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井,太平街。


    午飯過後,賈薔幫李婧換過左臂上的藥後,李婧又送他出了金沙幫總舵。


    沿著太平街一路,多是矮舊的破屋子。


    這裏多住的是從龍老卒之後。


    不過,相比從前百姓臉上的苦悶窮困,現在卻多了幾分朝氣和奔頭。


    “到今年年底,他們大多人都能將家裏的宅子好生修葺一下。”


    賈薔微笑道。


    李婧看了他一眼,嘴角彎起道:“都是爺的功勞。”


    賈薔搖了搖頭,笑道:“我又沒施舍接濟哪個,都是靠他們自己雙手勞作苦幹出來的。”


    李婧抿嘴一笑,道:“這世上肯下苦力的人不計其數,若沒爺的方兒,也隻是苦幹混口飯罷了。”


    賈薔沒再多說什麽,而是道:“如今金沙幫裏,都已經懾服了麽?”


    李婧麵色微變,想了想,道:“至少表麵上沒有人再直言反對我,但江湖險惡,人心更險,難以預料。不過,隻要這條太平街上的人,日子越過越好,即便有人想反對我,其他人也未必答應。”


    賈薔笑道:“前半段是對的,後半段想的美好了些。人心險惡,更多貪欲。即便日子過的好了些,他們隻會想要更好。想要懾服他們,不僅要有恩,更要有威。你這一行本就不好混,更何況還是個姑娘。不過,你隻需記得,無論何時我都在你身後就好。”


    李婧點頭道:“從爺引入淮安侯府自己卻退入幕後一事,給我觸動不淺。我覺得,退在幕後也沒甚不好。若早點知道能有這個做法,這幾日也不必,不必血流成河。”


    賈薔有些驚豔的看了李婧一眼,道:“你能想到這些,可見天資聰穎。不過也急不得,總要先立下足夠的威望,再選好可靠的扶持之人才好。”


    李婧點頭稱是,太平街也到了盡頭。


    二人都非囉嗦之輩,雖很有幾分初墜愛河的滋味,但並不癡纏。


    目光交錯片刻後,賈薔上馬,由賈芸、鐵頭、柱子三人護隨著迴到了青塔寺邊的家裏。


    還要同家裏解釋,鐵牛失蹤之謎……


    ……


    榮國府,梨香院。


    薛姨媽氣的麵色雪白,罵道:“你還要和那起子混帳廝混?那薔哥兒到底有什麽好,就把你迷成這般模樣,連打死人命才奪來的香菱都送人跟前服侍,你是昏了頭了?”


    薛蟠頭大道:“媽,你不知道薔哥兒的好……”


    薛寶釵先勸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的薛姨媽,又問薛蟠道:“哥哥倒說出他哪裏好才是,不然隻這樣強,如何能讓媽和我信服?”


    薛蟠猶豫了下,可見對麵兩人哭的和淚人一樣,最後煩惱道:“罷罷!雖是薔哥兒叮囑我不要往外傳,可媽和妹妹不是外人,說了就說了,迴頭他惱我我也認了。”


    說著,將賈薔在金沙幫和淮安侯府對峙的事說了遍,當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好似將他代入了賈薔的位置,說到最後激動興奮的問道:“怎樣?怎樣?薔哥兒是不是個有能為的?這手段,就是爹在時也未必及得上。”


    “呸!”


    薛姨媽本來聽的將信將疑,聽完最後一言,啐罵道:“放你娘的狗屁!胡唚什麽?你拿他和你爹比?”


    薛蟠訕笑兩下,瞪著銅鈴大眼道:“不管如何,薔哥兒能做到這一步,了不了得?我都沒想到他能辦的這般漂亮!”


    薛姨媽搞不懂她這呆兒子抽的什麽風,薛寶釵則杏眼微凝,看著薛蟠輕輕道:“哥哥,薔哥兒所倚仗的,是太上皇誇讚他的勢。若沒有這一點,又該如何?且他一個書生公子,怎打得過淮安武侯府的世子?”


    薛蟠哪裏曉得這些,他連連搖頭道:“我若是明白這些,豈不比薔哥兒還能來事?”


    薛姨媽啐罵道:“你也是個不要臉的,莫非是看薔哥兒生的好,才不要麵皮的往他跟前湊?”


    薛蟠聞言氣的跳腳,大聲道:“媽,你這說的是什麽……我要是抱了那樣的心思,人家還樂意和我頑?珍大哥哥想賴他的帳,都被他整的灰頭土臉,我……我真是……”


    薛姨媽追問道:“那你整日裏巴巴的往人家跟前湊又是為了什麽?”


    薛蟠聞言,怒氣唿唿,橫著眼看一旁,薛寶釵勸道:“媽也是擔心你被人給誘拐了,也怨不得媽疑你,往日裏你和人交朋友,哪次不是三兩天的熱頭,就去尋新朋友了?”


    薛蟠惱火道:“他們能和薔哥兒一樣?他們給薔哥兒提鞋都不配!”


    他越這樣說,薛家母女心裏就越擔憂,總免不了往別處想,薛寶釵按下心中驚悸,問道:“哥哥倒是說說,薔哥兒到底哪裏好才是。”


    薛蟠長歎息一聲,道:“你們哪裏知道他的好……從前的朋友,不是圖我的銀子,就是圖我的身子……咳咳,圖我的酒,總之,一個個拿我當傻子哄。這樣的人,我哪裏樂得和他們處長久?他們以為在頑我,卻不知道我也在頑弄他們!可薔哥兒不同,他不認為我傻,還看出了我的本性來,知道我為人仗義,心腸寬厚。你們還擔心他哄我引誘我,殊不知,這樣的好兄弟,我連銀子都不敢給,若給他銀錢,豈不是看不起他,和他翻臉?”


    薛姨媽聞言忍不住道:“縱如此,終究隻是個朋友,如何就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


    薛蟠“嘖”了聲,壓低聲音道:“媽,這話也就和你跟妹妹說,你們可千萬莫要說出去,不然我也沒法活了。”


    薛姨媽和薛寶釵對視了眼,奇道:“怎麽說?”


    薛蟠急了眼,道:“若我心裏的算盤讓薔哥兒聽了去,他哪裏還會理我?”


    薛姨媽忙道:“好好好,我們不說就是,爛在心裏!”


    薛寶釵也點了點頭,薛蟠這才放心,還上前一步,小聲道:“你們是婦道人家,不懂外麵爺們兒的大事。自爹沒了,咱們薛家就一日比一日不如,我雖然是個有才能的,可這世道不濟,才運難展啊。所以,我就一直想著,能交幾個有能為的,關鍵時候能靠得住的好兄弟。從前覺得東府珍大哥還不錯,寶玉也還行,可和薔哥兒一比,他兩個就和屎差不多。”


    薛姨媽:“……”


    薛寶釵:“……”


    ……


    ps:再解釋一下“爺”這個稱唿,有人說“公子”是不是更好一點。其實我也覺得公子好聽些,可整部紅樓夢,連賈環都要被稱唿一聲爺。紅樓夢的客觀背景就是這樣,有地位的男子,身邊親近人所有的稱唿都是爺,要麽是哥兒。李婧既然認定了成為主角的房裏人,就隻能有這樣一種稱唿,不可能再去叫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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