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鬥大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就如同洪水泛濫前的蓄勢,隨即而來的就是迅猛如潮的歡唿。


    在場目睹了一場精彩絕倫的生死鬥的人可不會管雙方到底誰是誰的人,這些都是華亭的名流,他們有錢,有權,有地位,有人脈,或許會顧忌誰,但絕對不會徹頭徹尾的恐懼什麽,如果僅僅是因為歡唿一聲就遭到趙銳打壓的話,那隻能讓他們在感慨這位華亭教父沒一點氣度的同時徹底站在蘇家的戰船上。


    人的骨子裏天生就有冒險天賦,好奇心強烈,追求刺激,渴望一幕幕可以挑戰自己眼球的畫麵,這些人或許不敢冒險不敢殺人,但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觀看一幕幕刺激人心卻跟自己沒什麽關係的生死決鬥,還是足夠刺激他們的興奮神經的。


    這個世界,做任何事,掌聲和歡唿都隻屬於勝利者。


    蘇嫦曦坐在陶婭楠身邊,臉色蒼白如紙,把陶婭楠的一雙手都抓得生疼,這是她第二次看到李浮圖狠辣冷血的一麵,幹脆利落,淩厲霸道,透著一股子讓局外人都驚心動魄的酣暢。


    鮮血,腦漿,生命,這些在那方高台仿佛變成了最為廉價的東西,廉價到隻能贏得旁觀者歡唿繼而很快就會被遺忘的地步,蘇嫦曦不興奮,隻是覺得有些悲哀,有點恐懼,更多的是擔心,她一直都是個很純淨的女孩子,會在男朋友身邊撒嬌耍小脾氣,會對著花花草草怔怔出神,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看現在孩子都不感冒的幼稚動畫麵並且還能笑的很開心,她的生活一直是陽光的,簡單的,無憂無慮,如果台上站著的不是她的男人,她怎麽會坐在這裏,怎麽可能坐在這裏?


    蘇嫦曦思想混亂,坐在座位上,抓住陶婭楠的手,有些呆滯。


    “害怕嗎?”


    陶婭楠輕聲道,看著蘇嫦曦蒼白的小臉,有些心疼憐惜,這確實是個即便是女人都不忍心嫉妒刁難的單純孩子,盡管自己的手被她抓得生疼,陶婭楠也不想掙紮。


    蘇嫦曦茫然搖頭,又茫然點頭,呐呐道:“他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


    陶婭楠輕聲笑道,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台上驕傲挺拔的身影:“他很厲害的,我們應該相信他,對不對?”


    蘇嫦曦下意識的點點頭。


    “知道什麽是社會嗎?”坐在蘇嫦曦另一側的蘇承基看了看一直被自己保護在羽翼下的女兒,身後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嗓音溫和道:“你在鼎劍閣接觸的就算有點小城府但也隻能算的上是孩子,而在這裏,你周圍坐著的才是真正的‘成年人’,跟他們相處,你就要麵對人性,所謂社會,就是大人孩子組成的群體而已。丫頭,你不能怪他狠辣,這種情況下,他不殺人,死的就是他自己,隻要他站在這裏,就要繼續殺下去,直到沒人能阻擋他的時候,高台上一樣,跳下高台,也是一樣的。”


    蘇嫦曦搖搖頭,眼神癡癡的盯著台上的白色身影,那是自己給他買的西服呢,現在髒了,那家夥不知道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心疼?她輕聲道:“我不怪他。”似乎為了讓自己相信自己說的話一般,蘇嫦曦嘴角輕輕揚起,蒼白的臉色,僵硬的笑容,白色的肌膚,白色的公主裙,多麽像是一朵剛從溫室轉移到惡劣環境中卻依舊頑強生長的白花。


    蘇承基笑著點頭,把眼神重新放到高台上,不再說話。


    蘇家的丫頭,可以柔弱,可以善良,但拒絕脆弱。


    俱樂部方方麵行動很快,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就走出兩個工作人員上台,看到倒在台上的野獸,即使兩個已經習慣了死人的工作人員胃裏也一陣作嘔,惡心的難受,看著李浮圖的眼神跟見了鬼一樣。


    野獸龐大的身體側身倒在李浮圖的麵前,整個人的頭部已經成了一團碎肉,見過殺人的,沒見過這麽殘暴的,其中一個工作人員上前一步,語氣有些顫抖道:“先生,你需要恢複一下體力嗎?或者直接進行下一場?”


    “下一場。”


    李浮圖臉色雖然如同一潭死水波瀾不起,但語氣卻透著些許波動,他站在台上,在台下人眼中還能維持著高傲優雅,但工作人員離他距離太近,自然能分辨出他的異常。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居然在興奮,在激動!


    看著眼神深沉的年輕男人,工作人員心下沒來由一個寒顫,沒敢多說一句話,跟這個看上去平靜的瘋子在一起,他怕被嚇出毛病來,招唿著同伴將野獸的屍體抬下去,直接宣布下一場。


    熱血沸騰!


    李浮圖在一腳踢爆野獸的身體後體內的血液仿佛瘋狂的開始燃燒起來,戰意澎湃,蕭纖紓說他不需要壓抑性子,而這個角鬥場,這方高台,似乎就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釋放之地!


    比起已經被抬下去的野獸,台上這個白衣如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野獸!


    平日裏他盡量再壓抑自己嗜血的本性,而趙銳卻無意間給了這頭野獸脫籠的機會!


    李浮圖嘴角漸漸勾勒起一抹森然讓目睹者無不心頭一顫的弧度,猛然轉頭,壓抑的殺氣再也控製不住,盡數傾瀉而出,鋪天蓋地一般,朝著趙銳的方向席卷而去。


    他抬起手臂,看著趙銳,輕輕勾了勾手指。


    現場鴉雀無聲,每個人心髒卻在劇烈跳動,蘇家的姑爺接二連三的對著趙銳挑釁,那老狐狸,怕是要瘋了吧?


    緊接著野獸被抬出場,一個身材形成極致反差的清瘦男人臉色凝重的走上台,鑽進那個牢籠裏麵,剛剛進去,就覺得胸口一悶,對手近乎狂躁的殺氣全部朝著他湧動過來,強大的壓力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氣勢一說,並非空穴來風的。


    身居高位,手掌大權,殺人如麻,都會帶著獨特的氣質,這種人一旦認真起來,很容易給人造成壓力。


    可麵前這個跟自己同齡甚至還要比自己小的對手,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殺氣和戰意,剛一進場就讓自己有種無力反抗的感覺?


    他喉嚨動了動,強自平靜心情,看著李浮圖,再也忍受不住,右手前伸,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刀直接出現在他手中。


    握住刀柄,他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他是鼎劍閣的甲等成員,從小練刀,刀不離身,隻要把刀握在手中,就能給他一種異常強大的自信。


    “我是殘刀。來自鼎劍閣。你可以使用武器。”


    他沉聲開口道,眼神也逐漸鎮定冷冽。


    “可以開始了嗎?”


    李浮圖動作有些僵硬的轉頭,看著麵前這個麵色凝重的男人,語調跟開始的平靜大相庭徑,語速極慢,這迴卻帶著一絲陰柔陰森的意味。


    殘刀內心凜然,好不容易提起的信心再次小退大半,他深唿吸一口,刀鋒遙指李浮圖,沉穩道:“請。”


    然後。


    李浮圖動了。


    話音剛落,殘刀已經發現身前的白色身影已經消失,眼神一花,自己的大敵就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


    這一次李浮圖不再選擇被動承受,出動出擊!


    招式簡潔,卻融合速度和力量。


    剛猛暴虐!


    臉色瞬間驟變的殘刀眼神中下意識閃過一絲驚懼之色,但卻沒有後退,不顧李浮圖的拳頭,揚起右手刀身,對著李浮圖直直刺了過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用刀也是,殘刀從小玩刀,出刀速度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至少放眼整個鼎劍閣,無人能及。


    但天下,或者說這片江湖,遠遠要比那座鼎劍閣要大得多。


    “哢嚓!”


    刀未及身,李浮圖一拳率先轟在殘刀的左側肩膀,骨頭斷裂的聲音毫無意外的響起。


    殘刀臉色瞬間慘白,右手中的刀身卻絲毫不亂,直接刺向李浮圖的心髒位置。


    他是快,但李浮圖更快。


    另外一隻始終沒動的左手抬起,五指微微縮起,似爪非爪,似拳非拳,驟然抬起,在殘刀的刀刃刺過來的一瞬間,猛然扣住了殘刀的刀柄!


    五指並合,猶如一把鐵鉗,含光四射的刀身任由殘刀如何使力,竟然再不能向前一絲一毫。


    李浮圖單手死死抓住刀身,根本不給殘刀任何反應的時間,眼神淡漠不包含一絲人類色彩。


    “再見。”


    左手驟然發力。


    奪刀!


    殘刀隻覺得握刀的手猛然傳來一陣大力,向來都握得很緊的刀柄竟然直接脫手,大驚之下剛想抽身迴撤,勃頸處卻猛然傳來一陣劇痛。


    李浮圖表情依舊古井不波,眼神中的殺氣卻愈發張狂淩厲,一刀直接捅穿了殘刀的脖頸!


    刀身從一側進入,從另一側出來,酣暢淋漓。


    刀尖處,一滴滴鮮血急速滴落。


    臉色倏然化為一片死灰的殘刀喉嚨中嗚咽了幾聲,直接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這也算是印證了他學刀的第一日所發下的誓言。


    刀在人在,刀離人亡!


    從交手到結束,僅僅兩招!


    不到十秒鍾的時間。


    鼎劍閣第二位成員殘刀。


    戰死!


    李浮圖昂然而立,猶如一柄鋒芒破天的標槍,讓角鬥場全場觀眾不可抵擋的感覺到一種所向無敵的澎湃氣勢!


    即便是坐在角落中一臉陰沉的趙銳,也內心悸動,滿臉掩飾不住的震撼。


    饒是他,也不得不為李浮圖的殘暴手法而感到心神驚懼。


    當真是如此肆無忌憚嗎?


    戚天輕聲歎息,看著趙銳,自語道:“我們徹底激怒他了,或者說,是喚醒他了,這不是好事。”


    趙銳一臉凝重,微微點頭。


    今晚他若不死,明日必將聲名暴起,在大華亭徹底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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