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他連夜往天宮求見天君。向天君借神兵十萬。加上僅存的十萬冥使。二十萬大軍兵赴幽冥河的盡頭。攻打魔界。


    一連七日。攻勢兇猛。日夜未停。一路披荊斬棘。直達魔界的中心所在。可魔域結界堅不可摧。縱然有神君孟洛助他。仍舊未能尋到破解之法。


    但。七日後的辰時。魔域之門猝然開啟。幽冥河的對岸。殘月一襲烏發紅袍從天而降。身後密密麻麻數以萬計者。正是嗜血成性。隱忍數千年不曾離開過魔域的魔族軍隊。


    一場曠世之戰就此拉開序幕。戰火綿延千裏。焦灼數日。勝負難分。


    他雖失了勾魂刃。勾魂術無法施展。卻以凜冽掌風橫掃千軍。魔族士兵損失頗重。殘月終是按捺不住親自出陣迎敵。


    那日。他與殘月纏鬥良久。眼看就要不敵。卻忽聞魔域深處傳來震天鼓鳴。而殘月竟在聽到那鼓聲的一瞬。腳法漸亂。破綻頻出。最後竟使計遁去了。第一時間更新


    那時。他尚不知那鼓聲意味著什麽。隻是見殘月流露那般神色。他的心底竟隱約覺得歡喜。此後鳴金收兵大醉一夜。


    隻是翌日。他宿醉未醒。卻聽得探子來報。昨夜子時一刻。殘月之妻在魔崖宮中誕下一子。據傳那孩子降生之時。天地變色。紅雲之巔震顫不止。血雨連綿不休。下了整夜。直到今晨方才放晴。


    待他從營帳中搖搖晃晃的走出來時。神君孟洛正冷著臉盯著被血雨染紅的幽冥河出神。


    “沒想到。堂堂神鳳族的公主竟會誕下魔君的孩子。昨夜天有異象。乃是大兇之兆。隻怕這孩子的降生。要將六界陷入萬劫不複之境。我需速迴天界迴稟君上。你且按兵不動。等我請示君上後再做打算。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孟洛的話。仿若沉重一擊正中他的心口。原本昏沉的腦子頓然清醒。


    她腹中所懷的明明是他的孩子。更多更快章節請到。為何孟洛會有此言。難道是他當日瞧錯了脈息。記錯了時日。如今孩子出世。異象叢生。她尚深陷魔域。而他卻隻能遠遠地站在幽冥河畔遙望。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從心間開始蔓延。直至周身都陷在其間。


    孟洛走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天宮傳令官到。隨後白袍紫發的天君步風傲亦騰雲而至。神君孟洛神色肅然。緊隨其側。


    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魔域結界不攻自破。天君卻堅持隻身前往紅雲之巔。若非他與孟洛隱了身形暗中相隨。隻怕如今天地早已易主。


    步風傲乃母神唯一的孩子。擁有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神力。掌管六界萬物已有近四十萬年的時間。


    當他騰雲躍過幽冥河時。天際猛然劃過一道白光。似將天地都撕裂了一般。隨後魔域結界大開。魔族士兵死傷無數。


    但天君卻輕輕揚起手中的無極扇。示意麾下數萬神兵以及冥使皆不可妄動。就連冥君與孟洛跪求相隨。都被天君冷言拒絕。


    此後。天君孤身騰雲進入魔域。直往紅雲之巔而去。


    冥君與孟洛暗隨其後。但腳程終有不及。很快便失去天君蹤跡。待他們趕到時。卻發現紅雲之巔方圓百裏。無一人守衛。而百丈之下的魔崖宮亦是風平浪靜。全然看不出血雨留下的一絲痕跡。


    冥君與孟洛正覺詫異時。前方澤羽林中。卻傳來殘月邪魅至極的笑聲。還有天君的聲聲長歎。


    “殘月。放了鳳梧。交出孩子。孤便賜你速死。”


    透過眼前的層層樹影。隻見一襲白袍的天君麵色清冷。劍眉緊蹙。眼底有逼人的寒意溢出。


    一聽到“鳳梧”二字。冥君神色驀然黯沉。緊握成拳的手在袖中“咯吱”作響。若非孟洛這時撇眸示意他務必冷靜。隻怕他早就衝出去與殘月一較生死了。第一時間更新


    這時。聽得殘月冷哼一聲。妖嬈的眉目間盡是不屑之色。“速死。步風傲。你舍不得的。這數萬年間。你有多少次機會可以要我死。可你最終還是下不了手。也隻有司雨寒與離映天那等愚忠之輩才會相信。你是個仁慈聖明的君主。他們竟然甘願身死。都不願交出神器。可悲啊。”


    “殘月。休要多言。孤既能來到這紅雲之巔。就沒預備再出去。當日孤未能護凝兒周全。今日卻絕不能讓你再有任何機會傷害她的族人。”天君猛然一聲厲喝。無極扇輕搖之時。竟有嬰孩啼哭聲飄然入耳。


    殘月左眉一挑。微有驚愕之色。卻隻一瞬便又恢複如常。隨後搖頭苦笑著道:“你在青雲妙境清心寡欲這麽多年。如今看來竟是一無所成。你之所以孤身前來。不過是不願自己的真實麵目為世人所知。可今日我偏偏就要讓世人都看清你這所謂的天地之主。”他說著。忽然指尖一彈。頓時天旋地震。更多更快章節請到。物轉星移。澤羽林轉瞬消逝。取而代之地卻是暗潮澎湃的幽冥河畔。還有河岸邊數萬列陣而待的神兵與魔族。


    眾人隻見。身著火紅寬袍的殘月原本妖嬈無比的臉孔正漸漸發生變化。隻一瞬間他的衣袍赫然變成素白。而他原本墨黑的長發也變成了華美的紫色。他的身影正與三尺開外的天君步風傲緩緩交疊。


    一直隱在暗處的冥君與孟洛皆顯出身形。周身戒備欲與他一戰。卻在這時驀然聽得一聲巨響。無極扇底風一出。幽冥河水竟以百丈之速迅速漫進魔域。眼看便要將紅雲之巔下的魔崖宮淹沒。


    冥君一急。思及離鳳梧尚在魔崖宮中。早已顧不得此間戰事。隻急速掠過天際。向北飛去。


    幽冥河畔。殘月妖嬈的麵孔逐漸變得俊朗冷清。一襲紫發迎風飄揚。墨黑瞳仁中有著與天君步風傲毫無二致的冷冽之色。


    眾人見此情狀。皆是驚詫不已。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就連素來沉著冷漠的神君孟洛亦是微微一怔。險些忘了幽冥河水仍舊不停上漲。若天君手中的無極扇再不停下。隻怕六界萬物都危在旦夕。


    可不等孟洛開口。天君已然將無極扇高高拋向空中。劃過火紅的雲層時。有刺目的光亮閃過。厲如驚雷。聲聲巨響之後。漫天血雨飄落。


    殘月的衣袍霎那間便成血紅。袍角處那幾朵繡功精絕。栩栩如生的紅蓮隨之盛放。隻在轉瞬後便又迅速枯萎。隱隱顯出一團墨色。


    “步風傲。你……你竟當真想要我死。”殘月妖魅惑人眼眸之中滿是驚駭之色。修長的指尖緩緩伸至唇角。薄唇微啟之時。指尖便有墨黑色的血液隨之流出。他極力凝氣想要以魔血築起封印抵擋來自天君的攻勢。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早在步風傲耗費半數神力劈開魔域結界之時。他已下定了決心。此番定要將殘月滅之。


    “殘月。你與孤糾纏了幾十萬年。今日終歸要有個了解。這數萬年來。天地萬物承受的苦難皆因孤而起。自該由孤親自來結束這一切。”雖是血雨彌漫。可天君身周丈餘內。卻有一道銀白色的光圈籠罩。血雨竟都繞道而行。滿目殷紅之中。唯獨他那一身白袍纖塵未染。


    殘月瘋狂地掙紮著。想要做最後的抵抗。無奈血雨愈發粘稠。將他層層包裹。幾乎動彈不得。“想不到你為了殺我。竟甘願自毀無極扇。斬斷靈脈。浴血成雨。你以為用你的血就能淨化天地萬物嗎。哈哈哈。幼稚。即便天地萬物此刻得你之血獲重生。又能怎樣。你我至此灰飛煙滅又能怎樣。枉你統領六界數萬年。竟連這般粗淺之事都看不透徹。魔由心生。非是你一己之力能夠主宰……”


    殘月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是淹沒在血雨之中。


    神君孟洛俯身叩首。替天地萬物跪求天君。“君上三思。若君上寂滅。第一時間更新天地無主。六界危矣。”


    天君卻是緩緩搖首。露出泛白的臉孔。淡淡地道:“孤若不死。即便爾等集結百萬大軍征戰千年。也不能傷殘月分毫。孤自知罪孽深重。妄為神族。妄為天地之主。當日因情愛生出妒意。繼而又生出恨意。最終戾氣漸長。邪念惡念皆從心而生。與他糾纏數萬年之久。卻始終不能真正的放下。若早日放下一切。司雨寒與離映天亦不會白白犧牲。”


    血雨漸止。籠罩在天君周圍的銀色光圈也漸漸隱去。而他高大的身形亦有些搖晃。待孟洛上前將他扶住時。他已是一息僅存。卻仍不忘交代孟洛。“鳳梧母子孤已遣人送往幽冥。務必告知卿然。一定要善待他們母子。”


    天君逝後。世間再無魔君。而數萬魔族受天君之血淨化。得以重生。


    幽冥國。清輝冷月高懸天際。風雪雖停。酷寒未止。


    無暇峰頂的忘川殿內。縱有火紅明珠照耀。仍是冰寒刺骨。


    離鳳梧掀開雲被從冰榻上急衝下來。綠眸中淚意未幹。卻又莫名冷笑起來。笑聲卻是無比淒涼。顫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連退數步。勉強站定。“卿然。什麽叫做沒有孩子隻有我。是不是殘月殺了他。是不是。你快告訴我。司卿然。”


    她的唿喊聲讓深陷在迴憶中的司卿然驀然迴過神來。想起天君臨終前的交代。他的心下卻是一緊。原想拂袖上前想要扶一扶她。可那將伸未伸的手終是緩緩垂下。


    “鳳兒。一切都隻是你的臆想罷了。你從不曾懷孕。又哪裏來的孩子。”他揚起眉梢。淡淡地看著她。


    司卿然話音未落。離鳳梧猛然抬眸。淚水恣意流淌。搖首凝望著他。啞聲道:“臆想。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你莫不是預備和我說。我君父與族人的慘死。還有此後你我經曆的種種都是我的臆想吧。我被困魔域之初。確然渾噩不知世事。可我眉心這枚鳳羽花印記卻替我將一切都記得清楚明白。”


    她抬起手來。將眼角的淚水胡亂一擦。隨後唇角一勾。噙著一抹怪異的笑。接著說道:“大婚前夕。玄玉訣已將我體內花毒盡除。讓我重新想起了往日的一切。也從殘月口中得知你傷重不治的消息。我幾乎心痛而死。未免殘月起疑。我隻得佯裝無異。暗中籌謀著。想趁大婚之夜返迴幽冥以玄玉訣上的符文替你療傷。卻在幽冥河畔被他所阻。可他最終還是讓我迴到了幽冥救你。”


    司卿然聽到這裏。垂在身側的手終於緩緩抬起。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原本冷清的鳳目之中。逐漸有了暖意。


    “鳳兒。對不起……”


    他就知道是她。盡管那夜的她與以往很不一樣。可他知道那個將他這個將死之人救迴的人確然是她。


    但想起那夜她的失常。他的神色卻又是一沉。


    離鳳梧雖低垂著眼眉。卻仿佛堪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道:“殘月雖然允我迴來救你。條件卻是隻要你醒。我便要隨他返迴魔域。永世不能再離開他半步。那時我心係你的安危。哪裏顧得上去想那麽許多。便隨口應下了他。卻沒想到。他竟以魔血將我的元神鎖在他的身體裏。實則那夜入這殿中救你的不止有我。還有他。”


    聞言。司卿然恍然大悟。難怪那夜她神態舉止那般失常。可恨他重傷之中經絲毫未察。她當時已被殘月控製。


    他攬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緊。她卻緩緩抬首。定眸看他。又道:“那日。聽聞你領兵前來魔域。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想我的孩子終於不用生在那極惡之地。不用出生在仇人的宮殿中。可一連七日。你都沒能攻進魔域。我的胎動卻愈發頻繁。體內真氣幾番逆轉。令我痛不欲生。即便是玄玉訣也無法令我保持清醒。最後卻是殘月以魔血助我調息。他甚至不再關心我是否會將玄玉訣給他。他隻堅信我即將誕下他的孩子……”


    她說到這裏。眉宇之間的痛苦之色逐漸蔓延。瞧得司卿然麵色微沉。終是沒有勇氣再往下說。


    她知道。他心裏有恨。有氣。


    她又何嚐不是呢。隻歎命運弄人。她終究還是辜負了他一番情意。想到這些心裏愈加窒悶的緊。複又想起那個她不惜一切方才生下的孩子。


    可她甚至沒見過他一眼。隻在昏睡中聽到了他響亮的哭聲。還有殘月在她耳畔的輕柔低語與淺笑聲。


    當她從忘川殿中醒來。再次見到司卿然時。心底確實喜悅非常。可如今迴憶似流水一般湧現。她不明白他為何告訴她。沒有孩子。這一切隻是她的臆想。


    “孩子死了。對嗎。”她極力地想要逃避。卻又再也無處可逃。隻得顫聲問了出來。“殘月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殺了他。”


    司卿然將她的身子微微一轉。與他迎麵而站。修長卻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紅腫的眼眸。柔聲道:“傻鳳兒。有我在。豈會讓人傷了你的孩子。”


    離鳳梧眸色一怔。漸漸凝起希冀的光芒。緊緊抓住他的手。櫻唇微啟想要說什麽。卻又驀地蹙眉。隻覺得他似乎話有深意。


    沉重的殿門便在這時驀然而開。侍女小魚一臉喜色抱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緩步走來。尚未來到近前。離鳳梧便已迫不及待地睜開司卿然的手。疾步迎了上去。


    “孩子。我的孩子……”她伸手接過孩子時。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晶瑩的淚滴落在孩子紅潤的小臉蛋上。微涼的觸感將他從熟睡中驚醒。密長的眼睫緩緩一抬。一張妖嬈絕美的小臉頓時躍入她的眼簾。她抱著他的手驀然一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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