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隴平又開始緘默。


    張庸在拿捏他。他也在拿捏張庸。


    他知道張庸十分貪婪。


    這個家夥工作的動力,似乎就是搞錢。死要錢。


    真是……


    服了。


    從來沒見過這麽純粹的人。


    純粹的眼裏隻有錢。


    那些高官貪財,好歹掩飾一下。比如古董字畫什麽的。


    戴老板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收現錢。隻要古董、字畫。附庸風雅。得到好處。但是又沒有貪腐的罪名。


    好像張庸這樣,聽到三十萬銀元,立刻眼睛睜的比牛眼還大的。說真的,陳隴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毫不掩飾的貪財。真是不可描述。


    偏偏是這個家夥的本事又非常古怪。居然將他陳隴平給逮住了。


    他想要脫身。必須出血。


    說白了。要麽給錢。要麽給命。沒有第二條路。


    不給錢的結果,不用想。絕對是死於非命。還是死不見屍那種。永遠都不可能有人找到。


    都挫骨揚灰了,還怎麽找?


    “沒事。你慢慢考慮。慢慢說。”張庸也不著急。


    對方想要磨他耐性。好啊。慢慢磨。


    吩咐人將陳隴平捆綁的嚴嚴實實的,然後扔到廁所裏麵。捆綁在廁所的鐵管上。


    吩咐不給東西吃。不給水喝。也不讓他去上廁所。


    需要上廁所怎麽辦?沒事。直接拉出來。反正他就在廁所裏。被熏的隻有他一個人。


    然後……


    過幾天就好了。


    暫是文明人。不動粗的。


    來找陳叔寶。


    這個家夥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如果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人樣。這已經是手下留情的結果。


    陳隴平是陳家的人。暫時打不得。但是陳叔寶嘛,往死裏打。


    我張庸挨了一巴掌,你還想逍遙自在?


    當我不要麵子的嗎?


    “饒命,饒命……”陳叔寶一把鼻涕一把淚,拚命的求饒。


    他是真的知道錯了。


    對方有槍啊!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隨便給他一槍,或者給他一刀,他就死翹翹了。


    張庸板著臉。不說話。


    嗯,臉頰還有點疼。畢竟挨了一巴掌。


    自從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還從來都沒有被人打過臉呢!


    這一巴掌下來,他要將對方屍油榨幹。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願意賠償,我賠錢,賠錢……”


    “賠多少?”


    “一百大洋!”


    “你打發叫花子嗎?”


    “五百,五百!”


    “拉倒吧。五百大洋,我自己都有。需要你給?”


    “一千,一千!”


    陳叔寶咬牙。開出了一個天價。


    在當時,一千大洋絕對算是很大的數值了。一般人幾輩子都是賺不到的。


    “一萬!”


    “什麽?”


    “一萬!”


    張庸豎起一根手指。


    陳叔寶的臉色頓時就煞白了。


    一萬大洋!


    天!


    他是多敢開口!


    然而,他能拒絕嗎?當然不可能。


    拒絕的結果就是死。


    隻好拚命的籌集資金。最後才籌集到五千銀元。


    真的沒有了。


    “你也可以用其他情報來換。比如說陳隴平的情報。”


    “陳隴平不是你大哥嗎?你肯定知道他的一些情況。你可以賣給我。折算計入這一萬大洋。”


    “我……”


    “打!”


    張庸努努嘴。


    立刻有人將陳叔寶拖到隔壁的房間,一頓暴揍。


    “啊……”


    “啊……”


    陳叔寶拚命的慘叫起來。


    慘無人道。


    慘絕人寰。


    終於,他歇斯底裏的叫道:“我說,我說……”


    這才被人拖出來。


    張庸搬來一張椅子,反過來坐著,對著陳叔寶。


    這個陳叔寶,根本不是他的重點。陳隴平才是最重要的。當然,還有陳隴平背後的黑島龍丈。


    “他,他有個秘密倉庫在太康路。”


    “具體地址。”


    “太康路57號。”


    “好!”


    張庸點點頭。


    當即帶人去太康路57號。


    雖然已經是晚上。但是,張庸依然精神抖擻。


    太康路這邊比較繁華,人來人往。即使是晚上九點多了,也還沒有實行宵禁。


    嚴格來說,金陵其實沒有宵禁。


    和平年代,沒有宵禁的說法。但是會加強盤查。


    盤查嚴格,自然就沒有人上街。


    盤查放鬆,上街的人自然就多。


    在太康路這邊,沒看到憲兵,說明對這邊的盤查比較疏鬆。


    很快找到57號。


    是一間獨門獨戶的小洋房。兩層。占地麵積不大。


    開門進去。裏麵沒有人。但是環境衛生還可以。應該是有人時不時的打掃。說明是有人照看的。


    將裏麵的房間都打開。東西挺多。有香水。有紅酒。有咖啡……


    沒有看到煙土。應該是存放在其他地方。


    粗略估算一下。香水、紅酒、咖啡之類的,價值大概五萬大洋左右。


    這些東西,都是從外國走私進來的高檔貨。價值不菲。但是變現需要渠道。一般人都是消費不起這些東西的。


    沒有現錢。


    失望。


    張庸其實不想要這些東西。他隻想要美元、英鎊、金條。銀票也可以。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隻有貨物。


    “滴滴!”


    “滴滴!”


    忽然間,外麵有汽車鳴笛。


    張庸走出去一看。發現外麵來了一輛黑色轎車。


    仔細一看,居然是凱迪拉克。


    咦?


    凱迪拉克?誰啊?


    然而,車上的人沒有下車。車窗一直緊閉。


    它的後麵,還有兩輛車。一輛是普通的黑色轎車。還有一輛是卡車。專門運貨的那種。


    疑惑。


    這是要做什麽?來運貨的嗎?


    隨即看到普通的黑色轎車上麵下來一個人,穿著西裝皮鞋,戴著金絲眼鏡。


    他走到小洋房的前麵。看到張庸。上下打量一眼。然後遞過來一個大信封。


    張庸:???


    下意識的伸手接過。


    然後熟練的打開。發現裏麵都是銀票。


    “五萬七!”


    “就這麽多!”


    金絲眼鏡霸道的說道。


    張庸:……


    好像哪裏對接錯了?


    荒謬……


    然而,他立刻反應過來。熟練的將銀票藏好。然後點點頭。


    金絲眼鏡於是招招手,立刻有十幾個人進來。將所有的香水、咖啡、紅酒都搬走。然後裝到卡車上。一會兒的功夫,就全部搬完。


    張庸:……


    明白了。原來是來交易的。


    老天爺追著喂飯。沒辦法。他正好趕上了。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對方才不會管他是什麽人。反正,我交了錢,你就要給我貨。至於張庸是什麽人。不重要。他們隻需要拿到貨就行。


    果然,凱迪拉克很快開走。


    小洋房的前麵,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小洋房裏麵的貨物清空了。


    張庸默默站在門口。忽然想笑。


    五萬七!


    沒白跑!


    忽然,張庸眼神一閃,注意到了一個熟人。


    誰?


    呂文瀚!


    居然又是他!


    眼睛眯細。仔細觀察。發現呂文瀚低著頭,急匆匆的趕路。手裏提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皺眉。


    這位最近很活躍啊!


    到處跑。


    是忙著重新調整地下黨組織嗎?


    本來不想和他照麵的。然而,張庸很快注意到,呂文瀚背後有人跟蹤。


    隻看了一樣,就確定是黨務調查處的人。


    當即從台階上下來。


    伸手。


    擋在呂文瀚的前麵。


    呂文瀚內心一凜,以為是敵人擋在自己麵前。


    糟糕!


    落入敵人包圍了。


    抬頭,發現是張庸。正在用一種很難描述的語言看著他。


    “你……”


    “站住!”


    張庸對他說道。


    事到如今,呂文瀚反而冷靜下來了。


    畢竟,他也是久經考驗的老革命了。於是站住。等著張庸上來抓自己。


    神色平靜。


    視死如歸。


    然而,張庸並沒有動手。反而說道:“是黨務調查處的人。你沒有跟他們說,你是我罩著的嗎?”


    “什麽?”呂文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一年給我二十大洋,我保護你周全。沒問題吧?”


    “這……”


    “看我收拾那些家夥!”


    張庸擺擺手。鍾陽等人立刻端槍衝上去。


    後麵跟蹤的黨務調查處特務立刻發現不對。急忙轉身就跑。跑得飛快。


    該死的。居然是複興社的人。


    他們都清楚得很。要是落在複興社的手裏,絕對會被群毆一頓。


    上次葉萬生都被打了。還被打的很慘很慘。


    葉萬生可是葉秀峰的侄子。連他都扛不住。何況是他們?


    鍾陽等人沒追到。但是足夠了。那邊應該已經知道,呂文瀚和自己有關係了。


    下次動手之前,必定會慎重一點。


    否則……


    嘿嘿。


    “你深夜出來,是要做什麽?半夜宵禁,不是開玩笑的。”


    “我是出來抓藥的。”


    果然,呂文瀚的手裏提著藥包。還有一張迴春堂的藥方。


    張庸不知道他有什麽要事。但是,他應該清楚。這大晚上的親自出來,風險極大。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


    “走吧!如果耽誤事就不好了。”


    “那……”


    呂文瀚欲言又止。


    其實,他內心並沒有拒絕。他也想摸摸張庸的底。


    他已經暗中打探張庸的信息。但是了解的非常少。這個家夥從來都沒有在公開的報道中出現。


    他是自己人嗎?絕對不是。


    呂文瀚已經向上級組織查詢過。張庸不是自己人。


    然而,這個家夥又確實有暗中幫助他的意思。所以,他無法判斷。張庸到底是要做什麽。


    “上車吧!”


    “好!”


    呂文瀚上車。


    車上就兩個人。張庸也不怕嫌疑。


    被唐勝明一說,他現在膽子也大了。既然夫人對自己很欣賞。他怕啥。


    什麽?


    有人說他是紅黨?


    隨便吧。


    他也懶得辯解。


    就跟之前調查紅衣女鬼一樣。


    都不用他開口,自然會有人幫助他辯解。然後倒打對方一耙。


    估計黨務調查處也不敢。


    哪怕查到呂文瀚是真正的紅黨也沒事。你特麽的徐恩增自己就是紅黨,老婆也是紅黨。你全家都是紅黨呢!


    “去哪裏?”


    “缽羅街。”


    “好!”


    張庸開車。


    路上遇到檢查,拿複興社的通行證。


    居然還遇到了穀八峰。


    這位穀處長,其實也挺忙活。半夜還值班。眼睛充滿血絲。


    “還有沒有紅衣女鬼?”


    “你說呢?”


    “哈。如果有,再抓!”


    “下次你得留個機會給我們。你們不能吃獨食啊!”


    “好!”


    張庸繼續開車。


    沿途和人打招唿。幾乎都是熟人。


    都是之前抓紅衣女鬼的時候有合作的。哪怕不知道名字,也記得臉。


    呂文瀚問道:“紅衣女鬼是什麽?”


    “哦,一群日本人假扮的。想要製造恐慌。”


    “日本人?”


    “對。罪魁禍首是一個叫做宮本手熊的。前兩天晚上,在江邊被炸死了。”


    “你那時候就是去抓日本人?”


    “對啊。不然去江邊做什麽?花費了我足足一萬大洋。”


    “為什麽要這麽多?”


    “懸賞啊!那個家夥老厲害了,我們抓不住他。得懸賞。讓整個魚幫的人出動。好不容易才盯住他的。後來我給了李靜芊一遝銀票,讓她幫我找幾個厲害的人。否則,那些日寇來找我報複,我怕頂不住。”


    “你認識李靜芊?”


    “之前不認識。但是我認識她妹妹,李靜芷。在上海那邊。有共黨嫌疑。後來我們組長怕她出事,於是將她抓起來,後來幹脆讓她加入電訊組,讓她學習電報技術。她有活幹了,也就不折騰了。”


    “你一直都在抓日諜?”


    “對啊。我除了抓日諜,其他的都不會。我們戴老板讓我抓紅黨爬山虎,我也不懂啊。這件事一直耽擱著。”


    “那你大晚上的出來是做什麽?”


    “有個日諜叫做黑島龍丈,說是日寇皇室成員,在這邊搞風搞雨的……”


    “日諜這麽猖獗嗎?”


    “你們紅黨沒有和他們正麵接觸,當然沒感覺。再過幾年,你們就知道了。”


    “我不是紅黨。”


    “算了吧。你和李靜芊如果不是紅黨,我割腦袋給你。李靜芊其實已經暴露。她上次和黨務調查處的人發生過槍戰。肯定被人記住了。黨務調查處的特務,眼力都是很厲害的。看一眼就能記住。她再出來活動,就有被抓捕的危險。”


    張庸也不跟對方彎彎繞繞了。


    沒意思。


    事實證明,有些話,還是要當麵說。


    沉默。


    “你不是我們的人。”


    “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想抱你們的大腿。”


    “什麽?”


    “十幾年以後,這天下都是你們紅黨的。我提前示好,為自己的下半生謀取一點前程,很合理吧?”


    “現在是我們最艱難的時刻,你居然看好我們?”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就是這個時候來抱你們大腿,我以後得到的好處才能更多,對吧?”


    “你不怕內部調查嗎?”


    “我又不是紅黨。怕什麽?”


    “你……”


    呂文瀚忽然覺得,這個家夥還真是。不知道怎麽說。


    無論是哪邊,都不會認為這個家夥是紅黨。真的。他給人的感覺,就不可能是紅黨。偏偏他又對紅黨很看好。


    真是非常荒謬的感覺。


    完全沒有理由啊!但又不是陷阱。


    如果對方要抓他,哪裏需要什麽陷阱?直接抓就完事了。


    “不過,未來幾年,確實不好搞……”


    “什麽?”


    “以後日寇肯定會打進來的。我們都要和日寇麵對麵戰鬥。能不能活到勝利的那一天,不好說。”


    “打進來是什麽意思?”


    “軍事參議院有一個推演,就是日寇全麵侵華。平津、淞滬、金陵、廣州等地,都會淪陷。日寇會一直打到武漢……”


    “推演?”


    “對。軍事參議院那邊模擬出來的。情況很糟糕。”


    “原來如此。”


    呂文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張庸忽然覺得,軍事參議院這個借口很好啊!


    因為軍事參議院真的是什麽樣的計劃都有。什麽樣的構思都有。推演也是其中之一。


    本來就是參議嘛!


    你當然是要大膽猜想,提出各種可能啊!


    車到缽羅街。


    張庸停車。


    呂文瀚下車。


    “呂老板。等一等。”張庸叫道。


    “你說。”呂文瀚迴頭。


    張庸遞給他一個大信封。


    剛到手的,新鮮熱辣。裏麵有五萬七的銀票。


    呂文瀚疑惑。


    “這是我借給你們的。不是給你。是給你背後的組織。”


    “什麽?”


    “如果二十年以後,你還活著。就雙倍歸還。如果你犧牲了,就當做是我送你的。”


    “什麽?”


    “走了!”


    張庸開車走人。


    呂文瀚疑惑的打開信封。


    裏麵是一遝銀票。


    很厚。


    很多。


    他:……


    二十年以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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