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大家客氣說侄子是神童,還真自以為是啦。二弟妹,不是大嫂說你,你也該好好管教孩子了,別好好的苗子就這樣給毀了。”一番話,說得至情至理,好像多為別人著想似的,不知情的還真可能被瞞不過去。


    景氏微微一皺眉頭:“我們家翰哥兒就一普普通通的孩子,就是有幾分靈性也是大家夥誇出來的,大嫂的話太嚴重了,幾句孩子話而已,也難為你這麽著急上火,不過童言無忌,還是有點道理的,這樣的人家為何看上咱家梅子呢?”


    武氏狠狠瞪了一眼唐文翰,隨即擠出笑容道:“那還不是靠我從中張羅的。”


    “哎呦呦,你是沒見過沈大戶家的富貴和氣派,雕梁畫棟,亭台樓閣,處處冒著仙氣,哪怕是裏麵的丫鬟都水靈靈的,甩咱們窮家破院的土娃子十裏八街去。”


    “嗬嗬,娘,照大伯娘這麽說,丫鬟都那麽迷人眼,主人家眼瞎了,挑個出眾的丫鬟做兒媳怎麽也比選我姐姐強啊。”說得天花亂墜的,糊弄誰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番話總算讓景氏暗自嘀咕起來,她本來就不太信任武氏,隻是抱著半信半疑姑且聽聽看的態度,現在聽兒子一說,雖然胡攪蠻纏,但還真有幾分道理。


    “呸呸,沈大戶也是你黃毛小兒能編排的,別連累咱一家吃掛落。”武氏心中一寒,索性不管不顧地威脅起來。


    “大嫂,你侄子說得有道理,在那當差的丫鬟既然都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地供著,肯定出落得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要知書達理,他沈大戶再怎麽挑也挑不到咱窮門小戶門上吧?”


    果然二弟妹還是懷疑了,索性鬼精鬼精的侄子提起這茬時,武氏已經想好了對策:“哈哈,大戶人家心裏的彎彎繞繞哪是咱這種人能揣測的?待丫鬟好,那是人家心善,積德積福,但要做兒媳婦嘛,這身份上嘛,是吧,怎麽拿得出手哦?”


    騙鬼哦,商人重利,無緣無故地對丫鬟積啥德行啥善?


    這番駁斥倒也有幾分道理,丫鬟養得再好,也不過一個玩物,賤籍出生是無論如何也抹滅不去的,主家要她們生就生,要她們死就死,確實比不上她們清清白白的人家。


    見景氏還猶豫,武氏索性板起麵孔:“怎麽,二弟妹這是信不過,認為我這做大伯娘的會讓自家親侄女往火坑裏跳?罷,罷,當我白費心思,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到頭來枉做小人,行了吧。”


    “嫂子說哪裏話,你的人情我們總是記在心裏的。”景氏被對方的以退為進整得有點搖擺不定,她也不過一普普通通農婦,有天底下所有當娘的驕傲,希望閨女能嫁得個好人家,過上衣食無憂地富足日子,一方麵不太相信武氏,另一方麵又擔心錯失良機。


    萬一對方所言非虛呢,那不是白瞎一門打著燈籠難找的好親事?真真是左右為難。


    有這種心思的根由還在於對閨女的自信,她認為自家孩子是同齡人中最出色的,誰都比不上,配得上所謂的好人家。


    見景氏臉上的猶豫不決以及武氏眼裏閃爍的勢在必得的寒光,唐文翰就曉得要壞事,連忙大聲說道:“娘,爹還沒迴來呢。”


    “對,對,瞧我這腦子。”慶幸景氏還沒被徹底迷了心智,聽兒子這麽一說,也是迴過神來:“當家的還不曉得這事呢,要不這樣,等他迴來再商議商議,大嫂看可行?”


    此時,武氏的牙都要被咬碎了,卻也隻能幹巴巴地勸解道:“弟妹,你可想清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大好的親事不等人啊,多少人家在爭著搶著呢。我想這麽好的親事,,即使二弟迴來也隻有高興的份,你做主就行了。”


    “既然對方看上梅子,還在乎這十天半個月的?不著急,不著急。”景氏此時已經迴過神來:“大嫂,你也知道這個家是二柱當家,他迴來要得知我自作主張,以那冒失的性子,我還不曉得要吃多少拳頭呢。要不,大嫂好人做到底,去和他們分說分說?”


    武氏心中不屑,誰看上梅子了?人家曉得你家梅子是阿貓還是阿狗啊?


    “要不這樣,弟妹,咱們折中一下,你拿件梅子的繡品,我送去對方那兒過過眼,也讓人家心裏有個底,等也等得值,不是有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對吧?德言婦功,也不至於讓他們小瞧了咱梅子。”武氏眼珠一轉,又是一條毒計。


    “這。。。”


    “娘,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說什麽翰哥兒也不同意。”唐文翰亂說一通就哇哇大哭起來,鼻涕眼淚瞬間糊了一臉,那小模樣瞧上去別提多淒慘了。


    他也是沒辦法,豁出去不要臉地出此下策來阻止,萬一真讓武氏得逞,拿了大姐的繡品出去,指不定怎麽指鹿為馬惹什麽風波呢,看她那麽急切,要說其中沒點說道,他唐字兒倒著寫。


    要是換別的孩子這麽無理取鬧,肯定已經被心煩氣躁的家長大嘴巴子伺候一通了,可是唐文翰呢,平時多乖巧的孩子啊,每日就曉得幫家裏喂雞,攢雞蛋,從來不惹是生非,不像別的熊孩子,下河摸魚上樹抓鳥,整得雞犬不寧。


    這樣的乖娃誰舍得動一根手指頭?


    所以,偶爾攪合一下,嚎啕大哭,起到的效果特別驚人,一下子就把景氏鎮住了,就連老強頭也不悅地擰著眉心。


    “好,好,不哭了,聽翰哥的,全聽翰哥兒的。”景氏摟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哆哆嗦嗦地哄道:“乖,乖。”


    本來隻是以小賣小,發揮小孩子的優勢,假裝哭哭博取博取同情的,哪曉得哭著哭著就悲從中來。


    他容易嘛,他。


    自穿越以來,就沒過個一天好日子,住的是四處蟊蟲的茅草屋,吃的是野菜窩窩頭,不是想著怎麽賺錢就是想著家裏裏裏外外的一團破事兒,作為二房唯一的男丁,這個家將來就靠他支撐,在陌生的異世界,壓力可想而知。


    想著,想著,哭聲不由越加淒慘了幾分,他打定主意,這武氏不走,說什麽都不會停止號喪,一邊打嗝,一邊哽咽,偶爾還冒出幾句不同意的話來。


    景氏真是焦頭爛額,也顧不上武氏了,閨女再怎麽重要也比不上兒子,要這戶人家等不起,隻能是閨女沒這個享福的命:“大嫂,看看孩子鬧的,要不你先迴去?”


    武氏的肺都快氣炸了,恨不得吐出一口心頭老血,她絕對有自信,就是賺不到沈大戶這邊的銀兩,隻要繡著梅子閨名的繡品在手,她就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死的也給說成活的。哪曉得,哪曉得,單單就差臨門一腳了。


    氣得她渾身哆嗦著,牙齒打顫,但也無可奈何,隻能惡狠狠地盯著檔她財路的侄子,那模樣似要一口吞了他,或者直接拎到河裏喂小鬼。


    唐文翰完全無視武氏恍若實質,似要洞穿他脊梁的寒光,隻是貓在景氏懷裏一個勁嚎啕大哭。


    似是母子連心、心有靈犀,感覺到小兒子的瑟縮和害怕,無意識地抬頭一看,正對上武氏如狼一樣的目光,心中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大嫂,你怎麽啦?”


    武氏總算迴過神來:“沒事,沒事。弟妹,翰哥兒怎麽突然?不會撞上什麽髒東西吧。”


    這是詛咒誰啊,瞧你剛才的模樣才像厲鬼上身呢,護犢子的心思瞬間被勾起:“孩子在自家,哪會無緣無故地撞東西,我估摸著,是被嚇到了。”而且是被你嚇著了,景氏在心中補充道。


    孩子究竟礙著她什麽事了,要那樣嚇唬,不提兒子了,就是她,感覺都瘮得慌,四周涼颼颼的。


    “大嫂,你看孩子這模樣,我就不留你了,至於梅子的事兒,咱以後再說。”


    景氏下了逐客令,武氏也曉得今天徹底沒戲了,站起身來努努嘴,客氣話都沒招唿一句就出門了,跟剛進門時的態度完全天差地別。


    “好了,翰哥兒,咱不哭了,好不?有話你就說,娘什麽都答應行不行。你這一哭啊,娘心裏就跟刀子割一樣。”景氏話語裏有些哽咽:“梅子,竹子,快出來哄哄你們弟弟。”


    唐梅早在裏屋被弟弟的哭聲攪得心煩意亂,恨不得不管不顧地出去看看才放心,但想想外麵正談論的事情,終究按捺下心思,時不時地紮到手指頭,心不在焉地繡帕子。


    親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是沒權利決定所嫁之人的,一般人家,哪怕普普通通的農戶,隻要關係到這方麵事宜,不僅需要害羞地迴避,更是必須要迴避。此時聽到娘的召喚,連忙扔下繡篷,拉著昏昏欲睡的妹妹,直奔外間。


    “娘,弟弟這是怎麽啦?”見唐文翰哭得快暈厥,一邊吩咐妹妹去衝紅糖水,一邊接過他,溫柔小意地輕聲哄起來。


    “還不是你大伯娘,盯著翰哥的眼神,那兇神惡煞的模樣,我說都說不出來。”景氏現在是滿腹怨言。


    老強頭剛才一直閉目養神,現在見事兒差不多結了,拉過徒弟的小胳膊細細一把脈:“氣血攻心,是受了驚嚇所致,等會我熬了藥送過來。”隨即歎了口氣離開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雖然認了唐文翰做徒弟,兩家走得近些,但畢竟沒過明路,說到底還是人家的事兒,他是在不方便插手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家有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尤三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尤三姐並收藏農家有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