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賈薔在宮裏點完卯,巡視過皇城各處防衛後,就前往了西斜街會館。


    賈芸於半月前就傳令八大晉商票號掌櫃的,賈薔今日要在盛世會館召見,討論銀票諸事。


    隻是如今八家合並為四家,所以這迴來的是四家大掌櫃的:三晉源、日昌升、大德通和蔚盛長。


    不過說來有趣,八大晉商票號雖歸置成四家,兩兩合並。


    可三晉源等四家也並未占盡便宜,因為四家的大掌櫃的,換成了其他四家的大掌櫃。


    而三晉源等一眾過去的晉商票號大掌櫃的,都被皇家錢莊所征調。


    所有人連身契帶家眷,全部被調往金陵。


    靠自己培養人手,那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不過也並未放鬆新人手的培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中……


    “王爺!”


    會館門前,見賈薔到來,賈芸引著一眾管事,並四位晉商票號大管家前來見禮相迎。


    賈薔看著已經開始蓄起胡須的賈芸,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點,就開始留胡子?”


    賈芸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爺,我尋常打交道的都是俗人。俗話說的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那些人就吃這一套,也是沒法子的事。王爺將那麽多重要的差事交給我,我不能因為這點子事給耽擱了。”


    賈薔哈哈笑道:“誰敢因這點事小覷於你,你直接大耳刮子抽他就是。若有不服的,叫他來尋我。”


    賈芸嘿嘿笑道:“那還嚇不死他們。”寒暄罷,又與賈薔一一介紹了四位大掌櫃的。


    賈薔隻略略頷首,一眾人就往裏麵去了。


    “叫你們前來,就是為了商議一件事,銀票怎麽弄。皇家錢莊裏的掌櫃們已經給出了一套方案,但還不夠,還需要再多些意見。你們四家是大燕除了皇家錢莊外,僅有的四家票號。你們的建議也很重要,今兒不說廢話,開門見山,直抒己見罷。”


    至中堂內,賈薔落座後開門見山道。


    四家大掌櫃的都沒想到會是此事,原以為沒他們甚麽事,畢竟皇家錢莊已經搜刮了不少票號能人。


    之前晉商最大的票號有八家,可其餘大中小型票號,加起來有小幾十家。


    如今除了活下來的四家外,其餘的都關門兼並了,一片哀嚎之餘,皇家錢莊和他們四家卻吃的盆滿缽滿。


    他們也都聽說了,那邊待遇十分豐厚,做的好的,甚至有前往戶部為官的可能……


    原本他們以為隻能仰其鼻息而活,不想還會征求他們的意見……


    既然賈薔讓他們開門見山,四人對視一眼後,也就不客氣了。


    關鍵是,不能讓皇家錢莊的掌櫃們騎在他們頭上發號施令,言出法隨……


    “王爺,銀票最重要的,不是漂亮,不是好看,甚至不是結實,而是防偽。以前那麽多家票號,也不是沒出過被人造假的事。每出一迴事,就召集越來越多的能工巧匠,將銀票印的越來越複雜。譬如我日昌升,小小一麵銀票上,由微雕師傅搞的銅版刻雕,生生印出一篇清清楚楚的《蘭亭序》來。再加上各家的印章不同,花紋不同,再有就是,密押也不同。所以防偽還比較容易……”


    日昌升大掌櫃的說完,賈薔問道:“那皇家錢莊也用這等法子,又如何?”


    日昌升大掌櫃的卻搖頭道:“王爺,小的們各家印的這些銀票,實際上多流通在我們各家的生意夥伴手裏。少數去了貴人手裏,具體是誰家的,我們心裏也有數。這銀票要用,不止有我們票號的印,還要見使用人家蓋的印,大致對齊了,才好用。尤其是大筆的買賣。所以,防起假的來,壓容易的多。可往後大燕的銀票都由皇家錢莊來通印,彼此各家都可以流通,如此一來,許多防偽的法子就用不上了。”


    一旁賈芸抬頭多看了這老貨一眼,沒用你說個卵子毛!


    賈薔倒未在意,他看向下一位。


    三晉源大掌櫃道:“要小的之意,還是要從各個環節去嚴守。”


    賈薔道:“仔細說來聽聽。”


    三晉源大掌櫃的道:“迴王爺,小的之意,是從銀票原材料起開始嚴掌,譬如原先八大票號銀票所用紙張,就比其他小票號講究的多。用的都是川紙,川紙除了造紙原料用的是楮樹皮,紙麵潔白細膩,比尋常紙張柔韌抗磨外,還有獨特的明暗兩種印花!和其他紙張相比,一眼就能看出其不同來。


    其次,就是雕版,還要更加複雜。日昌升的雕版刻的《蘭亭序》,背後刻鵝。三晉源正麵雕版是《愛蓮說》,背麵為蓮池。這還不夠,朝廷的要更複雜些,小的建議,朝廷正麵雕刻《寒窯賦》,背後刻一條大龍!


    另外,《寒窯賦》中可以故意錯幾個字,除了錢莊掌櫃蓋不外宣……


    最後,就是顏料的選用。可采用多種顏色套印!”


    賈薔聞言眼睛一亮,笑道:“果然高才!其他的建議我也聽了些,獨這顏料一塊,本王就可以配出幾味上好的,還是防水的顏色來。嗯,不錯不錯!還有麽?”


    大德通掌櫃的笑道:“銀票該做的,能做的,大都做的差不離兒了。剩餘的,就要看王爺對私印偷印銀票之人的懲罰手段了。”


    賈薔笑道:“這還用說?私印者,抄家問罪,株連滿門!怎麽,做到這一步,還有人能鑽漏子?”


    蔚盛長大掌櫃的歎息道:“王爺,自古以來錢財動人心。連正經的真金白銀都有人絞盡心思來造假,更何況是銀票?隻能不斷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和賊子們較量。除了上述所言外,還有一法,那就是盡量做到,每一年,改版一迴!”


    賈薔聞言皺眉道:“每一年改版一迴,那前麵發行的銀票就作廢?”


    蔚盛長大掌櫃的搖頭笑道:“這倒不必,銀票發行後的頭三年,就小的預測,也多隻會在德林號、晉商、揚州鹽商、粵州十三行等幾大有數的商號間流通。當然,即便如此,也是一個巨大的數目。但實際上,這些銀票最終多會迴流到皇家錢莊。如此一來,便可知外麵不會有大額銀票流通,奸賊們再想花費巨大的代價去雕版,必得不償失。”


    賈薔點頭道:“言之有理,銀票初發,信得過的人不多,頭三年大都是內部流通。隻是,三年之後呢?”


    蔚盛長大掌櫃的笑道:“慚愧。王爺,小的智淺,勉強能想到第三年,再之後,必有大才能想出法子來。”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道:“已經不算才淺了!”又問一直在旁奮筆疾書記錄的賈芸道:“都記下了?”


    賈芸連忙寫完最後幾筆,方放下來,欽佩笑道:“雖然有一些,與皇家錢莊的掌櫃們不謀而合,但也有幾條建議極好,王爺,我今日受益匪淺。”


    賈薔指了指賈芸,與四大掌櫃的道:“這是本王的同族兄弟,是賈家血脈中為數不多有能為者,也是本王能信得過之手足。皇家錢莊第一任大掌櫃的,就由他來出麵。論票號錢莊的精通才能,十個他加起來,也不及你們這些浸淫票號業務一輩子的大掌櫃的。但有一點你們不如他,那就是,他是本王信得過的人。即便將來出了些差錯,朝廷怪下來,也有本王擔著。可要換了你們在這個位置上,若是出了差池,那卻是夷族的罪過。”


    四大掌櫃的連連苦笑,道:“天理如此,王爺苦心。”


    賈薔道:“本王叫他拜了皇家錢莊的四位掌櫃的為師傅,今兒再拜你們四位,希望你們能傳他些真能為。皇家錢莊辦的好,你們就是大燕錢莊票號業的開山鼻祖!將來青史之上,也必將有你們一席之地!


    大燕的錢莊,絕不會隻開在大燕。如今已經和諸番國夷商們通商,早早晚晚,會到夷國開設錢莊。所以你們不僅要收下他一個徒弟,還要多收些徒弟,廣開門徒。將來大燕錢莊票號業內,到底誰為祖師,就看你們誰的弟子多,誰的弟子成器了。”


    ……


    東海,小琉球。


    臨海莊園。


    前廳,黛玉滿麵驚喜的看著同樣激動不已的嶽之象,道:“嶽叔,薔哥兒他果真……果真事成了?”


    廳內還有齊筠亦在,另外就是閆三娘訓出的一隊女衛。


    如今黛玉在小琉球,是以主母的身份,至尊至貴。


    嶽之象如此沉穩內斂的人,此刻都難掩興奮,哈哈笑道:“千真萬確!剛得八百裏加急急遞傳信迴來,國公爺自津門換漕船,九月初七夜,奇兵天降京城。‘正巧’,是夜義項郡王舉兵起事,兩大京營造反,圍攻西苑。危在旦夕之時,國公爺率兵平叛,全殲叛逆。隻‘可惜’,天子因受到驚嚇徹底昏迷不醒,留下遺詔,由五皇子登基,林相爺、半山公等為顧命大臣,國公爺晉為郡王!現在,國公爺……不,應該說王爺了,帶兵入駐皇城,戍衛宮城,成為大燕第一宣力功臣!”


    黛玉聞言,欣喜片刻後,就微微蹙起眉頭來,緩緩道:“我雖不知外麵事,卻也讀過幾篇史書。做臣子的,做到這一步,怕是……愈發兇險了罷?”


    嶽之象還未答,齊筠就笑道:“王妃娘娘多慮了,王爺既然並未想過謀逆,在京中也不會摻和朝政,而在小琉球又有如此大的一番基業在,還有少主也在這邊。朝廷除非瘋了,才會對王爺出手。再者,王爺在京中仍有多重準備,斷不會有事。王爺和太後、皇上的關係,也十分親近。”


    嶽之象輕快笑道:“娘娘,可以讓內宅準備準備,再接到一封急遞,大概就能立刻動身,返迴京城過年了。這一次迴京,天底下幾乎沒有比娘娘更尊貴的誥命了。”


    黛玉微笑一下,道:“我又豈是在意這些的?隻盼一家能團團圓圓,平平安安就極好了。”


    說罷,她也不再多留,急急折返迴內宅,將喜訊告訴諸姊妹們去。


    終於,可以迴家了……


    ……


    ps:老媽徹底病倒了,老婆也累的動不得,我……


    本來想請假一更的,被新盟寵幸了下,感謝新盟“獨孤傾城tb”,還有前兒老盟主“倚劍聽春雨”的兩盟。


    欠下的債,我風吹涼一定會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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