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檢查結果,藤原同學跟魔人,似乎是以魂魄等級融合在一起了。」


    這裏是某間研究所內的一個房間。


    坐在我麵前的白衣男,語氣平淡地這麽說。


    「實在太胡來了。可以說是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為什麽現在還能活著的地步。」


    「就是說啊。那麽,醫生,請問有辦法讓藤原跟魔人分離嗎?」


    對於我的問題,白衣男——醫師——以點頭迴應。


    「嗯,憑目前的魔導工學,要恢複原狀是非常困難的。雖然身為研究者,說出這種話實在很沒麵子,不過還是隻能說,請放棄這樣的想法。畢竟魔人與人類融合是前所未有的事例,不論是發想或技術都還落後一大段距離。雖說這樣更有研究的價值,但是,考慮到藤原同學的立場,還是不方便這麽做。」


    「這樣的嗎?」


    「你看,藤原同學是東日本分部重要人物的親人,對吧?對於處在這種立場的人,要是進行粗暴檢查的話,會產生很多問題。事情就是這樣,今後,你們就以召喚士跟使魔的關係,努力過著新的人生吧。」


    在我旁邊默默聽著醫師這些話的藤原(雖然外表是魔人)發出不滿的聲音。


    「怎麽會……真的沒辦法複原了嗎?」


    「很遺憾。你想想,已經混合在一起的兩種顏料,沒辦法再恢複成單色了吧?就是這麽迴事。不過,這樣不是也很好嗎?畢竟你意外地獲得了魔人的肉體。那可是最理想的才能、天分,多半是人類史上最棒的。對於這一點,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


    「自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當然會感到不滿吧!?」


    麵對提出強烈抗議的藤原,醫師偏著頭,露出不解的模樣。


    「我搞不太懂呢。雖然或許也有個人喜好的問題,不過,就連外表也變得更好看了不是?哎,雖說藤原同學原本就是個美女,但即使如此,還是無法跟現在的模樣相提並論吧?簡直就是藝術品。已經沒有需要恢複原狀的理由了吧?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幸運呢。」


    這段話實在過於合情合理,完全感覺不到絲毫體貼之意。


    然而,悲哀的是,所謂的魔法師,大多都是這種人。特別是像這位醫師一樣,人們稱之為魔導工學士的人物,往往呈現出「隻要是為了魔法的發展,道德倫理、良知,全都可以毫不在意地舍棄」的傾向。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變成了蘆屋同學的使魔!這樣的話根本沒辦法迴學校!隻會讓人看笑話而已!能、能不能至少把使魔印記消除掉呢!?」


    藤原以顫抖的聲音如此懇求。


    醫師事不關己地翻著病曆。


    「就算你這麽說,因為契約過程本身便頗為異常,所以沒辦法用正規方法解除。何況,要是強行解除使魔契約的話,你還可能會就此死亡喔?像你這麽年輕的女孩,陷入這種仿佛變成同齡男生奴隸的狀況,你會擔心有不好聽的傳聞,這點我可以理解。但是,話說迴來,這樣胡來卻依然活了下來,不是應該要為這個奇跡感到高興嗎?」


    或許是想不到該怎麽反駁了吧,藤原發出「唔」的一聲後就無言以對了。


    醫師點點頭,將視線移到我身上。


    「其他還有什麽問題嗎?」


    「咦、啊、不知道算不算問題……藤原的耗魔量太高,讓我覺得很累,請問這個有辦法改善嗎?」


    前幾天發生的不幸事故,讓藤原變成了我的使魔。這就算了,不對,雖然完全不能就這樣算了,但是既然結果已經如此,沒辦法的事就別去想了。就此死心吧。


    無法坐視不管的是,這個使魔的性能。


    使魔活動所需的能量,來自於使喚者供給的魔力。魔人的超高規格性能和需要的魔力量成正比,光隻是像這樣存在就會大量消耗我的魔力。


    對我來說,負擔太沉重了。


    說起來,作為魔法師,我並沒有特別出色的才能。不但魔力值隻有平均以下的程度,血統也不怎麽樣,再加上不喜歡念書,所以也沒什麽知識。要這樣的我來使喚超高位的魔人,那可不是用「艱難」兩個字就能形容的。


    現在的我,可以說跟一個逞強買下超級跑車,但是付不出維修保養費用的無業遊民沒兩樣,就隻是個傻瓜而已。


    「努力鍛煉自己,讓魔力上限增加,這應該是最好的對應法吧。另外就是利用魔力槽之類的魔導器具。」


    「我想也是。那麽,至少希望能夠補強供給迴路,或者是讓管道變得更長一點……。」


    「辦不到。要是從外部強行介入,導致魂魄崩壞的話,那就太過悲慘了吧?」


    聽到這個殘忍的否定,我歎了一口氣。


    跟正規契約相比,我和藤原之間所構築的魔力供給迴路,貧弱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畢竟締結契約時用的是那麽亂來的方法,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首先是,有效距離非常非常短。經過實驗得知,隻要彼此離開超過十公尺,藤原就會變得無法從我這邊取得魔力。不隻是這樣,傳達魔力時甚至還會產生耗損。假設我這邊送出了一百的魔力,實際上藤原能夠收到的,大概隻有二十而已。


    除了耗魔量偏高之外還有這個問題,真的是禍不單行,簡直就像是遭到詛咒一樣。


    由於有效距離太短,所以必須一直待在一起——這是最難搞的部分。畢竟我們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年輕男女,吃飯睡覺都得形影不離,多少有點那個吧?姑且不論外界會有什麽觀感,我並沒有用那種眼光來看待藤原,但終究還是不太好吧?在很多方麵……都會有問題,對吧?


    雖然好像全都無法改善就是了。


    「然而,盡管無法改造迴路,供應魔力時的損耗倒是可以消除的喔。」


    醫師這麽說。


    「是嗎?」


    「也就是說,你看,隻要不依靠迴路,直接傳遞魔力就可以了。透過身體的接觸。」


    「這個……請問要怎麽做?」


    雖然遭受不好的預感襲擊,但我還是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


    醫師的視線在我和藤原之間往返,眼神就像是在觀察實驗動物一樣。


    「在傳遞魔力手段還相當缺乏的時代,魔法師與使魔透過肌膚相觸、黏膜接觸等方式來傳遞魔力。效法先人吧。既然你們的迴路太過差勁,派不上用場,采取這類手段的話,至少能夠解決迴路的問題。」


    唔哇。


    「不是,再怎麽說,沒有交往的男女之間要做這種事,未免……」


    「如果無法接受性交的話,接吻也可以,再不然,即使隻是在半裸狀態下擁抱,效率也會截然不同。隻不過,相較於皮膚,黏膜的魔力傳達率還是會高出許多,這點就不用多說了吧。接觸的麵積也是越大越好,這個應該可以了解吧?以媒介而言,體液也是非常優秀的。哎,不過,這方麵終究還是你們自己得解決的問題,高興怎樣就怎樣吧。」


    醫師用似乎絲毫不感興趣的態度如此斷言。這人對於男女之間的微妙心情太缺乏關心了吧。


    「不、不會吧,這一定是騙人的……我現在肯定是在做夢……」


    藤原以仿佛隨時會昏倒的表情仰望著天花板,就像是吃到了蚱蜢似地。


    不過,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還有,雖然優先度可能比較低,不過,你的那副模樣。」


    醫師看向藤原。


    別說是不像日本人,甚至已


    經可說是超凡脫俗的美麗外表了,即使用「讓人倒抽一口氣」來形容也絕對不算誇張的美貌。簡直就像是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女王一樣……。


    更不如說已經超越了漂亮之類的描述,踏入了異質的領域。「過猶不及」這句話果然有道理,太過漂亮的藤原,反而給人一種惡心的感覺。我不想跟她走在一起。


    「如果隻限於外表的話,應該有辦法用魔法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吧。」


    「這樣嗎?」


    原本陷入茫然之中的藤原,像是發現了一絲微弱的光明般,稍微找迴了一些精神,開口反問。


    醫師邊看病曆邊點頭。


    「首先,以前提而言,那個身體裏麵,現在似乎有著兩個意識。不用特地說明你們也應該知道,就是藤原同學和魔人的意識。關於這點,相信你自己也感覺得出來吧?」


    對於這個詢問,藤原以有點曖昧的態度點頭。


    「我的確可以感覺到,除了自己之外,身體裏麵好像還有另外一個意識。那一定就是魔人吧,偶爾還會聽到聲音。」


    「喔?順便問一下,那是什麽樣的聲音?聽來像是在說話嗎?或者是不具意義的聲音?」


    「我不太清楚。不過,至少還能了解到,對方對我沒有懷著什麽正麵的感情。」


    醫師說了句「原來如此,對方也能分辨出藤原同學,是嗎」,在病曆上寫了些什麽。


    「也就是說,正如同藤原同學剛才說的一樣,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隻剩下她的意識,不過,魔人的意識其實也還是存在。同樣地,雖然她現在的外表是魔人的模樣,但是,肉體也依然確實地留存於其中,就是這麽迴事。」


    意識之類沒有實體的東西,跟屬於物質的肉體,兩者可以相提並論嗎?——老實說,雖然我對這點感到懷疑,不過既然比我聰明許多的醫師都這麽說了,哎,多半就是這樣吧。


    醫師將筆尖指向藤原胸口的中心。


    「我想表達的就是,倘若能夠強行壓抑住魔人的要素,或許就有機會讓外表替換過來。啊,當然,關於意識也是這樣喔。因為什麽理由而使得意識遭到魔人奪取也絲毫不足為奇,務必多加注意。然後,我想想,如果像是藤原同學這麽擅長運用魔力的人,隻將肉體交換過來,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原來是這樣的啊。」


    雖然藤原像是相當佩服地點點頭,不過……


    「說起來簡單,但是,這應該需要非常大量的魔力才能做得到吧?」


    對於我的顧慮,醫師邊點頭,邊以「是這樣沒錯」作為開場白。


    「然而,隻要能夠成功改變外表,接下來應該就隻需要少量魔力便能加以固定了吧。不過,改變本身無論如何都還是需要龐大的魔力,這個是沒有辦法的。」


    如果需要龐大魔力的話,靠這個貧弱的供給迴路多半無法負擔吧。到時勢必需要透過身體接觸的方式來傳遞魔力……實在不想這麽做。


    「藤原,你想變迴原本的外表嗎?」


    雖然我刻意以像是尋求否定的語氣發問,但藤原卻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這是當然的吧」的迴答。


    「我絕對不希望以這種跟花癡沒兩樣的模樣生活。最重要的是,這個蠢到不行的大胸部,害我覺得肩膀很僵硬。這到底算什麽啊,讓人覺得非常煩躁。」


    「原來你是無法忍受突然發生的異常感啊。」


    「閉嘴。這種三酸甘油酯塊狀物就隻會礙事而已,完全是身體構造的缺陷。為什麽男人都覺得這種東西很棒?真是無法理解,根本是傻瓜吧?」


    「是傻瓜沒錯啊?不過,男人如果不是傻瓜的話,人類這個種族早就滅亡囉。別瞧不起生物的本能喔。」


    「……這樣啊。那麽,剛才說到要壓抑住魔人的要素,憑蘆屋同學你那貧弱的魔力,有辦法辦得到嗎?」


    基本上,使魔無法自行產生魔力。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出於「擔心遭到使魔背叛」的顧慮,讓召喚士在召喚時會施加限製的緣故。


    屬於異世界生物的魔物,需要魔力來維持生命活動。因此,使魔不得不依靠由魔法師所供應的魔力。一方麵以魔力掌握生殺大權,一方麵再搭配服從印記,從肉體、精神兩方麵都加以控製。


    也就是說,藤原與魔人那與生俱來的大量魔力,現在都變得完全派不上用場了。


    實在很可惜。


    「這可難說。不試試看就沒辦法知道囉。要是行不通的話,可以拜托你就此放棄嗎?」


    「我才不要呢……真是,實在惡劣到極點了……。」


    雖然藤原的表情轉為黯淡,不過,這句話應該是要由我來說的吧。


    對於陷入沮喪之中的我們,醫師開口說道「大可不必這麽悲觀喔」。


    「魔法的進步速度日新月異,或許有一天連魂魄的分離都能做得到吧。姑且不論那會是一年後、十年後,或者是百年之後,能夠恢複原狀的那一天,總是會來臨的。」


    「我沒辦法等那麽久啦,醫生,拜托你更努力一點……有必要的話,如果隻是把藤原稍微解剖一下的程度,我也可以默認。請盡快幫助我脫離這個怪物……。」


    「你說什麽?」醫師眯起了眼睛。「此話當真?」


    「當然是不行的吧!?蘆屋同學,難道你沒有人性嗎!?」


    來自身旁的吼叫,刺穿了我的耳朵。


    「喂、喂喂,別那麽認真嘛,這隻不過是個輕鬆的玩笑話吧?」


    「不好笑的玩笑話就隻是失言而已!何況,像我這樣一個才氣煥發又楚楚動人的女生,成為蘆屋同學你的使魔,到底為什麽還能有這麽多不滿啊!?根本是你配不上的榮耀吧!」


    「這次的悲劇,起因就在於你這種自信過剩的一麵,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才沒有犯任何錯!一切的準備與步驟都很完美!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才會發生那種狀況!不合理……實在太不合理了!」


    我現在的處境才是最不合理的吧,根本就隻是遭到波及而已啊。


    就在我因為傻眼而無言以對的時候,醫師邊點頭邊說了句「問題就在這裏呢」。


    「詢問過監考老師後,得到了『藤原同學沒有犯下明顯失誤』的答覆。魔導書跟魔法陣,事前都已經通過了學園方的審查,考試時的魔力運用也相當流暢,不管怎麽想都應該不至於會發生那麽嚴重的問題。」


    「對吧!?」藤原探出身子。「就是說啊,實在太奇怪了!」


    「嗯,正因如此,才會特別允許藤原同學你在沒通過考試的情況下,依然得以升上二年級。當然,身為使喚者的蘆屋同學能夠升級,這點應該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吧。」


    「升級……唉……西派那些人會怎麽說呢……。」


    藤原發出歎息。


    我也一樣,一想到新學期從明天開始,又得去學校上課就感到頗為憂鬱。


    這次事件,好像已經傳開了。


    簡直是惡夢。


    魔法師協會的日本分部,現在分為兩大派係。


    分別是由藤原家支配的東日本分部,以及由三條家支配的西日本分部。


    正如同「藤原千影」這個名字一樣,身為藤原家本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在校內居於東派的頂點。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不過她其實是有著最高貴血統的人物。


    理所當然地,這樣的一個人物,現在變得必須聽從無派係的我使喚,情勢非常不妙。


    最糟糕


    的情況是,東派的學生或許會忍不住殺了我……。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啊。我上輩子該不會是做了什麽窮兇惡極的事吧?


    「真想轉世成屋久島的屋久杉……完全不用思考,隻靠光合作用活下去……。」


    「你在說什麽傻話啦。」


    肩膀被輕輕戳了一下。


    ◆◆◆


    經過一段互不相讓的激烈爭執,我和藤原終於決定要在同一個房間過起共同生活。


    簡單說就是同居啦。


    話說迴來,我本來以為跟異性的同居生活應該會是更加讓人興奮、期待的。


    想太多?


    是哦。


    「就算退讓一千步,我們不得不住在一起,這點我可以理解喔。沒錯,即使非常令人痛心,但我的確還是答應要跟蘆屋同學你同居了。雖然完全不想這麽做,不過現在別無選擇,我能夠理解。不過呢,住的地方是蘆屋同學你的房間,這點我還是無法接受。住我那邊也沒什麽不好的吧?這個破舊的房間是什麽?狗屋嗎?」


    新學期開始的前一晚,從住院檢查獲得解放後迴到住處的我們,在整理行李時,藤原以十分不滿的語氣如此抱怨。


    多個瓦楞紙箱已經事先送到了房間,正從其中一個箱子取出藤原個人物品的我,暫時停止作業,稍微瞪了她一下。


    「這個不也早就吵過了嗎,我死都不想進你們那間宿舍。」


    這間學園共有三處學生宿舍,在校生必須在其中某間宿舍生活。


    根據所屬派係不同,分配到的宿舍也會隨之改變。拿藤原來說,她就住在由所屬的東日本分部出資興建的,名為「天球宮」的宿舍。


    與其說「天球宮」是學生宿舍,不如說更像高級住宅大樓。宿舍內有商店、健身房、談話廳、大餐廳、大澡堂等設施,非常豪華。


    相對地,像我這種不屬於任何一派的浮萍,照規矩就是會被扔進學園從一開始就已經附設的,叫做「學生宿舍a」的豬圈……不是,宿舍。


    「學生宿舍a」是棟仿佛會出現於某處荒廢村落的寂寥木造建築,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特色。真要說的話,大概也就隻有「發生火災時會比其他宿舍燒得更旺一點」而已吧。


    考慮到這麽大的階級差異,藤原會想要抱怨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不過,要是我膽敢帶著身為東派首領的藤原踏入天球宮,遭到殺害的機率是百分之百。畢竟我的命隻有一條,非得好好保重不可。


    「藤原,你該不會是想看天球宮那票人把我淩虐到死的場麵吧?再怎麽冷酷無情也不是這樣的啊。你是把處死犯罪者當成至高無上娛樂的古代羅馬市民嗎?」


    我一這麽指責,藤原嘴角出現了看似覺得厭惡的扭曲。不過,她沒有再反駁什麽。


    哎,我想也是啦。要是這樣都還能迴嘴的話,我就得為她的殘虐性感到恐懼了。


    因為囉嗦的家夥已經安靜了下來,所以我開始把她的個人物品、家俱等配置在房間各處。


    不過……每樣物品的品質都非常高,感覺就像是有錢人家的東西。全都是與我至今為止的人生無緣的事物。


    這麽多各式各樣的物品逐漸侵占自己房間的模樣,讓我想到單方麵遭受強大國家侵略的弱國之末路。廉價的用品接連遭到驅逐,甚至有種爽快感。


    好不容易完成整理後,我原本熟知的房間已經消失了。


    這根本就是藤原的別墅了吧。


    「唿,這樣一來稍微像樣一點了呢。啊,對了,周末就連壁紙也重新貼過吧。」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耶。」


    藤原環顧室內,看似滿足地點點頭,接著就在大概提升了五個層級的床上坐了下來,趾高氣昂地翹起了腳。可能因為她現在是身材非常好的魔人姿態吧,看起來有模有樣到了異常的地步。


    我也隔著小桌,將屁股交給位在藤原對麵,同樣十分豪華的沙發。


    真的又鬆又軟。


    「好啦,那麽,蘆屋同學,我們來談談今後的事吧。」


    「今後的事啊……我跟你之間的契約,短期內應該還沒辦法解除不是?」


    「我不是說那個,像是家事如何分擔之類的,有很多要做的吧。」


    「原來如此,你會在意這種現實的問題,倒是讓我相當意外。」


    雖然號稱是學生宿舍,不過,在這裏的生活,與其說是集團生活,不如說更接近常見的獨居。


    除了門禁之外就沒有什麽特別需要注意的限製,反過來說,煮飯、洗衣服等也全都得靠自己動手。


    「洗衣服就由我來吧。」藤原豎起食指,「畢竟這個不能交給蘆屋同學處理。」


    「這樣啊,哎,我是無所謂啦,不過,為什麽?這樣的話,表示你得要拿我的內褲去洗跟曬喔?」


    「……是啊?蘆屋同學你有什麽不滿嗎?還是說要由你來洗我的內褲?」


    「唔~我不想。剛才想像了一下自己洗你內褲的場麵,感覺就像是變態啊。」


    藤原說了句「對吧?」,連雙手也在胸前交抱了起來。


    「啊,附帶一提,對於煮飯做菜,我完全不在行,這方麵就交給蘆屋同學了。」


    的確,她看起來就沒有絲毫像是擅長料理的感覺。


    說起來,某種程度上的生活雜事,她或許是交給自己派係那些人去處理的吧。


    「可以啊,不過我也不怎麽拿手喔。平常大多都是義大利麵、烤飯團或咖哩之類的。」


    「已經很好了吧。我可是連蛋都不知道該怎麽敲喔。如果這樣還是堅持要由我來煮的話,我也不介意就是。」


    「拜托你住手,飲食就由我負責吧。但是,就算不好吃也別抱怨喔。」


    「隻要不是太誇張的程度,我不會說什麽啦。那麽,關於倒垃圾、打掃浴室、整理房間等,這個就每天輪流,還有就是,嗯…………啊、睡覺的地方……。」


    藤原低聲說到這裏就陷入了沉默。


    「……哎、那就這樣吧。床給你睡,我有這張沙發睡就夠了。」


    即使是藤原,對於我的讓步,似乎也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樣子,提出了「這、這樣嗎?」的詢問。


    「那、那麽,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啊、話、話說在前頭,要是敢趁我睡覺的時候有什麽非分之舉,或者是偷看我洗澡的話……!」


    「不會啦,杞人憂天也不要太過份。你就放心唿唿大睡吧,誰沒事會想去碰你這種家夥啊。」


    我發出一聲「嘿」的笑聲後這麽說。


    藤原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嚴肅。


    「……啊?這應該是實際上有可能發生,極為重要而且不能忽視,令人擔心的事吧?像蘆屋同學你這樣的色猴子,何必還要偽裝成一副有紳士風度的樣子?這是在逞強、死要麵子嗎?」


    「喂喂,你先為連色猴子都不會想碰的自己感到遺憾吧。即使你這家夥在我麵前脫光跳緞帶舞,我也會選擇滑手機,徹底加以忽視喔?就算是那副漂亮、性感到讓人害怕的魔人姿態,在裏麵裝的是藤原你這個時間點就沒什麽好說的了。understand?」


    雖然我或許不該反唇相譏,但被這麽貶低,換成誰都會覺得不高興吧。


    我整個人躺到沙發椅背上,頭往後仰,以狂妄姿態隨便擺了擺手。


    雖然我現在看不到藤原的表情,不過很容易就能想像出會扭曲到什麽地步。


    「……喔喔?


    」


    經過一段沉默之後,藤原以重低音小聲這麽說。


    看來我的發言真的讓她非常不爽吧?內心的不滿多少減少了一些。


    然而……


    「哎,也好。既然蘆屋同學你什麽都不打算做,這樣當然最好不過……對吧?」


    聽到床鋪彈簧受到壓力而產生的傾軋聲,我抬起頭,發現藤原已經站了起來,正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我。然後,她慢慢地朝我走了過來。


    糟糕,搞不好真的惹火她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打算做什麽啊?像這樣一碰上什麽事就馬上停止思考,訴諸暴力,以現代人而言未免有點……不是,如果剛才說得太過火的話,我願意道歉,拜托不要動用暴力!」


    「我沒有要對你做什麽啊,隻是想讓你提供魔力而已。之前不是說過,為了讓我能夠變迴原本的模樣,需要大量的魔力嗎?」


    雖然我覺得她現在的行動有點像是忽視談話發展,不過還是可以理解這段發言。


    「原、原來是這件事啊……真的不會弄痛我嗎?」


    藤原露出笑容點點頭。


    「『跟蘆屋同學緊密接觸』這種危險行為,我本來是不想做的。不過,既然你說得那麽斬釘截鐵,那我就可以放心讓你提供魔力了。因為,你不是說絕對不會對我產生欲望嗎?原本的模樣固然如此,就算是現在這副魔人姿態也是一樣,對吧?」


    藤原一邊這麽說,一邊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在彼此肩膀即將相觸的超近距離,魔人過於端整的臉孔朝我逼近。


    雖然發出「嗯?」一聲,頭微微傾斜的藤原,臉上的確帶著笑容,但我卻感受到強烈的敵意,完全無法安心。現在的場麵完全就是體現「笑容的本質是攻擊性感情的表現」這句話最簡單易懂的例子。


    「是、是啊,不會有欲望喔?誰會對你這種家夥……咿。」


    依然保持笑容的藤原,悄悄牽起我的手,讓我無法繼續說下去。


    手指交纏,微涼的感覺讓我心跳加快。


    然後,從接觸之處傳來魔力遭到吸取的感覺。微弱的倦怠感。


    「唔,隻有手的話,效率果然還是不太好的樣子。你也這麽認為吧?」


    「是、是啊。」


    「……那麽,再更多一點。」


    藤原這麽說完就抱住了我。


    在一手依然保持交纏的狀態下,另一條手臂繞到了我背後。


    柔軟的感觸壓上了我的胸口……現在是怎樣,肉感超強的啊。真的假的,女生的身體竟然是這麽神奇的嗎?不、不對、等一下,我可別上當。本來的藤原,應該隻有皮包骨的程度才對。


    在內心做好準備之前就到來的未知感觸,讓我狼狽到滑稽的地步。


    「你、你這樣有點那個吧?雖然我並沒有產生什麽欲望,不過你自己想想嘛?」


    我試著把藤原推開,但卻遭到兩倍以上的力量抱得更緊。


    「你做什麽啊,再更貼近一點嘛。還是說怎樣?果然還是產生色色的心情了嗎?之前不是還那麽囂張地嘲笑我的嗎?嗯?」


    雖然光從字麵上來看,這段話說得行有餘力,不過,藤原的聲音聽來其實也有點沙啞。


    這家夥,因為被我嘲笑得太過火而自暴自棄了啊。


    再怎麽逞強好勝也不是這樣的吧!


    「不不不,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咧。話說迴來,你自己的聲音也有點啞了喔?怎麽還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啊?」


    「啊、啊!?哪裏啞啦!?啊、蘆屋同學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心髒跳得超激烈的……!絕對感到興奮了吧!?」


    「我、我既沒有興奮也沒有心跳加快啦!少在那裏說夢話!」


    「還在嘴硬……!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用手摟著我的背啊!不要像個處男一樣,手一直僵在空中!還是說你真的就這麽害怕碰女生嗎!?嘿——!?」


    「處、你說什麽傻話啊!?」


    「那就快點這麽做啊!既然不會起色心的話,應該很輕鬆就能做得到吧!?」


    在彼此鼻尖幾乎快要黏在一起的近距離,藤原露出像是在誇示勝利的笑容。


    不過,在我看來,她圓睜的眼睛仿佛在不停轉圈。


    竟敢瞧不起我——女性肉體的壓倒性觸感,加上魔力從全身各處遭到吸取,讓我的思考亂成一團,於是就此接受了藤原的挑釁,用手摟住了她的背。


    「抱住你囉!?這下滿足了嗎!?」


    「不是滿不滿足的問題吧!?……話說迴來,現在這個姿勢實在很難受……哎呀,真是的!」


    或許是因為覺得原本的姿勢不舒服吧,藤原跨過我的雙腿,然後就直接在上麵坐了下來。現在,我們完全是從正麵互相擁抱的模樣了。


    麵對麵的跨坐,彼此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空隙。


    擠壓上來的豐滿肢體——更不如說是胸部——加上從大腿上傳來的,份量十足的臀部感觸,已經不是用強烈就能形容的了。


    從藤原那變成一片緋紅的臉,更正,口中吐出的嬌喘,也讓我覺得非常不妙。


    帶著奇妙的香氣。


    我覺得自己仿佛就要被不停地對所有感官傾訴的藤原,或者說是魔人給壓垮了。


    大腦快要爆炸了。


    話說迴來,可以拜托你的大屁股不要一直在那裏扭來扭去的嗎!?


    「太、太過火了吧!離我遠一點!你啊,這樣實在不太好吧!?不,雖然我實在說不出口到底是哪裏不好,總之就是不好、不好啦!喂!」


    「啊——!?你自己不是說過,不會起色心的嗎——!?」


    「沒有啊!?可是你看,這樣不太對吧!就隻是因為魔人實在太過柔軟了而已!」


    「這是什麽話!?不是說即使外表是魔人,隻要裏麵是我的話就不會感到興奮的嗎!!」


    「這個不算、不算!果然還是沒辦法啦!真的很誇張喔!?根本就是肉嘛!肉!!」


    「你……果然還是色猴子嘛!結果還是對我感到興奮了不是!!你這大爛人!!還不快向我道歉!?為了之前嘲笑我的事道歉啊!?」


    「這樣太卑鄙了吧!?可惡,如果是你原本那副沒有起伏的身體,我明明根本就不會感到興奮的說!」


    「你竟敢說這種話!?那我就要試試看囉!?反正已經累積了魔力,可以變迴原本的樣子了!不過,如果你還是感到興奮的話,到時我就殺了你!絕不留情!給我記清楚囉!?」


    「要殺就殺啊!!」


    「讓你哭著求饒!」


    喊出這句話的同時,藤原全身也發出藍白色的光芒。


    因為強光過於刺眼而撇開頭的我,在戰戰兢兢地轉迴視線後,看到了一個以黑發為特征的純日式風格少女。那正是藤原本來的模樣,不知為何,連服裝也變迴了水手服。


    眼角含淚,滿臉通紅的藤原,兇狠地瞪著我。


    附帶一提,她的額頭上依然有著服從的印記。


    藤原發出「唿——!唿——!」的激烈喘息,以仿佛像是要勒緊我的姿勢抱了上來。


    或許該說她不論如何終究還是個女性吧,的確有著柔軟的感觸。


    話是這麽說……但是,胸部的份量完全無法與魔人相提並論。仿佛足以產生耳鳴的落差,讓我有點想哭。雖說她的容貌肯定可以列入美少女的範疇,不過,神還真是殘酷哪……。


    擠過來的壓迫感,大概減


    少了八成吧……


    「看啊,現在覺得怎樣!?」


    在被藤原大力抱緊的狀態下,耳邊傳來她的聲音。


    「硬度增加了。當然還是有著柔軟的部分,不過可以強烈感受到裏麵有核心——坦白說就是骨頭——存在。」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話說迴來,藤原現在這副與魔人不同的嬌弱身軀,換個角度來說,其實也相當有女性特色。仿佛大力擁抱就會弄壞的小巧肩膀、纖細腰身,讓我明顯感受到自己與她的性別差異。


    跟之前相比,壓在我大腿上的體重也輕了許多,總覺得要是我有那種念頭的話,很容易就可以把她推倒……不,當然還是不可能把她推倒,就隻是個比喻而已,真的。


    不過,連味道都變得跟魔人的時候不一樣了耶。這可以說是體味嗎?完全沒有不快感。甚至不如說有種似乎會讓人上癮的舒暢感。啊~不過這家夥,頭發還真是柔順啊。應該平常就很用心保養吧,唔……喔……她的體溫還真高啊……


    說起來,藤原居然也能這麽有女人…………


    「不對!!」


    我抓住藤原的肩膀,把她推開。


    「好啦結束了結束了。我沒有興奮起來,你快點從我身上下去吧。呐?唔~我剛才好像也說得有點過份了,向你道歉。不好意思。所以,你就放棄吧?」


    我察覺自己快要產生不太好的心態,在有點焦急之中試圖轉移話題。


    然而,藤原依然沒有放開我。


    不僅如此,她反而抱得更緊了。我完全推不開她。


    力氣、真大……哎、哎呀,這家夥,該不會在這副模樣的時候也還是保有身為魔人的力量吧?


    「……我說,為什麽你會這麽焦急呢?」


    咦?這個冷靜到不自然地步的聲調……。


    「不是,我哪裏焦急啦?你在說什麽啊?可以不要從對自己有利的角度來解讀嗎?」


    「啊哈,」藤原輕輕一笑。「蘆屋同學的心髒。」


    「啊?」


    「跳得比剛才更激烈囉?隔著胸口,還是可以明顯感受到鼓動喔?」


    糟糕。


    藤原微微抬起上半身,從正麵窺探我的臉。


    可能是覺得坐起來不太舒服吧,她開始扭動身體,臀部、大腿在我腿上磨蹭。


    「嗬、嗬嗬……好啦,快點老實承認吧。說藤原同學非常有魅力,我因為害羞而逞強,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話,非常抱歉,請原諒我。」


    藤原的眼神充滿挑釁含意。雖然隻有一點點而已,不過其中也開始出現了餘裕。


    臉孔還是一片緋紅。不過,不知何時,到剛才為止的激情已經消退了。


    她現在的態度,就像是深信自己必然能夠獲勝一樣。


    「啊?別說蠢話了。那隻是因為你這家夥的胸部太薄,變得比較容易感覺到我的心跳而已吧?啊~啊~這個會錯意的爛女人,少廢話,快給我下去啦。」


    「不要。為了恢複成這個樣子,消耗掉了許多魔力,所以再多給我一點魔力啦。」


    藤原一邊這麽說,一邊用自己的臉頰緊貼我的臉,開始磨蹭。


    這家夥在搞什麽啊!


    「喂——!?」


    「既然不會對我有欲望的話,這麽做也無所謂吧。還是說怎樣?果然打算承認了嗎?嗯?」


    這家夥太過得意忘形了吧!


    ……唔、魔力的吸收變得更強了……咦、咦?


    「唔、啊?」


    突然有非常疲倦的感覺囉?


    該不會是被她吸走太多魔力了吧?


    「藤、藤原同學~?魔、魔力還是不夠嗎?差不多,也該停手了吧?」


    「完全不夠喔?」


    不妙。在轉眼之間,我的餘裕迅速消失,現在已經不是享受觸感的時候了。


    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說起來,現在其實是隔著衣服傳遞魔力的狀態,效率應該不怎麽好吧?


    之前明明是說需要肌膚直接接觸的,不過實際上卻完全沒有接觸到,損失相當嚴重。


    好難受,甚至連徒勞感都爆發出來了……


    「藤原,我撐不下去了。魔力已經快沒了,會死的啊。真的請你下去,拜托。」


    「啊?想用這種話來逃避嗎?我才不要呢。在蘆屋同學你認輸之前,我都不會放過你。還有,魔力不夠也是真的,聽懂的話就再多交出一點魔力來啦。」


    這家夥……這可不是說著玩的,真的非常危險了啊!


    藤原完全得意忘形了,以一副旁若無人的態度朝我發動猛攻。


    但是,我現在甚至已經沒有餘力去理解她到底說了些什麽了,聽來全都是雜音。


    好難過,會死,就快被榨幹了。


    意識逐漸模糊……啊、啊、這個狀況真的很危險……。


    可惡,這樣一來就隻能有效率地把魔力灌進藤原,讓她滿足後再將她推開了……。


    可是,要怎麽做才好?肌膚的接觸、這個、記得是……。


    對了,黏、黏……黏膜的,碰觸?


    「啊。」


    眼前有著不停開合的嘴唇,其中還有條一直在蠕動的舌頭。


    我就像是溺水而拚命求救的小孩一樣,無意識地讓頭動了起來。


    「等一下——!?」


    藤原一邊大叫,一邊抵著我的臉。


    「你想做什麽!?終、終於露出本性了吧!?這個禽獸!」


    「你、你自己說,還要再多些魔力,所以……我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啊……!」


    在不安定的思考中,我以藤原的嘴唇為目標,把臉湊了過去。現在隻剩下那裏才有救贖了。


    話雖如此,藤原卻抓著我的臉,憑那身蠻力阻止我靠近。


    「就算這樣也不能隨便接吻吧!?別做傻事啊!?你是傻瓜嗎!?快、快住手。」


    「少廢話,隔著衣服會有損耗吧!既然如此,唯有靠黏膜接觸才……」


    「討厭、討厭啦!我絕對不希望初吻是這個樣子的!!第一次應該是要在更有氣氛的情況下……蘆屋同學,你在聽嗎!?」


    對於持續胡亂喊叫,奮力抵抗的藤原,我使出火災時的蠻力逼近。雖然覺得脖子的肌肉纖維似乎傳來像是崩斷的討厭聲響,但現在也隻能一心祈禱全都是錯覺了。


    彼此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縮短。


    我的意識已經相當混亂,幾乎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了。


    「啊、啊……真是的!你、你要負起、負起責任喔!?」


    雖然眼角含淚的藤原似乎在要求著什麽,但是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不知為何,藤原的抵抗開始逐漸轉弱。


    我們的嘴唇,現在已經來到了即將相觸的位置。


    很好、很好!


    可是,咦?既然藤原有意逃跑的話,那麽其實大可不必這麽做……咦?


    我一頭霧水。


    總之,就這樣直接把魔力灌到極限為止吧。


    在我下定這個決心的瞬間,視野開始晃動…………啊。


    來到隻差最後一步的地方時,我的意識就仿佛融入黑暗之中般消失了。


    「給我跪好。」


    「遵命。」


    我乖乖聽從指示,跪坐在磁磚地板上。


    眼前是雙手插腰,站得挺直的藤原。


    已經完全恢複原本模樣的她,臉紅得像是快要爆炸一樣。


    「有什麽辯解嗎?」


    她現在的表情,就像是正要對無惡不作的被告宣布判決的法官一樣。


    我努力思考,希望能夠找出可以穩當地突破這個難關的方法。不過,不管是再怎麽悅耳動聽的話語,似乎都無法讓藤原露出笑容,所以隻好死心。難度實在太高了。


    「總之,拜托讓我說句話。」


    「想說什麽?」


    「我絕對沒有敗給性欲。那其實是卡涅阿德斯的船板。也就是說,那是緊急措施,基於救助人命的觀點,是無可避免的……啊。」


    藤原一把抓住我的頭,非比尋常的握力,讓我感到頭蓋骨受到擠壓。果然沒錯,雖然外表已經變迴了藤原本來的模樣,但魔人的特性似乎依然存在。現在的她,肯定隻有外表是藤原,但力量之類的都還是和魔人一樣吧。不過,這樣是不是有點卑鄙啊?


    「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藤原小姐,這樣不太好,會被捏爆的啊。大概就像是職業摔角手握爆蘋果的表演那種感覺吧。啊、剛才傳來了傾軋聲、傾軋聲啊!我的頭!!」


    「蘆屋同學?我的初吻,可是隻差一點就要在那種蠢到不行的情況下遭到奪走了喔?當時真的以為沒希望了呢。我說,關於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


    「真巧,我也是第一次開玩笑開玩笑的對不起很痛啊!!拜托手下留情!!」


    或許是整治我一輪之後,心情在某種程度上變得比較穩定了吧,藤原放開了我的頭。然後,在我依然跪坐著的情況下,她坐上了沙發。


    「真是的。畢竟已經知道你當時魔力快要耗光,真的是拚命找尋活路的狀態,而我的挑釁也算是起因之一,所以這次就原諒你吧。不過,沒有下一次了。」


    「衷心感謝您的寬大處置。小的再也不敢做出類似行為了。」


    「彼此都忘記這次的事吧。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知道了嗎?」


    「遵命。不過啊,總覺得藤原你最後好像也已經受到氣氛影響而半推半……」


    「啊?」


    「我得意忘形了!說著玩的而已,請饒命、請開恩!」


    看到我急忙從跪坐轉成磕頭,藤原似乎感到頗為憂鬱地歎了一口氣。


    「唉,這個樣子的話,明天開始的新學期,真的沒問題嗎?」


    「……不可能沒問題吧。」


    我老實說出感想後,藤原投來看似打從心底感到厭惡的眼神,用手托著臉頰。


    「會不會有個巨大隕石之類的砸中學校呢……。」


    「你是沒寫完暑假作業的小學生嗎?」


    ◆◆◆


    從宿舍通往學園的途中,沿路上點綴著盛開的櫻花樹。這種仿佛是在慶祝新學期開始的華美光景,肯定讓許多學生滿懷期待吧。


    相信今年將會是美好的一年。


    不過,這種華美,對於現在的我跟藤原來說,隻會覺得像是遭到諷刺而已。


    展望?希望?哪可能有這種東西啊。


    果不其然,放完春假後,再次迴到久違的學校時,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坐針氈的感覺。


    為什麽?因為到處都有人對我們投來好奇視線的關係。


    如果視線具有質量的話,我現在肯定已經千瘡百孔了吧。


    正如預期,最為嚴重的問題,果然還是來自東日本分部的學生,這些家夥簡直把我當成邪惡的根源,認為所有責任都該由我來背負。他們以「都是因為你妨礙藤原考試,所以才會發生意外」這類話語,對我大加撻伐。


    真的隻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耶。雖然就連藤原自己也看不過去而開口擁護我,但這麽做又導致那些人更加不滿,讓我深陷於負麵螺旋的沼澤之中,難以脫身。實在很好笑。


    相對地,另外一個派係——西日本分部——的成員,對待我的態度倒是格外親切。在西派眼中,我似乎是給了東派那些令人痛恨的混帳一次沉重教訓的英雄。問題是,我本人其實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不要把沒有派係的我卷進派係鬥爭之中啊——真想跟他們這麽說。


    實在很煩人。


    「想、想太同學,今天辛苦你了。好像碰上了不少麻煩的樣子呢。」


    放學後,當我筋疲力盡地趴在桌上時,聽到了這句話。


    我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瀏海長到完全遮住雙眼,給人的感覺文靜乖巧的女學生。


    她是跟我同班的平野旭。


    因為我們有著「不但學科相同,而且一樣都不屬於任何派係」的共通點,所以早已建立了還算不錯的交情。


    「……真的累慘了,拜托療愈我一下吧。」


    「咦!?啊、這、這個…………你、你很努力了喔……?」


    旭以畏畏縮縮的態度開始撫摸我的頭。她的動作不是很流暢,臉頰也因為害羞而染紅了。這種藏也藏不住的青澀感,讓我十分感動。


    「真是讓人受不了啊,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快要覺醒了。」


    「未免太蠢了吧?」


    這個突如其來的批判讓我轉過頭,和似乎散發出不愉快氛圍的藤原對上了眼。


    藤原先發出一聲「嘖」之後才繼續往下說。


    「向女生討拍還露出一臉色相,實在讓人看不下去。平野同學,其實你大可拒絕的。」


    對於將話鋒轉向自己的藤原,旭則是做出了相對低調的迴應。「啊、那個、其實我並不會、討厭這麽做。」


    對於班上的女王,旭似乎無法采取比較強硬的態度。因為藤原經常像這樣找我麻煩的關係,所以旭和藤原多少也有些互動,不過好像還不到能夠輕鬆說笑的程度。當然,因為旭有點怕生,所以或許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這樣的嗎?如果覺得討厭的話,最好明確說出口喔。因為蘆屋同學很容易得寸進尺。要是他對你做出什麽令人不快的行為,隨時可以來找我商量,不必客氣喔。」


    藤原以兇狠的眼光看向我。


    「所以,你現在是怎樣?實在太可悲了。」


    就算隻有一點點也好,能不能把你對於旭的溫柔體貼也分給我啊?


    「可悲又有什麽不對?不如說你應該要更加關心疲憊不堪的我吧。你知不知道自己身邊那群跟班消耗掉了我多少精神啊?我一直以為自己遲早會被他們殺掉耶。」


    「這個……的確,不好意思。他們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意料之外的坦率道歉,讓我有種撲了個空的感覺。


    搞不好,這家夥自己其實也相當疲累。


    「哎,算了。先別說這個,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這不是在問「今後要如何應對」之類的重大話題,就隻是字麵上的「放學後要做什麽」而已。


    基本上,這間學園沒有社團活動,放學後可以自由行動。話雖如此,如果是一年級生的話,大多都是為了更加精進而在圖書室裏念書,或者是在教師監視之下進行魔法訓練,以及學生之間的模擬戰。


    不過,我們已經是閃閃發亮的二年級學生了。


    從二年級開始,除了這類自主學習之外,還可以承接委托。


    委托是由經營學園的國際魔法師協會居中仲介的,類似打工的東西。某些沒必要讓專家來處理的委托,便交給學生作為實習(其中也有部分例外)。


    升上二年級的考試,與臨時執照考試是同義詞。隻要能


    夠通過這個考試,就會被認定為具備足以稱之為魔法師的最低限度實力,由協會本部發給魔法師的臨時執照,可以承接委托。


    雖然承接委托與否是自由的,不過,達成的話可以獲得酬勞——少量的金錢與點數。


    點數是可以在校內使用的電子貨幣,同時也是某種分數,在畢業之前需要累積到一定值。也就是說,在三年級的第三學期為止,如果沒能達成某種程度的委托,很可能就得擔心留級問題。這似乎是為了讓畢業生能夠立即成為戰力的措施。


    藤原像是感到厭煩似地歎了口氣。


    「還能怎麽辦,我現在隻想迴去睡覺。今天真的已經夠累了……。」


    向來勤勞的藤原,難得會這樣吐苦水。即使是這個努力追求上進的女生,似乎也還是有極限的樣子。


    旭看似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


    「就算是藤原同學,原來也會有這種想法啊。」


    「你把我當成什麽啦?整天鬧著低級的八卦話題,對精神的消耗真的很大呢。東派的同學們盡是『貞操還好吧?』之類多此一舉的擔心,西派那些人則是把我當成蘆屋同學的性奴隸……真是受夠了。所謂的人,其實遠比想像的還要更加愚蠢呢。」


    「性、性奴隸……」


    「雖然我想你應該知道,不過,現在的我,的確是處在招致如此想像也毫不令人意外的立場。畢竟我不能違抗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會有人投以好奇的眼光。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都還隻是謠言。然而,因為是跟這樣的我整天形影不離,所以蘆屋同學多半沒多久就會按捺不住而變成禽獸吧。真是太糟了,現在想到就讓人覺得沮喪……」


    「自我意識過剩了吧?我說過很多次了,誰會想碰你這種家夥啊。」


    我忍不住開口吐槽。


    或許是對於我的發言感到不滿吧,藤原皺起眉頭。


    「你還真有臉說這種話呢。忘記自己現在是緩刑狀態了嗎?」


    「如果你是說昨天的事,那隻能算意外吧。想要我主動對你毛手毛腳,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啦。」


    旭先是「咦」了一聲,接著說「發、發生了什麽事?」,看向我們。


    「啊~沒有、沒什麽啦。藤原,你說對吧?」


    「是啊,什麽事都沒發生呢。」


    我們以十分露骨的方式蒙混了過去。不過,麵對這麽明確的拒絕,溫厚乖巧的旭似乎也無法繼續追問下去。雖然她一副不太能夠接受的樣子,但還是說了句「這樣啊」就放棄了。實在很抱歉啊。


    話說迴來,縱使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藤原還真的一點都不信任我耶。


    既然如此,我就應該要先清楚證明自己絕對不會對她出手。這樣對彼此都好。


    「你試著冷靜思考一下。現在的你可是跟魔人混合在一起了喔?說明白一點,其實就是異世界生物。跟這種東西發生關係,感覺好像會遭到未知的病原菌傳染,誰都不喜歡這樣吧?你要怎麽負責?要是感染了兇惡得會害人死掉的性病,引發大流行的話,人類就會滅亡囉。我還沒有魯莽、愚蠢到會想要對現在的你做什麽的地步。懂了嗎?」


    「……我說,你難道以為,不論在任何場合,坦率都是一種美德嗎?」


    沒人這麽以為啊。


    「哎,不過,幸好是現在這樣。如果不是藤原你而是旭的話,我肯定早就忍耐不住,直接撲上去了吧。真是太好啦,使魔不是旭而是藤原你啊。」


    「想、想太同學!?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變得麵紅耳赤的旭,小聲地喊出這句話。


    看到我忍不住對她的模樣笑出來,旭馬上用力揮動手。


    「啊……真過分!又在捉弄我!想太同學每次都這樣!」


    「抱歉抱歉。因為旭你的反應實在太好了,所以我的嘴巴擅自動了起來,不好意思囉?」


    「完全沒有在反省吧!?今天,我絕、絕對不會原諒你!」


    「是啊。平野同學,你應該要趁現在這個機會,跟這種男人斷絕往來才是。」


    藤原的辛辣話語,讓旭忍不住驚訝地「咦」了一聲。


    喂喂。


    「你少說兩句啦。旭可是我少數幾個死黨之一喔,要是她跟我絕交的話,你打算怎麽負責?」


    「像你這種對內向女生一再做出性騷擾言論的男生,被斷絕往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我是個無藥可救的爛人一樣,可以拜托你不要這麽說嗎?」


    「這是事實吧。好啦,平野同學,該是送這個爛人上路的時候了。」


    「我、我沒事啦。反正也知道彼此都不是認真的……對吧,想太同學?」


    「唔?啊~嗯。不是認真的……應該吧?」


    「為什麽語氣那麽死板!?害我的緩頰完全沒用了嘛!」


    「假的假的!對不起啦!原諒我啊、旭大人!」


    雖然我們這些話隻招來了藤原充滿懷疑的眼神,不過這其實可以算是某種套路。要是旭真的感到厭惡的話,我絕對不會再這樣鬧她,也會拚命向她賠罪。應該吧。


    「想太同學實在是……!」旭一度嘟起嘴撇開頭,不過很快就又瞄了我一眼。「不過……如果幫我進行委托的話……那就可以原諒你喔?」


    「喔喔,這次隻要這樣就願意放過我啊。那麽,我們去看告示板吧。」


    「……我現在隻想迴去睡覺就是。」


    我用「好啦好啦」安撫不太高興的藤原,就此離開教室。


    在三個人並肩經過走廊的過程中,來來往往的學生們不時注視著我們。


    似乎屬於東派的那些人,投過來的是帶著怨恨的視線。


    西派的家夥則是充滿好奇的眼光。


    唔~好不容易才總算忘記的,馬上就又感到沮喪了。


    「旭,結果你選的使魔是什麽啊?」


    因為不想麵對這種如坐針氈的狀態,於是我開口詢問身旁的旭。


    既然能夠升上境界幹涉學科的二年級,表示旭應該也成功召喚出了使魔才是。不過,現在卻沒在她身邊看到使魔。多半是采取「讓使魔在宿舍或原本的世界待命,有必要的時候才叫過來」的運用方法吧?


    更不如說,通常都是這樣的。像我跟藤原這種沒辦法離太遠的才是例外。


    「我、我的使魔?這個、那個…………其實是……斯……。」


    因為旭就隻是扭扭捏捏地低著頭,小聲自言自語,所以我根本聽不清楚。


    「什麽?」


    「唔、唔唔……是薩、薩、薩丘巴斯……。」


    這個似有若無的聲音,讓我不由得和藤原麵麵相覷。


    我本來還以為或許是自己聽錯了,不過由於藤原也出現相同的反應,所以似乎並不是這樣。


    「真讓人意外呢。說起來,平野同學感覺就像是會召喚出獨角獸之類魔物的……啊,對不起,該不會是獨角獸已經不會再接近你了吧?」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獨角獸完全願意靠近我喔!?」


    「這樣啊,那我們就還是同伴呢。」


    藤原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你這家夥是不是處女,根本不重要啦。


    「魅魔啊……。該怎麽說,就是那個吧?」


    「呃。這、這並沒有什麽色色的含意喔……?」


    「都召喚出魅魔了還說什麽沒有色色的含意啊?這個把戲的難度會


    不會太高了點?」


    「不是、其、其實是這樣的,我不是有點內向嗎?」


    「有嗎?」


    「嗯。所以呢,我想說,要是召喚出薩丘巴斯的話,或許可以學到如何變得比較積極的方法…………而且也希望跟想太同學的關係能夠變得更好一點……。」


    「咦?就算是現在,我們的關係也已經夠好了吧?難道不是嗎?等一下、唔哇~真讓人沮喪耶~」


    「我不是那個意思喔!?不是那麽迴事!」


    「話說迴來,你是不是搞錯努力的方向啦?」


    藤原說出了一句毫不留情的話。


    「與其讓魅魔成為使魔,多試著跟各式各樣的人談話,增加與他人溝通的機會,應該對你更有幫助吧。何況,即使以魅魔為參考對象,能夠變得擅長的,大概也就隻有如何誘惑、對付男人的方法而已。」


    「……是、是嗎?總覺得,似乎不隻是那樣……耶嘿嘿。」


    藤原眯起眼睛注視了旭一陣子,接著哼了一聲。


    「平野同學,原來你意外地好色呢。」


    「啊嗚。」


    「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哎呀,人相當多呢。」


    當我們來到告示板所在處時,告示板前方已經擠滿了學生。


    大家都在瀏覽張貼在告示板上的委托概要。聚集在這裏的,幾乎都是二年級生,可以感受到「想要來體會一下總算開放的,能夠承接委托的氛圍」這種看熱鬧的感覺。


    因為想要混入這種熱絡氣氛之中而靠近後,有人注意到了我們,發出「啊」的喊聲。


    驚訝迅速傳播開來,引起一陣騷動。


    哎,這實在是……。


    我壓下湧現的焦躁感,對於周圍雜音充耳不聞,觀看貼出來的委托……。


    「喔喲!我還以為是誰呢,這可不是境界幹涉學科的新明星,蘆屋想太同學嗎!」


    女性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轉頭看向聲音來處,隻見一個帶著幾名跟班的高個子女學生,正麵帶笑容看著我們。


    這人是三條涼華。她有著一頭微卷的茶褐色長發以及努力鍛煉出來的精悍體格,看起來就像是跑錯時代的大姐頭。她身旁那些跟班也讓我有類似的感覺。


    身為空間操作學科學生的她們,全都是憑一己之力戰鬥的魔導戰士見習生。以自己的身體為資本,除了練習魔法之外也會鍛煉肉體,所以戰鬥能力相當優秀。或許是這樣的特質自然而然地反映在外表上了吧,真是危險哪。


    附帶一提,空間操作學科是以空間為對象,專攻能夠引發某種現象的魔法之學科——不論使用的手段是物理或魔導性質。攻擊魔法等等都屬於這一類。因為有著這樣的特質,所以,出身於這個學科的人物,大多都是魔導戰士之類,以直接戰鬥為主的魔法師。


    然後,我們所屬的境界幹涉學科,則是對於存在不同世界間的境界加以幹涉,將異世界的魔物當成使魔召喚過來,也就是專攻召喚術的學科。當然,除了召喚術之外,比較基本的魔法,大致上都能學得到,所以也能運用攻擊魔法之類的。


    「麻煩的來了呢。」


    藤原小聲拋下這句話。由於她跟三條分別是兩個學科的二年級生的領袖,所以雙方經常因為各種理由而對立。加上她們又是各自屬於東派與西派的幹部,因此在很多方麵也會互相較勁,更糟的是,彼此甚至連個性都不太合得來,關係險惡到即使用「水火不容」來形容也毫不為過的地步。


    「哎呀,真是場災難呢!沒想到那個藤原千影居然會在召喚使魔時失敗,而且還讓自己變成了同年級生的使魔!實在是非常嚴重的失態!」


    對於刻意裝出誇張模樣,而且還以打從心底感到高興的態度說出這番話的三條,藤原咂響舌頭。


    或許是對藤原的反應感到滿意吧,三條露出奸笑。


    「相對地,看看蘆屋同學!居然能夠靈機一動,讓公認將會接任藤原家家主的這位才女成為自己的使魔!就連我都不得不感到尊敬啊!厲害、實在太厲害了!……搞不好比那個叫什麽藤原的還要來得更優秀許多?」


    哪有這種事啊,不要為了輕蔑藤原就勉強抬舉我啦。


    雖然我覺得很恐怖,沒有實際說出口就是了。要是三條動手的話,我大概會骨折吧。


    「蘆屋同學!我對你很中意喔!怎麽樣,要不要加入西日本分部啊?」


    隻是為了想要貶低藤原,真虧她能說到這種地步。


    希望不要把跟你們之間的爭執沒有關係的我也拖下水啊。


    「這個,三條同學你……」


    「喂喂,這是怎樣,何必喊得這麽見外啊!叫我涼華就好啦!」


    雖然這家夥表現出十分友好的態度,不過,實際上,我跟你真的也就是陌生人啊,當然會采取見外的態度囉。


    在藤原成為我的使魔之前,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吧。


    雖然是這樣,不過,現在繼續用姓氏稱唿她的話,也隻會讓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已。麻煩事還是能避則避。


    「那就直接叫你涼華囉。總之,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加入任何派係。」


    「啊——這樣嗎,真令人遺憾。不過,如果你改變心意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喔?我們會歡迎你的。隻要我跟上麵提一聲,甚至可以幫你安排幹部的位子。還有,茉莉姐也……不是,學生會長也非常在意你……。」


    「無聊的話就別再說下去了。」


    似乎終於無法繼續忍受的藤原拋出這句話。


    「用這麽招搖的方式誆騙蘆屋同學,你這女人的個性真的很差勁呢。讓人感到反胃。不惜做到這個地步,就隻是為了整我?實在太膚淺了。所謂的禽獸不如,就是用來形容你這種人的呢。」


    藤原的反擊讓涼華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不過,她馬上就又裝出笑容。


    「蘆屋同~學?你的使魔,說話是不是太惡毒了點啊?這樣是不可以的喔,非得確實管教好才行哪。不然的話,使喚者的品格就會遭到懷疑了。或者其實是那個嗎?東派的人全都像這樣不懂禮貌?……這不成了野蠻人嗎?」


    最後這句話,讓聚集在告示板前的東派學生都爆出了殺氣。


    看到這副景象,西派的家夥們發出嘲笑……這些人是怎樣啊,個性真的糟透了!


    麵對如此情勢,屬於少數派,沒有加入任何派係的學生,因為無法忍受這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而紛紛逃離現場。旭也看似擔心地窺探著兩人的反應。


    大事不妙。再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會爆發亂鬥。肯定會有人受傷。


    畢竟涼華打起架來非常強悍,而且,現在的藤原也比食人鬼還要強。


    就在此時。


    「你們在鬧什麽!」


    在仿佛隨時會有魔法亂射的緊繃氣氛之中,響起了一個剛毅的聲音。


    來者是綁著馬尾的女學生。


    這人正是學生會會長,三條茉莉花。


    「我剛巧經過這裏,涼華,這是怎麽迴事?」


    從會長的姓氏就可以知道,她是涼華的親戚。


    身為三條本家長女的茉莉花,以及屬於分家的涼華——我記得她們兩人的關係應該是堂姐妹。


    涼華對會長露出試圖討好的笑容。


    「哎呀,隻是跟現在的話題人物蘆屋同學稍微聊了幾句話,然後就因為一些小小的誤會而跟藤原吵了起來。不過,沒什麽大不了的啦。


    還不用麻煩茉莉姐你親自……」


    「涼華,多半是你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吧?你老是這樣。雖然一再耳提麵命,要你別無謂地對東派挑釁,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會懂呢?」


    「我沒有那個意思啦。」


    麵對尷尬地撇開視線的涼華,會長歎了一口氣。


    然後,她以像是感到過意不去的樣子看向我們。


    「想太同學、藤原同學,我家涼華失禮了。我會好好跟她說清楚,這次希望能夠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追究。對不起。」


    「既然會長都這麽說了,我也無意繼續下去……」


    藤原迴答時,絲毫沒有隱藏自己隻是勉強接受的感覺。看來她真的很不高興。


    我在內心一再地感謝讓事情能夠有個平穩收場的會長。


    不過,雖然這件事不怎麽重要,但是,為什麽會長會直接叫我的名字呢?她平時也經常特地關照我,不過我想不出讓她這麽做的理由,實在很奇怪。


    「真的很抱歉……涼華,跟我來!非得讓你明白不可!」


    「等、等一下,我想接委托……哎呀,真是!蘆屋同學,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喔!如果你願意到西分部來的話,不隻是我,連茉莉姐都會很高……」


    「還在多嘴!!」


    「咿!」


    涼華就這樣被會長拉走,帶離了這個地方。


    留在現場的東派份子發出仿佛看了場好戲似的竊笑;西派的學生似乎覺得氣氛變得很尷尬,陸續離開。


    唔~真是陰險。


    「哼。」


    這時,藤原像是有點不快地哼了一聲。


    我們整理好心情,三人一起看著告示板時,旭伸手指向某張告示。


    「例、例如這個,或許讓我有點在意呢。」


    那張用圖釘釘在板子上的a4告示,記載著某個委托的概要。


    討伐思念體


    來自受思念體跟蹤的女性之委托。請擊退思念體


    難度 f


    人數 一到兩人


    報酬 一萬圓 + 三千點(經費另計)


    備注 隊伍中需要包含一名以上的女學生


    詳情請洽學生事務課


    原來如此,沒什麽獨特之處,可以說真的就是用來賺零用錢的委托。以第一次挑戰而言,應該非常適合吧。話說迴來,我也不想碰太困難的委托。


    「總覺得有點過於簡單了,不過畢竟是頭一次,先試試看也好吧?」


    我本來還以為藤原會稍微刁難一下,不過她倒是很幹脆地答應了。


    我們的第一個委托,就這樣決定了。


    ◆◆◆


    隔天,接下委托的我們,為了聽取委托者的說法而在放學後前往約好見麵的咖啡廳。在那裏等待的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大學女生。


    細心的化妝,搭配上給人幹淨感覺的服裝,看起來就跟高中生不一樣,充滿時尚感。


    簡直就是標準的大學女生,可以感受到她非常享受校園生活。


    另一方麵,她的表情之中卻帶著些微陰霾。


    「午安,請問你是大野小姐嗎?」


    「咦?」


    女性抬起頭。


    以仿佛感到驚訝的表情看著我們。


    「我的確是大野,莫非你們就是魔法師協會的人?」


    她的聲音甜甜膩膩,還拉著一點尾音。


    「雖然還隻有臨時執照就是了。」


    我對大野小姐點頭致意,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之後,旭跟藤原也強行跟著在我左右就座。這是兩人座的沙發,所以相當擠。實在很希望她們之中有誰可以換到大野小姐身邊耶。難道是因為害羞嗎?


    「據說您麵臨思念體的危害。我是負責處理這個事件的,國際魔法師協會附屬學園的二年級學生蘆屋想太,請多指教。」


    「同上,藤原千影。」


    「啊、這個,我叫平野旭。」


    輪流進行自我介紹後,大野小姐睜大了眼睛。


    「難怪我覺得你們看起來很年輕,原來還是學生啊~」


    「啊、是的,不好意思。不過,我們還是擁有關於魔法的最低限度知識,雖然是學生,但是應該不會影響到委托。」


    「我剛才並不是在抱怨喔?」


    大野小姐露出討好的笑容。雖然不知道她實際上是怎麽想的,不過至少不像是有意要雞蛋裏挑骨頭的樣子,讓我暫時放下了心。


    「那麽,馬上想要請教您,關於委托……」我把話題拉迴來。「每天晚上都會發生波爾特鬼魂現象,讓您相當煩惱,對吧?有個男性幽靈……」


    「嗯,就是這樣。聽我說喔,每到夜晚就會感到來自某處的視線,房間裏的東西也會自己亂動,有時還會聽到聲音,或者是覺得有什麽在碰觸身體,睡覺的時候還會感覺到像是有東西壓著胸口,很不舒服……」


    這些敘述,跟我們在學生事務課那邊看到的詳細內容大致相同。


    「請教一下,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的確認,應該不是您的錯覺吧?」


    「怎麽可能嘛!全都是真的喔!」


    語氣聽來相當孩子氣……


    「非常抱歉,您的苦衷,我感同身受。」


    其實我完全無法感到認同,不過還是正經八百地點了頭。


    說穿了,對於鑽研魔法的人而言,所謂的幽靈——或者說思念體——其實相當常見,並不是什麽需要畏懼的對象。


    雖說強大到足以構成威脅的思念體固然還是相當恐怖,不過,根據委托書的記載以及當事人的敘述,這次的對象,應該不是什麽太難纏的思念體。


    哎,畢竟是學生事務課判斷為難度f的委托,當然隻會出現小兵吧。


    「再請教您一件事,請問您想得到原因可能是什麽嗎?」


    思念體是飄散於空氣之中的魔力,與來自人類的強烈感情有所連結而誕生的產物。正如同這個名稱一樣,它是「獲得形體的思念」。因為來源感情的強弱會直接影響到思念體的強弱,如果能夠得知發生原因,也可以作為思念體強度的參考指標。


    對於我的問題,大野小姐的視線稍微飄移了一陣子,接著才以仿佛相當難以啟齒的態度開始訴說。


    「嗯~其實呢,我在大學加入了一個社團,叫做靈異研究會~」


    「您對靈異有興趣嗎?」


    「完全沒有喔?就隻是因為男朋友喜歡這類事物,所以我才跟著加入的~」


    「原來如此。然後呢?」


    「然後啊,那個,我在社團裏劈腿了~」


    「咦?」


    「就因為這樣,所以人際關係變得亂七八糟,社團也四分五裂了呢。」


    在我一頭霧水的時候,身旁的旭以顫抖聲調說出「社團破壞者……」。


    大野小姐說話時,始終保持雙手在胸前交抱姿勢的藤原,以像是已經理解原因的態度拋出一句「也就是說……」。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因為自己遭受男友或劈腿對象怨恨,所以才會受到生靈襲擊,這樣嗎?」


    對於這個推測,大野小姐點頭同意。


    「我呢,其實也覺得應該就是這麽迴事喔。怎麽樣呢?」


    「很有可能呢。如果是靈異社團的成員,多少也該有些關於思念體的知識吧。」


    「畢竟就算是沒有魔力的人也還是能夠創造出思念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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