對於危險的預知也有了很大的提升,現在他並沒有在這裏,感受到任何的威脅,說明此處雖然詭異,但以他的實力來說不會有實質性的危險。


    叢林周圍,也彌漫著諸多詛咒的氣息。


    不過隨著鍾離一路走來,在他身後,血紅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那血色的烈火滔天而起,直上雲霄,一棵棵樹木在紅蓮業火之中化作灰燼。


    隱約間,還能聽到烈火之中,有若隱若現的慘叫聲在迴蕩。


    當鍾離走到了叢林盡頭,遠遠地看著那座古宅之時,這骷髏頭形狀的叢林,已經有一半的區域都處於烈焰之中!


    這便是鍾離的態度!


    管你有什麽陰謀詭計,什麽詭異詛咒,既然有足夠碾壓的實力,那便不需要管其他東西,一路走來,一路焚毀便是!


    隻需要將那座古宅,以及兩處墳墓留著,看能否找尋到什麽線索。


    ——


    天旋地轉。


    剛剛跨過大門,薑煜便感覺,自己好像跨過了一個世界。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不由得愣了愣。


    劉磊與王步高已經消失不見,自己也並非是身處古宅之中,而是站在一片荒郊野外。


    此時正值晌午,天上皓陽當空,灼熱的陽光灑落而下,周圍的樹叢中,夏蟬鳴叫的聲音,也讓人心煩意亂。


    薑煜在原地不過站了幾十秒的時間,便感覺到身上的汗水不斷湧現,打濕了衣衫。


    他下意識的解下外套,搭在臂彎中,皺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很熟悉...


    沒用多長時間,他就辨認出來,這裏正是那片叢林的外圍。


    而在他前麵,正是一條空蕩蕩的土路,盡頭被大量的灌木叢遮擋。


    撥開灌木叢,便可以看到那棟老舊而恐怖的四合院,也是一切惡夢的起源。


    自己...從那片林子裏逃出來了?


    但薑煜清晰地記得,自己聽從了劉磊的建議,置之死地而後生,主動進入了古宅才對!


    這又是怎麽迴事?


    薑煜站在原地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踏上了前方的土路。


    他從來就沒打算走出去,之前想要探尋出口,也隻是不忍心看到那幾個禦鬼師,被自己連累一起死在這裏。


    約莫過了十幾分鍾,土路走到了盡頭,灌木叢後麵果然是那棟古宅。


    隻不過當看清楚古宅中的場景時,薑煜整個人宛若被雷霆擊中。


    陽光下,古宅之中熱鬧無比,大量活人來迴進出,有說有笑。


    大人們穿著以前老式的藍布衣服,端著瓷茶缸,圍觀幾個老人下象棋,門口也能看到有不少稚童,正在一起玩鬧。


    一切的詛咒和恐怖,仿佛從未發生過,之前所經曆的可怕,就像隻是自己的一場惡夢!


    薑煜顫抖著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臉頰翻紅,嘴角甚至出現了血跡。


    可是眼前的場景,卻絲毫未變。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從宅子裏走出,加入到圍觀象棋的行列。


    那個中年男人與他記憶中的爺爺薑延誌,有著七八分相似。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世界,必然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薑煜還是深吸了口氣,然後大步走了過去。


    三十多年了。


    纏繞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執念就在眼前,哪怕前方是地獄,他也會義無反顧。


    腳步聲驚動了那群看象棋的男人,幾個人迴過頭來,當他們看到薑煜的時候,全都顯出了溫和的笑容。


    唯有那個像是薑延誌的男人,眼中湧起幾分怒火,冷哼道。


    “你還知道迴來?”


    “我還以為你打算死在外麵呢!”


    “大哥!”


    一個男人皺眉看了他一眼,不滿道。


    “你這叫什麽話。”


    “必清在外麵剛迴來,你就惡語相向,有你這麽當父親的?”


    “行了必清,不用理會你爹。”


    “趕緊的!”


    “先把行禮放好,等一會兒就開飯了。”


    幾個男人七嘴八舌的說著,無非就是批評那個大哥,以及好言安慰著薑煜,或者說...是他們口中,那個叫做必清的人。


    薑煜站在原地,神色有些複雜,薑必清,這是他父親的名字!


    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他爺爺薑延誌年輕的時候!


    記憶中的爺爺,一直都是一副白須白發,和藹的模樣。


    當然,和藹隻是對他而言,對自己的父親朱必清,爺爺的確很少有什麽好臉色。


    爺爺四十多歲,那自己父親這會兒應該是十八歲,到二十歲出頭的區間。


    也就是說...他來到了差不多四十年前?自己這會兒都還沒出生。


    好不容易將思路大概理順,薑煜卻感覺到右手莫名其妙一沉。


    他看過去,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手裏多了一根杆子。


    杆子的後方連接著一個旅行箱,他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四十年前的那種老款式。


    好像從這一刻起,他徹底成為了薑必清。


    “還愣著幹嘛?”


    薑延誌皺眉看著他,語氣依舊不好。


    “趕緊迴去收拾幹淨。”


    “今晚便是祭祖的時候,要是你敢在這種時候出岔子,我扒了你的皮!”


    爺爺當年這麽兇的嗎?


    薑煜目光詭異的看了一眼爺爺,並沒有多說什麽,不過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拖著旅行箱,便走進了古宅當中。


    宅子裏到處張燈結彩,掛滿了紅色的綢緞與布花,薑煜一路走一路看。


    他自打記事起,就從來沒聽說過祭祖這件事,而且在他的記憶中,薑家人口不旺,整個家族總共才二十幾口人。


    但是現在,他這一路上粗略看去,整個薑家足足有數百口人!堪稱一個大家族!


    幸好薑煜記憶力不錯,依然能清晰地記得這古宅中的布局,輕鬆找到了父親的房間。


    房間裏的布置倒是沒有什麽出彩的,薑煜將行李箱靠在旁邊,直接走向了鏡子。


    鏡子中印照出來的,是一個十八九歲左右的青年,穿著老式的布衣,身上有許多口袋,下麵則是闊腿褲,還有千層底的布鞋。


    一副土裏土氣的打扮,頭發還梳成中分,臉上帶著幾分未曾褪去的稚氣。


    原來父親年輕時候長得這幅模樣,看起來倒是蠻清秀的,薑煜在心中思量著。


    打量了一番房間,確定沒有特殊之處後,他走到行李箱前,緩緩將其打開。


    裏麵裝著幾套換洗的衣物,夾層裏,則放著一張女孩的相片。


    女孩豎著麻花辮,笑容甜美。


    看到的瞬間,薑煜便淚如雨下。


    這正是他母親!


    這個時候,父親與母親應該才剛剛相戀,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期待。


    足足過去了十幾分鍾,薑煜才將這張相片裝入自己的口袋,貼身放好。


    他又翻動幾下,終於在衣服的下方,找到了一個特殊的物品。


    這是一個形狀類似於錐子的東西,看起來好像是青銅鑄造,四周則銘刻了大量的符文,無數年過去,表麵已經氧化成了黑色。


    降魔杵!


    薑煜一眼便認出了這個東西。


    雖然這會兒隻是第一次鬼氣複蘇,陰行世家的能力都沒有覺醒,可是作為傳承千年的世家,自然會有諸多底牌。


    這其中就包括了這些特殊道具,都是從古代跟隨著功法書冊,一同傳承下來的。


    世家傳人不需要法力,隻需要將血液抹在上麵,便可以激發出裏麵隱藏的力量,從而達到保命護身、斬鬼滅祟的作用。


    薑煜寧心靜氣,手捏法印,一股特殊的力量湧動,而那降魔杵居然自動飛了起來,仿佛一柄小小的飛劍一樣,圍著他繞圈。


    “法力還在!”


    薑煜眸子裏閃過幾分喜色。


    雖然麵對薑家的詛咒,這點力量不算什麽,但到底是有了幾分底氣。


    他看了一眼脖頸上的大冥通寶銅錢,收迴了法力,將那根降魔杵藏在了自己的後腰處。


    剛整理好衣服,一陣敲門聲便突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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