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你好膽!”


    陳煜帶著親兵走出參寧侯府大門,就看到一眾繡衣衛將侯府團團圍住,如同圈禁。


    這等做法,不啻於在參寧侯府的門臉上狠狠打了兩耳光,並啐了口唾沫。


    賈薔騎在照夜玉獅子之上,頭戴金冠,身著鬥牛,披一件大紅猩猩氈鬥篷,冠玉般的白淨臉上,卻是與他年歲並不相符的冷漠。


    陳煜看的出,這種冷漠,不是做作出的,而是打心底裏已經判參寧侯府死刑的那種冷漠。


    驚怒之下,陳煜一邊看了眼身邊親信,讓其速速召集府上親兵,一邊朝賈薔厲聲道:“賈薔,你莫要膽大妄為,慈恩寺那樁案子,本侯親入宮中向皇上稟明,皇上已經降下恩典,此案與我參寧侯府無關。你若敢私自行事,真當我參寧侯府好欺負不成?來人!!”


    數十名參寧侯府親衛拔刀向前,直指賈薔。


    賈薔目光清冷的看著陳煜,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來,淡漠道:“你們陳家人幹下的好事,就憑這樣一份狗屁不通的休書就想摘幹淨?陳煜,別說是你,便是你老子陳埰在世,也不敢這麽不要臉,這麽放肆!”


    說著,賈薔將手中的休書撕成粉碎,一把揚起,飛舞在參寧侯府正門牌匾上。


    陳煜聞言暴怒:“賈薔,你找死!”


    賈薔右手輕輕抬起,身後百餘火器兵即刻抬起早已裝填好的火器,對準參寧侯府眾兵丁。


    但是誰都知道,火器準頭實在有限,這一輪射擊下去,陳煜父子絕對跑不了。


    賈薔淡淡道:“繡衣衛辦案,敢武力抗捕者,與謀逆同罪。本侯數十個數,再有一人持刀相向,屠。十、九、八……”


    隨著他倒數的數越來越近,場麵也越來越緊張。


    陳煜死死盯著賈薔的眼睛,可是從他眼睛裏,除了冷漠的寒意外,再無他色,陳煜知道,這就是個瘋子!


    當初連趙國公薑鐸都不得不讓步,以免這瘋狗圍殺趙國公府,雄武候府同樣如此……


    這般一想,陳煜心中魚死網破的念頭瞬間消散,在賈薔數到“二”時,就怒道:“收兵!”


    賈薔看著陳煜冷笑一聲,搖頭歎息道:“比起陳埰來,你差了何止一籌。若是老參寧侯在世,此刻他已經一對一的擒拿下本侯,一起赴禦前打官司了。再看看你,虎父犬子!再看看你兒子,連犬子都算不上,純粹一頭蠢豬!”


    “賈薔,狗賊!安敢如此欺我!”


    陳煜暴怒咆哮道:“你仗勢欺人,有能為的,與本侯一對一鬥將!”


    賈薔笑道:“我怕一拳砸死你這個廢物!”


    陳煜罵道:“大言不慚的豎子,賈珍是廢物,賈敬是蠢貨,賈代化、賈演都是莽夫廢物,你也隻配以奸佞之言邀寵!今日你我鬥將,打死本侯活該,本侯不會打死你,會替賈家那群死鬼教教你,怎麽好好做人,你敢不敢?”


    賈薔翻身下馬,擋開了商卓,鐵牛等人,來到參寧侯府前的空地上,去了大氅,看著陳煜道:“參寧侯陳埰是當年元平功臣裏少數能和先祖代善公過上幾手的,不過看你這德性,想來未學到你爹三成武功。能為不大,狗膽倒不小!敢打探宰輔之門內眷行蹤,圖謀加害。今日本侯就讓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畜生知道知道,死字怎麽寫!”


    陳煜還想辯駁,可看到賈薔一步步快步走來,他怒哼一聲,倒不是沒聽說過西斜街會館擂台之事,隻是他們這些長輩,何曾將那等兒戲放在眼裏?


    正如賈薔所言,參寧侯府是元平勳臣中少有的能戰悍將,陳煜打小也磨煉過,等閑小輩七八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賈薔當初憑奇招也不過打了個一穿五罷了。


    眼見賈薔不知死活越走越近,陳煜“哈”的大叫一聲,擺下太祖坐金鑾的拳架子,一式紮實的太祖長拳,硬衝賈薔麵部。


    這一式太祖長拳若是砸中了,賈薔那張俊俏的不像話的臉,非得爛成西瓜不可。


    然而卻見賈薔不閃不避,順其拳勢,以一式霸王折韁,單手抓其拳頭,猛的往內一折,繼而閻王三點手,“砰”“砰”“砰”三聲悶響後,陳煜一口內血噴出,重重栽倒在地。


    高手過招,哪有甚麽幾百個迴合,一招見高低!


    “父親!!”


    陳興見之大驚,狂衝上前要助拳。


    陳煜強壓下身上劇痛,剛喊出“不要”二字,就又一口血噴出。


    賈薔卻是連看都未看陳興,見他衝來,鐵牛早就一步上前從中截斷,雙手抓舉起陳興,怒吼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陳興慘叫一聲,掙紮了兩下動彈不得了。


    陳煜見之目眥欲裂,他看著賈薔顫聲道:“你敢虐殺武勳?!”


    賈薔拿出帕子來,擦拭了下雙手,淡淡道:“你應該慶幸林府人沒出人命,不然,你這一門都賠進去也不夠。放心,本侯從來講理,也講王法。既然林府沒出人命,本侯也不願多殺人。你受傷,是與本侯比武所致。比武可有不公正之處?若說有,也是你兒子那個廢物見你敗了,居然想插手比武,所以他也受了傷。眼下死不了,但人,卻要帶迴繡衣衛詔獄。


    皇上是有恩典,但皇上給你陳家恩典時,庶逆還未供出陳家。如今那賤人用刑後招出了參寧侯府,你以為皇上還會給這個恩典麽?陳煜,你最好祈禱參寧侯府隻是治家不嚴,否則,就不是這點教訓了。早準備好棺材,免得到時候不夠用。”


    說罷,他將擦拭盡灰塵的帕子一下摔在陳煜的臉上,陳煜隻覺得一陣抽疼,臉就青腫起來。


    賈薔卻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翻身上馬,讓人帶起仍在昏迷中的陳興,揚長而去。


    沒用半天功夫,賈薔在參寧侯府前單挑廢了參寧侯陳煜,帶走世子陳興之事,就傳遍了整個神京城上層圈子。


    一時間驚者有之,怒者有之,駭者有之,恨者亦有之。


    然而,元平功臣前往趙國公府請主持公道未果,直接上書朝廷請求治罪,也杳無音信。


    宮裏甚至連個訓斥賈薔跋扈的人都未派下,倒是安排下兩個宮人帶著禦醫,去救治陳煜了。


    但隨後,參寧侯府大門緊閉,任是親朋故舊都敲不開大門,不知陳煜到底甚麽情況,也不知宮裏到底是甚麽個態度……


    但無論怎樣,賈薔毫發無損是有目共睹的。


    再聯想到賈薔迴京三日,在宮中睡了兩宿,一時間對賈薔聖眷眼紅之極,以為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


    隻是唯有賈薔心裏清楚,這是他昨夜將太後攙扶起,替隆安帝解了圍得到的獎勵。


    若他真以為自己聖眷無雙,可以為所欲為,那就十分危險了……


    ……


    寧國府。


    賈薔剛迴來,就接到管家李用的傳報:“遼東的人迴來了!帶迴來好多年貨……”


    賈薔帶人至前庭,就看到派往遼東的兩個族人賈瓊、賈璘正在外麵候著。


    前庭中間則是堆積成小山一樣的農貨、山貨……


    “族長!”


    “侯爺!”


    賈瓊、賈璘二人見賈薔迴來,忙上前問好。


    賈薔迴頭看向李用,皺眉道:“族中長輩來了,你不知道讓進廳內吃茶取暖?這個天,你就讓他們站在外麵?”


    李用忙躬身道:“讓了,隻是瓊大爺和璘四爺死活不肯進,實在沒法子。”


    賈瓊、賈璘趕緊笑道:“這裏就好,不必往裏麵去。這裏比遼東熱多了,那邊撒尿都能結成冰……族長,這是今歲莊子上的一些心意。因為族長讓遼東十七八個大莊子都栽種了玉米,又用那樣好的價錢收了,還分給了我們那麽多。隻今年一年,我們就發了財,成了小財主!這些東西是我們過去的十二房族人一起湊的一些心意,您可千萬收下!這是單子……您過目後勾一筆,我們也好迴去給大夥交差,不然他們得懷疑是我二人中途盜賣拿去嫖了!”


    賈薔笑了笑,接過單子後看了眼,隻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大鹿三十隻,獐子五十隻,瓟子五十隻,暹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野羊二十個,青羊二十個,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鱘鰉魚二個,各色雜魚二百斤。活雞、鴨、鵝各二百隻,風雞、鴨、鵝二百隻,野雞、兔子各二百對,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海參五十斤,鹿舌五十條,牛舌五十條,蟶幹二十斤,榛、鬆、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對蝦五十對,幹蝦二百斤。


    禦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雜色粱穀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幹菜一車。


    外門下孝敬哥兒姐兒頑意:活鹿兩對,活白兔四對,黑兔四對,活錦雞兩對,西洋鴨兩對……


    賈薔點了點頭,道:“有心了。走了多久?”


    賈瓊笑道:“走了二十多天,近一個月。今年關外風雪大,不過也有好處,一路上都可以趕爬犁前行。”


    賈薔將單子遞給李用,邀請賈瓊、賈璘入前廳談話,待落座上茶後問道:“你們和那些被流放過去的族人不同,你們是自願往那邊拚一番前程的,如今看來,還是不錯的。”


    賈瓊、賈璘聞言高興歡喜,二人對視一眼,使了個眼色後,賈瓊問道:“族長,明年該種甚麽?還種玉米麽?”


    玉米比尋常穀物能多產三倍甚至五倍,又不需要反複鋤草施肥,相比於精細的伺候稻米要容易的多。


    最重要的是,遼東土地肥沃的讓賈瓊等人想都想不到,一種上千畝,再加上賈薔給的價錢高,真是一年辛苦比往年七八年賺的還多,他們豈有不高興的?


    隻盼著賈薔能年年高價收他們種出的穀物。


    賈薔笑道:“你們放心,這幾年,你們種多少我要多少,放開手的去幹,好好幹。積累上幾年,往後就是一份家業。比留在京城裏,每年混那仨瓜倆棗的強多了罷?”


    賈瓊、賈璘笑的合不攏嘴,連聲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賈薔笑道:“也別光報喜不報憂,你們從京城到遼東,可有甚麽不習慣的地方?我雖打發了兩個郎中一道前往,可到底水土不同,可有傷病的?”


    賈瓊二人聞言一滯後,賈瓊歎息一聲道:“人離鄉賤,十二房過去了六十四人,去了就病倒了十二個,四個沒挺過來。入冬病倒了十七個,六個沒挺過來。雪一下就是三尺,連房門都難打開。不過,如今大部分已經習慣了,冬日裏雖苦熬些,可習慣後,倒也有幾分樂趣。想來越往後越好!”


    賈薔高興笑道:“那自會如此!那片黑土地,是片寶地!隻要好好耕耘,以後大有作為!”說著,他話鋒一轉,問道:“賈璉如今何在?”


    賈瓊和賈璘聞言,登時露出為難之色,賈璘忽地一拍腦門,道:“璉二爺身邊有個護衛,這次一並迴來了,族長若有甚麽問的,可問他就是。我們平日裏和璉二爺走的遠,著實不知詳情。”


    賈薔聞言點了點頭,道:“去下去歇息歇息罷,族中舊友也可多去訪訪。如今,你們也算是衣錦還鄉了,讓他們看看當初說你們是自尋死路自己流放,到底誰對誰錯。若有甚麽不便的,可與管家說,自會為你們解決。”


    賈瓊和賈璘忙起身,千恩萬謝罷,方歡喜的告辭離去。


    等他們身影剛一消失,賈薔就對商卓道:“叫遼東迴來的人過來說話!”


    ……


    “侯爺,就是這樣。璉二爺的確睡了那特木耳的老婆,但那應該是特木耳的詭計,本意是想拿捏住璉二爺後,通過他尋一個京裏的靠山,好升官發財。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也沒想到懷遠侯世子那麽幹脆,說殺人就殺人,把特木耳的部落給滅了。”


    賈薔安排到賈璉身邊的一個親衛將遼東變故完完整整的說了遍,最後道:“如今璉二爺住在懷遠侯府,過的很好。”


    顯然,這位親衛帶來的消息有時限性,遠沒有那麽及時……


    賈薔皺了皺眉,道:“你怎麽和拉山貨的車隊一起迴來的?”


    那親衛苦笑道:“侯爺,出了山海關,越往北越是冰天雪地,和關內著實不同。關內單槍匹馬六百裏加急趕三天三夜路都不當緊,可關外,一不留神就掉雪窩子裏迷路了。小的無能……”


    賈薔擺手道:“天地之威如此,又怎能怪你?隻是,朝廷是怎麽收到遼東六百裏加急的?”


    那親衛忙道:“若是朝廷六百裏急遞,則每處驛站都要派出熟悉地形的驛夫,引路送信使去下一座驛站為止。這樣一來,就不會迷路了。”


    賈薔聞言沉吟稍許,至少眼下知道了遼東到底發生了甚麽。


    若是如此的話,遼東案子不論怎麽爆發,都隻會止步於賈璉,不至於牽扯到京城賈家。


    而賈璉到底是生是死,還要看遼西蒙古,到底反不反!


    ……


    ps:水的那一段山貨,後麵專門多寫了幾百字補上了啊!


    再推本幼苗:青史的《宋成祖》,最近寫這個時期的大神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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