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後自養心殿出來,便擺駕鳳藻宮。


    鳳輦上,尹後的臉上沒了在養心殿時的凝重,又恢複了美豔之極的笑容。


    隆安帝一生共有五子二女,除皇長子李景和皇五子李暄為其所出外,皇次子李曜、皇三子李曉、皇四子李時皆非她所出。


    盡管都養在身邊,尊其為嫡母,可是長大後,非其所出的皇子,心思一點點也就開始變了,尤其是成年出宮開府後,身邊的人雜了,他們也就不似小的時候那樣懂事了。


    其中,就以皇次子李曜的變化最大……


    尹後絕頂聰明,自然不會直接對李曜如何,非但不會如何,反而一如過往許些年那樣,該關照的關照,時不時賞賜些宮中之物,或招他們進宮赴家宴。


    但是,尹後卻總是在有意無意中扶持李曜側妃白氏,抬高她的地位。


    也正是因此,白氏才能以郡王側妃之身份,來往於宗室諸王府中。


    再加上白氏出身鹽商巨賈之族,從不缺銀子,因而愈發結交了諸多王府正妃,即便在恪勤郡王府內,她的地位也高的可怕,甚至隱隱壓過正妃陳氏。


    這,就是尹後的手段。


    很簡單,但也極實用。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儒學朝臣,會容忍一個允許寵妾滅妻的皇子,成為儲君。


    白氏跳的越歡實,李曜距離那個位置就越遠!


    再加上天子對景初舊臣的厭棄……


    嗬。


    念及此,尹後纖白素手輕輕捏了捏眉心。


    她今年不過三十六歲,因保養得當,如今看起來更似二十來許。


    正是熟透了的年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一個眼神,都充滿了女性柔媚之美。


    當然,這種形容,她隻會在隆安帝麵前展露。


    在外,她仍是那位端莊賢惠的賢後。


    一盞茶功夫,鳳輦入了鳳藻宮,見到賈元春後,尹後的第一句話卻是:


    “賈女史,本宮給你道喜了!”


    ……


    鹽院衙門,東路院。


    客院。


    賈薔來至此,剛一入院門,就見一婦人攙扶著李福在院內慢慢行走。


    李福臥榻三年多,現在能下床,除卻賈薔尋來太醫和奇藥外,攙扶他的這位婦人,也是出了大力。


    這個模樣看起來如同尋常農家婦人的老實女子,便是經營著一座青樓,在揚州府救過無數棄嬰醜女的鼓上蚤孫豔。


    當然,她還有一個江湖諢號:千手觀音。


    因為和李福當年就有過一段舊情,隻是不願拖累京城大豪,所以始終未曾聯係。


    如今李福成了這個模樣,她反而放下心中包袱,自己上門,甘願做一個姨娘。


    也是她用讓兩位宮廷太醫都驚訝的獨門秘方,以銀針刺穴的手段,讓李福康複的日期大大提前。


    也讓賈薔真正見識到了,中華大地上原來還真有能人藏身於草莽間。


    隻可惜,這能人是野生的,不能盡為其所用。


    在最繁華也最複雜的地方能存活下來,還能養那麽多女人的女人,若說她是個沒手段城府的,賈薔自己都不信。


    且這位孫姨娘也對賈薔明言過,出手可以,當奴才和屬下就免談了。


    當日四喜樓內裝苦主,便是孫姨娘帶著養女孫琴幹的。


    當然,人雖然不對,滅門之事卻是真的,因為都是齊家提供的消息……


    “李叔,孫姨,你們找我有事?”


    今日一早,這邊就讓人去告知賈薔,想見他,賈薔等到這會兒忙完了才來見。


    李福看起來似乎還是不大想和賈薔說話,孫姨娘倒是願意開口,笑眯眯問道:“我們當家的想問問二爺,婧兒這幾日怎麽一直沒見著人?雖是給你當妾室的,可人總不能沒了呀。”


    賈薔聞言,眼睛眯了眯,“哦”了聲,微笑道:“聚鳳島上正在起大動靜,過了年就要大用,但眼下人手不夠,所以就讓小婧多搜羅一些可用的江湖豪傑。”


    這話卻被兩個老江湖給鄙夷了,李福哼了聲,聲音低沉道:“我說讓金沙幫南下給你做事,你自己不要。如今在外麵尋人,你當那些人可信?”


    孫姨娘納罕道:“我聽當家的和婧兒說過,你素來不信江湖人,以為我們是好逸惡勞,種不得地,行不得商,考不得功名,隻知道拿命換口飯的遊俠之流。如今,怎又想著從外麵招人手了?”


    賈薔先同李福道:“江南雖是根基之地,但終究隻是一座小島而已。半年後迴京,那邊才是龍虎相爭之地。好鋼用在刀刃上,金沙幫的人手要等到那個時候才大用。”


    又對孫姨娘道:“隻做外圍粗活,勉強還是得用的。也是沒辦法,姨娘信不過我這種官家子弟,總以為我會讓你的人送死賣命。其實頂多就是負責聚鳳島的護衛,按我原本之意,李叔身子骨至少還要養上三五年,北地不適合修養,不如就和姨娘在聚鳳島上將養身子骨,順便幫我訓練一批人手。姨娘呢,也上那島上,一來替我看顧著些,二來也好照顧李叔。姨娘有千手觀音之能,手下又有一批絕對信得過的好手。我又不用你帶人去殺人放火,隻帶人護一座三百畝的小島……”


    孫姨娘聞言,生生氣笑道:“說的輕巧,三百畝是不大,可那小島四麵皆是水路,處處皆可登島。要防守仔細了,豈是容易之事?皇帝老子住的皇城大內也就一千來畝,還有高大城牆來防,禦林軍又有多少?我如何防得住。”


    賈薔搖頭道:“單人小舟自然可以處處登島,不過聚鳳島周圍有不少暗礁,我也招唿齊家故意多沉幾條破舊大船在周邊水道。除卻碼頭水道外,其他地方的水路都會被堵死。再者,島上還是有幾處關卡的,工坊布局也有講究防護。總之,隻要用心些,就不會太難。”


    孫姨娘聞言,一張平凡普通的臉上堆起笑容,對李福道:“當家的,你看呢?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不答應,怕是婧兒連家門都迴不來了。”


    李福淡淡看了賈薔一眼,然後拄著竹枝當拐杖,往屋裏迴去,低聲歎道:“兒女都是債啊。”


    他自詡英雄一生,如今,也隻能給女兒還債了……


    等李福先一步進去後,孫姨娘小聲提點賈薔道:“過兩天是你李叔的生兒,雖當不起你的嶽父老子,總還算個長輩吧?送他個好拐當壽禮,算一份心意。他這一二年,怕離不得拄拐了。”


    賈薔點頭應下,就聽孫姨娘又問道:“婧兒到底去哪了?她老子的生兒能迴來不能?”


    賈薔歉意搖頭道:“怕是不能。”


    孫姨娘聞言,深深看了賈薔一眼後,道:“莫要讓婧兒受傷,也莫讓我們擔心。”


    賈薔點了點頭,孫姨娘隨返迴屋子。


    這一刻,賈薔心裏隱隱有些後悔,不該讓李婧去做那件謀劃了許久的事了,怎麽如今看起來,他快成惡霸壞人了……


    ……


    下午,揚州府又飄起了雪花。


    鹽院偏廳。


    賈薔麵色淡淡的坐在主位上吃茶,一旁位置上,齊筠麵色無奈道:“你到底如何不看好我齊家?再說,又不是要招你到我齊家入贅,這個臉子給誰看?”


    齊筠身為齊太忠一手教養出來的齊家未來掌舵人,心裏也是有傲氣的。


    今日他護送“新晉”祖母和妹妹前來做客,賈薔對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讓他心裏也有些窩火。


    見他說到這個地步,賈薔也不藏著掖著了,冷笑一聲道:“德昂兄,不是我背後說人壞話,是當麵說……你齊家看似強盛無敵,如今外患似也清除,可你家內裏如何,還用我多嘴?你爹,你二叔,你三叔……對了,還有你那些庶出的叔伯兄弟,沒一個省油的燈!咱們兩家合作歸合作,結親就免了,招惹不起。”


    齊筠氣笑道:“你這……少自以為是!你能看到的問題,我們齊家自己不清楚?我祖父什麽樣的人物,會留下這樣的隱患給我?”


    賈薔聞言眉尖輕挑,抓住破綻道:“給你?!”


    齊筠扯了扯嘴角,道:“你這人果然鬼精鬼精的,一點漏子都不能留。沒錯,是給我。我父親已經迴祖地看守祖墳了,二叔不日前往南邊,準備出海。三叔去了金陵,隨他唱合風流。至於其他庶出的叔伯兄弟,也各自分了一筆銀錢,自立門戶。”


    賈薔倒吸一口涼氣,道:“他們願意?”


    齊筠冷笑一聲,道:“老祖宗發話,誰敢說一個不字?再者,他們分得的銀子不少,且以後不用再被約束在我家老祖宗眼皮底下,規矩安分度日,能外出自立門戶,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賈薔提醒道:“我是說你爹和你兩個叔叔。”


    齊筠沉默了稍許後,搖頭道:“有祖父大人在,便是我爹,也沒有反抗的餘地。良臣,齊家,不會亂!”


    賈薔“嘖”了聲,讚道:“薑到底還是老的辣,你家老爺子這一出雷厲風行的動作,不光替你掃除了後患,也有對外示弱的用意。原本,你們齊家背後之人見你家和鹽院衙門走的近,心裏難免會有想法。可現在再一看,齊家家主都廢了,老二遠貶蠻夷之地,老三也奪了大權,齊家這簡直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啊。如此一來,他們也不好見責於你家,反而以為齊家是逼不得已而為之。苦肉計能用到這個地步,你祖父也不愧銀狐之名了。又學到一招!”


    齊筠:“……”


    這一重深意,他都沒想到……


    ……


    ps:求月票啊!


    另外,女讀者們太敏感了啊,十三四歲的黛玉正是豆蔻年華,主角側目欣賞一二還說得過去,寶琴十一歲,賈薔完全當小孩子對待好吧。迴過頭我自己看上一章,怎麽讀我也沒讀出一絲曖昧來啊,隻是不想把一個實在沒啥血緣關係的小女孩喊姑姑而已。結果好像成了大渣男一樣,仔細我一拳一個嚶嚶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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