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迎接國慶節的到來,老天爺也特意給世人安排了一個好天氣,窗外陽光明媚,李浮圖仰躺床鋪上,修長幹淨看起來完全和血腥產生不了一絲關聯的手掰開韋浩然扔來的蘋果,大口咀嚼,凝望窗外天空,上海的天格外的藍,特幹淨,令人心馳神往。


    “京城缺少這麽幹淨的藍天。”李浮圖有感而發,首都四九城,領先共和國九百多萬平方公裏土地的地方有很多,但環境卻是一個飽受詬病的問題。即使是土生土長對四九城飽含感情的土著李浮圖,對於這個問題也沒有為故鄉辯駁的借口。


    “京城美女賊多,都熱情呀。”正專心致誌下載某島國最新動作片的韋浩然胡亂插話,李浮圖那點憂國憂民的心情,給這小子作踐的幹幹淨淨,也是,韋大少去四九城,不參觀北大清華,次次深入北影中戲北二外,丫的還曾開輛奔馳在北影門口停一下午,邂逅十來個主動搭訕搭車的美女。


    以他這樣的經曆,現在得出京城美女多且熱情奔放的結論不足為奇。


    李浮圖忍俊不禁,跳下床開了自己的電腦,打算翻翻軍事論壇,憤青、五毛、網特吐口水打嘴仗的地方,總能帶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樂趣,屁股尚未坐穩,下個av被破網速搞的心煩意亂的韋浩然憤憤然啪的一聲關下電腦,站起身,本是因為被蝸牛網速破壞了‘雅興’,他卻厚著臉皮大義凜然的說什麽今天風和日麗,天高雲淡,咱兄弟憋在宿舍太煞風景,強拉李浮圖下樓。


    這個世上,有人逍遙,就有人受苦。


    外人眼中,資瑜洛絕對算是風雲寢室421宿舍中最另類的一員,比之李浮圖韋浩然有過之無不及,埋頭苦幹,孜孜求學,天天向上,少有怨言,加入院學生會,更像一頭老黃牛,任勞任怨,任人驅使,人家魯迅俯首甘為孺子牛自喻吃進去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精神食糧。


    資瑜洛可沒大文豪的命,吃食堂最廉價的飯菜,積累滿肚子辛酸苦楚,想擠出來都難。


    周日能動院和建工院搞聯誼晚會,院學生會負責清理場地,小禮堂雖小,可也能容納一兩千人,擺桌子、接線、安放設備、掛條幅,苦活累活處處有資瑜洛的身影,累的滿頭大汗,口幹舌燥,跟孫子似的,指揮他幹這幹那的王八蛋仍挑三揀四。


    資瑜洛靦腆卻要強,以他的性子,自然也學不來某些新生拍馬匹的功夫,兜裏更缺錢,請客吃飯送煙送禮的交際手段他現在雖然也懂了點,但改變不了這種拉關係的方式對他的奢侈,心有餘力不足,索性任勞任怨,結果發現,院學生會這幫犢子全當他是傻叉二百五,個別同時進學生會的新生幹事,都敢衝他唧唧歪歪。


    泥菩薩尚且存了三分泥性子,若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資瑜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心如止水,八風不動,那是自己騙自己,二十歲剛到的大孩子,麻木了世態炎涼,習慣了冷嘲熱諷,不等於他身心已麻木不仁。


    他有火氣,但他明白,得忍著,一個人來來迴迴抱四組半人多高的音箱上舞台,台下五六個學生會的閑人聚一塊,聊著天喝著飲料,居中的老生還不忘指指點點,一會兒說音箱擺的靠裏,一會兒又說放的位置不美觀,橫挑鼻子豎挑眼。


    可惡至極!


    午飯隻吃倆饅頭一份一塊五毛錢的素炒土豆絲的資瑜洛又餓又累,一身一身出虛汗,東奔西跑,甭說台下人用戲謔眼神瞧他,嘲笑他,他都覺得自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小醜,心中憋著怨氣,泛著酸楚,又能如何?


    小禮堂門口,421宿舍另外兩人恰逢其會,韋浩然憤怒,李浮圖眼神冷漠。


    負責學生會工作的老師從側門走入小禮堂前一刻,幾個遊手好閑的男生早發現意外情況,互相暗示提醒,爭先恐後跳上舞台,各自搶位站位,有人抬手搭住資瑜洛剛擺好的音箱,有人蹲下來煞有介事擺弄音箱的線。


    杵在舞台中央抹臉上汗珠的資瑜洛茫茫然看著,倒像個偷懶的閑人,一身幹練職業裝的中年女老師突然殺到現場,可憐的資瑜洛措手不及,傻傻發呆,毫無意外的挨了一記冷冷白眼,女老師沒開口罵人,但那刻薄犀利眼神勝似兩個響亮耳光的威力,資瑜洛委屈的臉紅脖子粗。


    而台下先前像使喚牲口一樣使喚資瑜洛的混蛋,居然裝模作樣對台上經常請他吃飯送他煙的新生幹事說:“你剛才擺的已經挺正,往左挪過頭了,再右一些。”


    好險惡的人心!好卑鄙的做法!


    資瑜洛聞言,臉色鐵青,心如刀割,在滴血。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話仿佛為他這種時不時需逆來順受的小人物量身定製。


    小禮堂門口,目睹此情此景的京城大少李浮圖長籲一口悶氣,恨鐵不成鋼?或許是,五年輔一迴國就差點捏碎了京城頂尖大少王學斌的脖子的狠茬子的確希望卑微走過初中高中時代的資瑜洛能爺們一點,血性一點,昂起胸脯做個快意恩仇的純爺們,卻也深知資瑜洛作為草根的無奈。


    要謹小慎微的貧困生資瑜洛飛揚跋扈,等於要求窮人一擲千金,太扯淡。


    “李子,那小子也喜歡瑾萱,想挖我牆角沒成估計對我懷恨在心,估計對我不敢怎麽樣,看小資好欺負,這才就找茬到他身上了。”韋浩然遙指台下一人。


    “像這種欺軟怕硬隻能敢折騰折騰老實人的孬種,連正麵情敵的勇氣都沒有,還和老子爭瑾萱!”


    韋浩然臉色不恥,都不再屑去看那小子,轉頭看向李浮圖鄭重問道:“李子,怎麽辦?”


    李浮圖盯著黴運臨頭仍不自知的家夥,陰笑,終於流露一絲京城紈絝應有的狡詐奸猾,冷冷道:“玩死丫的。”


    玩死丫的。


    一聽此話韋浩然兩眼放光,以為身手兇悍的421宿舍老大將再展雄風,衝過去稀裏嘩啦放倒一片人,然後虎軀一震,牛逼哄哄撂下句震懾全場的狠話,繼續延續複旦頭號新生的輝煌傳奇。


    然而李浮圖沒這麽做,他摟住韋浩然肩膀低語幾句,韋浩然連連點頭之餘,表情接連的變化,先是詫異,繼而樂不可支,最終心悅誠服地來了句:“李子,我原以為你個堂堂正正的爺們,沒想到這麽陰險。”


    李浮圖微笑不語,大步走向小禮堂的主席台,在四九城惹禍捅婁子不僅得具備深厚家世背景,還需要不笨的腦子,在天子腳下的五朝古都,若隻懂用拳頭解決問題收拾人,不被人陰死,也多半被當成出頭鳥拍滅。


    九十年代的京城四公子倒下三個,曾揚言美國總統來京須看他臉色行事的猖狂公子哥至今在秦城監獄享福,連累一家人,甚至抹黑了整個“京派”,這輩子能否脫離牢籠尚且是天大的未知數。


    血淋淋的前車之鑒擺在那,李浮圖想不腹黑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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