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姐姐了。”


    梨香院前庭西廂,賈薔微笑謝過。


    香菱相貌柔美嬌媚,眼神懵懂中又有些憐弱,著一身碧香色百褶裙,也擋不住身量玲瓏,她雖被薛蟠搶到跟前,卻還未開臉收房。


    不過薛蟠得空還是纏著薛姨媽要人,所以常在姨媽房間的香菱,也聽說過薛蟠談論賈薔。


    因感歎他無父無母,和她身世倒有些相仿,再加上相貌不俗,又有禮守節,不似素日裏見的薛蟠動輒動手動腳,所以聲音輕柔道:“小薔二爺比我還大些哩,不必叫姐姐,叫我名兒就是。”


    二人相距不過一步之遙,淡淡的桂花香飄來,賈薔心情也好了許多,道:“到底輩分不同……不過,薛大哥也不用我叫薛大叔,隻以兄弟相論。”


    香菱抿嘴一笑,道:“那正好,二爺可別再叫我姐姐了。”


    賈薔點了點頭,微笑道:“這裏沒其他事了,你且迴去歇息吧。明兒一早我就出去,大概入夜才迴來,也不必勞煩你。”


    香菱聞言,心裏輕輕鬆了口氣,方才聽聞薛蟠讓她來服侍賈薔,她心裏就有點凝重。


    來賈府也一年了,見到的聽到的許多事都讓她大開眼界。


    莫說相送丫頭,好些人連侍妾都能轉送他人,甚至還是老子給兒子送女人。


    香菱雖是個出身卑微的,連爹娘老子都不記得了,可如今也大了,又得薛寶釵的教誨,有了自尊自愛之心,不願如商貨一般被送來送去。


    這會兒聽見賈薔之言,心裏十分感激。


    不過她正要告辭離去,就見薛蟠氣衝衝的進來,差點衝撞到一起去。


    薛蟠正在火頭上,見攔他道的竟是個丫頭,登時瞪眼大罵道:“瞎了你的幾吧眼了?給我滾開點。”說罷,一把將香菱推開。


    香菱哪裏經得起薛蠻子的力,連連往後退,眼見要跌倒,被賈薔攙著胳膊扶住。


    驚慌失措間,發現賈薔隻是扶著她的手臂,未曾失禮,這才放下心來,看著那張溫潤的臉,忙低下頭。


    心尖兒砰砰跳,卻也不知是驚還是羞。


    賈薔鬆開手後,問薛蟠道:“薛大哥怎生這大的氣?”


    薛蟠聞言,卻有些尷尬道:“薔哥兒,我媽她……”


    薛姨媽之前勉強的態度,豈能瞞得過人?


    賈薔卻擺手微笑道:“薛大哥,人都道你霸道,但我卻覺得薛大哥你為人仗義厚道。隻是,我們不能以自身的性子,去要求每個人都如此。薛大哥這樣的人物,至少遍觀賈家,也無一人,我要謝謝你。”說罷,微微躬身一禮。


    薛蟠若非此等人性,後來也不會為了柳湘蓮尤三姐之事哭成淚人,使人四處打探尋常義兄冷郎君的下落。


    賈寶玉和柳湘蓮如此要好,也不曾聽聞做了些什麽……


    這會兒,薛蟠聞言簡直感動的快落淚了,多少人背著他叫薛大傻子,多少人糊弄他隻為了騙他的銀子,連他娘都罵他,難道他一概不知?


    他不是不能做個那些人眼裏的正常人,可他隻想痛痛快快的高樂!


    那些人惹他生氣,他就打人,有人為了三五十兩銀子就和巴狗一樣巴結著他,他給他們又如何?


    薛家不少那麽點銀子,卻可以看出那些人的醜態。


    從來沒人誇過他有何優點,更沒人讚他一聲仗義。


    賈家族學裏那些賣屁股的活兔子,哪個沒從他荷包裏掏走百八十兩銀子,可哪個真心謝過他?


    薛蟠抽抽著鼻子,避開眼神,虛扶了扶,幹巴巴笑道:“嗨,你這……都是自家弟兄,說這些作甚?我老薛就是看你順眼兒,謝我作甚?說這些怪難為情的……”


    看到這裏,香菱差點驚掉下巴,這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薛家呆霸王嗎?


    這兩人該不會是……


    賈薔似感覺到了她的懷疑,轉頭看向她,與她微微一笑,那清澈幹淨的笑容,立刻打消了她的懷疑。


    這樣的人,斷不會做那樣的事。


    “薛大哥,若無事你自去忙你的吧,另麻煩你讓人告訴我的長隨,讓他們先迴青塔寺那邊,明日一早再來接我。”


    賈薔說完,薛蟠奇道:“還讓他們來迴折騰個甚?我這裏多的是仆役睡的房子,讓他們擠一擠就是。你還沒用晚飯,咱們出去高樂高樂才是正經,怎趕我走?”


    賈薔擺手解釋道:“今日才同他們撕破麵皮,不好太恣意,若是出外尋樂,怕會落下口舌把柄。下一次吧,等咱們的會館建起來,我保證,比外麵那些好頑的多。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由我們自己做主。”


    薛蟠聞言大喜,大笑道:“好好好!還是薔哥兒你會頑!我們這些人頂多去逛逛青樓,你居然要開個樓……”


    “啊?”


    一旁香菱聞言見鬼一樣駭然的看向賈薔。


    賈薔哭笑不得道:“薛大哥,咱們的會館是意氣相投的朋友聚會之所,或舞文弄墨,或比武射箭,不拘文才武略,或者七十二般技藝,但凡有一技之長皆可入會,卻不是什麽秦樓楚館。”


    薛蟠不信道:“裏麵沒有妓子高樂?”


    賈薔搖頭道:“有是有,但絕不會接客。”


    他是後世靈魂不假,卻也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


    他當不了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來日若有能力時,當然不介意去救助些落難之人,打發盤纏送人迴家。


    但現在,他隻能先融入這個時代。


    當然,無論如何,他不會讓人去搜羅一些良家來,逼人做那等事,若那般,既降低了格調,也讓人瞧不起。


    不過聽賈薔這般迴答,薛蟠卻鬱悶了,他最好狎妓……


    失望之下,對還站在一旁的香菱喝道:“呆傻鳥樣的頑意兒,還站在那作甚?小浪蹄子還不快去讓廚房弄一桌好菜來,仔細我折了你的膀子!”


    香菱唬的一個激靈,慌忙離去。


    賈薔暗自搖頭,為香菱感到惋惜,和薛蟠說話間,小勸了兩句,和女人耍威風,實算不得威風……


    當然,他也隻是點到為止,因為實在沒有立場去勸說別人房裏事。


    賈薔主要問一些江南金陵的風俗人物,想多了解一些南省諸事,奈何薛蟠大部分時候,都能很自然的將話題轉到秦淮河畫舫裏的姑娘身上。


    什麽揚州瘦馬,什麽秦淮八絕,什麽三寸金蓮……


    講到嗨處,連他在畫舫上見識到的那些名器和絕招都大談起來,講的是頭頭是道,神采飛揚。


    賈薔感慨的看著眼前的大頭,今年才十六啊,卻已經成了金陵紫金山下第一車神……


    然而正當賈薔聽的腦子發漲,準備讓鬧騰的活蹦亂跳的薛蟠歇歇時,忽聞門外敲門聲,待問來者何人時,卻聽來人稟報道:“大爺,外麵來了一個老頭兒,說是薔二爺的舅舅,有十萬火急事來尋他。”


    賈薔聞言忙起身,薛蟠也連聲罵道:“既有急事,還不快請進來?”


    未幾,就見薛家下人引著劉老實和鐵頭、柱子進來,劉老實一見賈薔,就急道:“薔哥兒,快迴去吧,金沙幫少幫主都快急瘋了,派人來說,那淮安侯府的人上門強要入夥,他如今正在想法拖著,可淮安侯府的人強橫的很。那少幫主還說,若果真頂不住,就隻能告訴他們,方子不在他們手裏,讓咱家有個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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