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六的花解語,雖已過了當下男人眼中最美的豆蔻年華。


    但實則是花兒最豔之時。


    若非如此,豐樂樓也不會想著,趁最後幾年的好光景,讓她梳籠接客,賺最後一筆銀子。


    論顏色,花解語自不必多提,是最標致的美人臉。


    然天下美人何其多,花解語憑何能穩坐天下第一名妓之位足足十年?


    便是因為那一身被琴棋書畫與詩詞歌賦浸透了的文華氣質。


    能與當世大儒談經論道,能與風流名士聯詩和詞,能與棋壇國手執子對弈,能與丹青高手水墨爭鋒。


    甚至,還能與軍機宰相商談治國之策……


    若非如此,又豈能令眾多的王侯將相、名士才子傾倒一時?


    便是素有呆霸王之稱的薛蟠,都在其一身氣度下甘拜下風。


    雖心懷覬覦之心,卻無撲倒之膽……


    隻覺得這般錦繡的女人,多對視一眼都會玷汙,他舍不得……


    “噗嗤!”


    見薛蟠癡癡的望著自家小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那副豬哥相,著實讓元寶開了眼,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自打她記事起,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因為這樣的人靠近不了她家小姐身邊。


    不過因為薛蟠兩度救命之恩,又非急色強迫之人,所以元寶並不覺得薛蟠可惡,反而覺得有趣。


    隻是,心裏還是隱隱遺憾,自家小姐可惜了……


    薛蟠也是要麵子的人,迴過神來,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一直垂著眼簾任君觀看的花解語抬起眼簾嗔了元寶一眼後,同薛蟠道:“兄長勿惱,元寶不懂事。”


    薛蟠打了個哈哈,抬頭和花解語對視了眼就慌忙避開了眼神,打了個哈哈笑道:“不惱不惱,元寶這個寶貝兒,最討人喜歡了,怎會惱她?”


    見薛蟠這樣,花解語心裏也無奈,不過念其恩德,她終還是選擇將話挑明,聲如花語的道:“若無兄長,我與元寶難逃虎狼之地。今妹身無長物,唯有以餘生托付兄長,望兄長莫要嫌棄。”


    薛蟠聞言慌忙起身,想要去扶拜下的花解語,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見了鬼了,硬是不敢碰她,僵持了好一會兒後,薛蟠惱的給自己大腦袋上一拳,氣餒他自己怎變成了個無能男,垂頭喪氣道:“妹子,你快起來罷。你當我不想早早納了你進門兒?我連做夢都想著呢,不信你瞧,我想你想的都清減了,連頭都小了一圈兒。”


    看著薛蟠好大一顆腦袋,花解語:“……”


    元寶掩口偷笑,薛蟠卻愈發沮喪道:“可是我也不知是不是撞客了,卻連看你的眼睛也不敢看,更別提碰你了……”


    想他薛大爺,十二歲就在秦淮河上的畫舫裏開了苞,這幾年來,閱進天下美色,好不快活!


    誰知到頭來,遇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女人,居然連人到心都石更不起來。


    這他娘的,薛蟠心裏委屈的隻想哭……


    不等花解語安慰,要麵子的薛蟠就站起身來,生無可戀的往外走去,道:“妹子你好生在這待著,吃的喝的缺了什麽隻管讓元寶兒跟前麵要,千萬別外道。算起來,如今你還是此地的半個女主子,畢竟,你如今在薔哥兒名下……不提這些糟心事了,我先迴去了。”


    說罷,不顧花解語挽留,就出了太平會館,他要去翠香樓,找妓子雲兒火拚一把,出出這鬱氣。


    隻是他帶著隨從,剛出了西斜街,忽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薛蟠轉頭就想罵人急著投胎,結果就看到四五匹馬,猛然朝他衝了過來!


    “聿聿!!”


    “哎喲!!”


    薛蟠身邊的長隨也都是廢物,見到烈馬衝來,非但不護著薛蟠,反而畏懼後退。


    薛蟠自然扛不住這等烈性,嚇的驚叫一聲翻身掉下馬去。


    座下馬也受了驚,左右踢踏,唬的薛蟠臉上沒有一絲人色,在地上滾爬挪移,閃避馬蹄。


    若非長隨總還有些人性,冒險上前將他扒出來,今日怕要生生被驚馬踏死。


    看他披頭散發滿身泥土灰塵狼狽不堪的模樣,幾個始作俑者無不放聲大笑。


    薛蟠暴怒,跳腳罵道:“肏你娘的下流胚子,瞎了眼了,不會騎馬迴家騎你娘去,就往你老子身上撞?”


    “你再罵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


    為首之人,一身玄色錦衣,頭戴紫金冠,長臉細眸,麵色冰寒,騎在馬上目光如刀看著薛蟠。


    薛蟠被這氣勢唬了一跳,再看看此人身後不斷聚集起一眾錦衣華服的年輕人,大概聯想到了這些人的身份,吞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慌亂。


    為首之人見之鄙夷一笑,道:“就你這樣的貨色,仗著兜裏有幾兩臭錢,也敢買下花解語?”


    本來氣怯的薛蟠聽聞此言,陡然漲紅了臉,大聲道:“我道你們是什麽來路,原來是為了我花妹子。真有能為,先前去豐樂樓把人贖出來,那你薛大爺算你們是個人物。如今老子花了十萬兩銀子,救花解語出來了,你們這會兒倒來逞強。這般有能為,早先幹你娘去了?”


    “啪!”


    為首年輕人手一抖,一聲脆響,手中長馬鞭便如毒蛇一般招唿在了薛蟠臉上。


    薛蟠“啊”的慘嚎一聲,栽倒在地,痛的打滾兒。


    周圍圍觀的百姓紛紛指點起來,那為首的長臉年輕人冷笑一聲,道:“你若識相,早早將花解語送出那勞什子破地兒,你的好處多著呢。若不然,往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倒看看,區區一個薛家能翻起多大的浪來!豐年好大雪?呸!”


    說罷,一勒馬韁,撥轉馬身,一眾衙內公子縱馬離去。


    幾個薛家長隨看著捂著一張皮開肉綻的臉疼的打滾兒的薛蟠,忙不迭的攙扶起來,送往醫館。


    ……


    寧國府,寧安堂上。


    賈珍臉上笑容凝固,不敢置信的看著麵色陰沉的趙東林,道:“假的?!怎麽可能?昨兒貴號還送了兩匹上等綢緞,五匹大紅細布來府上,說是新方子染出來的好料。這會兒就變成假的了?”


    趙東林麵無表情道:“送你的是第二批,第一批裏的,已經開始掉色了。世兄,這不隻是一萬兩銀子的事。第一批綢緞,一共賣給了一家王府,兩家相府。忠順親王府的老太妃要過八十大壽,算算日子,也就這四五天了。若是在她老人家的壽誕上,你家的方子染成的綢緞和紅布掉了色……賈家縱一門雙公,怕也擔不起這麽多王府相府的怒火吧?”


    賈珍聞言,麵色大變。


    開國一脈功臣,縱然還有一些底蘊,但如何能扛得住這麽多權貴的打壓?


    這個畜生!


    這個畜生!


    他怎麽敢?


    他怎麽敢?


    他這是想害死賈家啊!


    賈珍身子都恐懼的發起抖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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