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與太白真君再度合作,你的合作對象是那位還在道果中的存在之真靈。”


    “以至心皈命禮進行祭祀,當勾陳真靈蘇醒之時,都不需要溝通,他就會成為你的盟友,哪怕隻是暫時的。你雖然離開了,但有了這個盟友,依舊能夠阻我方於漢江。而要阻止你這位暫時的盟友,就隻有朕能夠做到,並且這還得是在他控製太白真君晉升之前。”


    “所以,哪怕朕明知你尋到了道君,並下殺手,也不得不放棄出手救援,而是要去對付勾陳真靈控製下的太白真君。當然,若是朕願意放棄大軍,讓少數人撤離,或者讓師傅她們應對勾陳真靈,倒是可以騰出手來救援。”


    薑離從空洞中走出,看著龐大的虛影徐徐說道。


    天君這一次的計劃相當之縝密,但在被發現之後,又是能讓人一眼就看明。


    可即便是看明白了,也難以打破他這計劃,這個···幾乎可說是簡單的計劃。


    道君因為太白真君,明知有危險也還是要來。薑離也不能讓他的女人冒著生命危險去與勾陳真靈為敵,所以即便已經看出了天君的企圖,也會因為不願付出代價而放棄救援。


    天君不隻是在以人心算道君,也是在算薑離。


    以前的薑離和天君一樣,百無禁忌,除了自身之外,沒有一點顧慮,但現在的薑離······


    天君已經看出來了,薑離已經有了其本身以外的牽掛。


    他不再像天君一樣,能夠無所顧忌,隨意舍棄。


    這是一次針對人心的計劃,它甚至不能說是陽謀,因為當其攤開之後,實在太過簡單,隻要願意,就能夠讓天君失利。


    但最終還是因為人心,而讓天君成功。


    然而,現在薑離出現在這裏。


    “既然知道,你就不應該出現在此。”


    龐大的虛影俯視著薑離,發出漠然又高高在上的聲音。


    薑離不該在此,現在勾陳真靈就算不蘇醒,也隻有一線之隔了,若是有外力相逼,更是可以立即醒來。薑離出現在此,就隻能是付出沉重的代價。


    以天君對薑離的看法,現在的他已是心有軟弱,不該如此才對。


    “是啊,朕不該出現在此。”


    薑離不疾不徐地道:“但是朕相信邪不能勝正,所以朕還是來了。朕也相信師傅和師姐,這種信任是天君你不會懂的。”


    天君:“······”


    這一刻,聽到薑離的話,天君就好像麵對李逍遙的拜月教主。剛剛還打得好好的,突然對方就喊著“你不懂愛”,一發“愛無限”轟了上來。


    薑離倒是沒說什麽你不懂“愛”,雖然天君確實不懂什麽情情愛愛,但薑離說的話道理是差不多的。


    天君聽了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喊著什麽“邪不勝正”或者“信任”,就能克服萬難?


    瓦舍裏演戲的都不會這麽演。


    別說是天君了,就連道君聽到這句話,也是覺得這句話太瞎了。


    道君雖然道德素質遠高於薑離和天君,但他也不信什麽邪不勝正。而且,“邪不勝正”從薑離口中說出,實在是和他那老謀深算的形象掛不上勾。


    薑離論人品雖然比天君這個誰都坑的人強,但也是強的有限,要是四舍五入一下,他、天君,還有大尊,三人是能夠坐一桌的。


    反正天君是不信薑離這句話的。


    “看來天君是不信朕啊。”


    薑離輕歎道:“天君該對人心多點信任啊,某些時候,人心是能夠爆發出無窮潛力的。”


    這句話倒是沒那麽瞎說了,但還是狗屁。


    以薑天子的行事風格,他會信人心?


    笑話!


    天君自然是不信的,但他卻是已經發現,薑離另有依仗。


    與此同時,漢江之上的場景也同步出現在天君的感知之中。


    ······


    ······


    “轟!”


    劍陣被一道淩厲劍光斬破出一道缺口,滔天兵戈殺伐之氣立即進行彌補,並且重重演化劍輪。


    廣乘道人和太白真君的大戰依然快臨近尾聲,廣乘道人之劍勢越發兇厲,以太乙神數和北極神數進行推算,誅仙劍兇厲無方,以一劍破萬法。


    然而太白真君卻是每每以萬古愁接下了誅仙劍。


    明明廣乘道人已經盡力以易道進行推算,而誅仙劍雖然不似陰陽兩極劍那般有著近光之速,也還是在精深的易道配合之下盡顯兇險。


    可惜,易道於太白真君無用。


    他此刻的劍光好似能夠斬斷冥冥之中的天機,便是以廣乘道人的易道造詣,也無法預先推算到太白真君的劍路。


    而萬古愁則是在勾陳道果的加持下能堪誅仙之鋒芒,以劍對劍,攔截廣乘道人之劍式,並且身上的殺伐之勢不斷上漲。


    在他頭頂上,又星光閃現,彎曲如鉤。


    勾陳大帝在星空之中亦有星宿象征,為勾陳六星。此時六星將現,也代表著勾陳真靈之力已是逐步滲透太白真君。


    雖然太白真君還未晉升,但是由於他以本命劍器承載勾陳道果,從某方麵上來說已是和道果有所相合。正如當初文殊以自身身外法相承載大日如來道果,以致於差點被大日如來奪舍一般,此時的太白真君亦是如此。


    他與廣乘道人爭鋒,劍勢盡顯兵革之道,但氣機卻是逐步紊亂,麵色漸趨狂亂。


    但在太白真君被真靈入主之前,廣乘道人突然劍勢大弱。


    他的半邊身子都迸發出血霧,霧中如同有無數微小的劍氣爆發,撕裂了法衣,露出了淋漓傷口。


    萬古愁當即就是橫空一斬,兵戈殺伐傾注於劍氣,雖是被誅仙劍斬分,但廣乘道人的傷勢也被引動,霎時隻見血肉湮滅,其右臂竟是露出了斑斑血骨。


    因此傷勢,廣乘道人頓時顯露頹勢,周邊劍輪立即就要絞殺,卻又在突然間,猛地止住。


    兵戈殺伐之氣愈發狂亂,形成了罡風,勾陳六星明滅不定,似是受阻。


    “不能······”


    太白真君停住劍式,向來冷峻的麵容此刻已經滿是猙獰,“誰都不能控製貧道!誰都不能···控製我!”


    一直以來沉浸於心障的太白真君卻在此刻展現出極強的意誌,雙眸之中一片冷凝,目光如劍,狠狠盯住自己的本命劍器。


    那目光是如此冰冷,又是如斯決絕。


    勾陳道果為萬古愁所承載,便以此為途徑與太白真君的心神交互,他若想斬斷勾陳真靈的影響,就隻有一條路可走——斷了本命劍器。


    那麽問題來了,太白真君願意這麽做嗎?


    他此前心障叢生,又因為實力倒退而進一步加重心障,然後加重的心障又進一步令他劍心蒙塵,如是陷入死循環。


    此刻若是毀去本命劍器,不說性命可能垂危,修為定然大降。


    太白真君的迴答是——


    “沒人能夠將李太白當成棋子!沒人能夠控製我!”


    “師尊不行,天君,你更是不行!”


    “棋子”二字格外之重,代表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決意,太白真君猛然橫劍,萬古愁竟是橫斬在自身的胸膛上。


    承載勾陳道果的劍器便是連庚金不滅劍體也無法抵擋,讓劍鋒輕易斬入身軀,但隨後湧現的精血卻是又讓劍鋒無比的遲滯。


    以本命劍器自斬,精血浸染,已經生出靈性的劍器錚鳴,劍身震響,隨即——


    “當!”


    萬古愁斷裂。


    ······


    ······


    “你看,事實證明邪不勝正。”


    天境之中,薑離對於遠方的劍鬥情況是了如指掌,在萬古愁斷裂之後,他撫掌道:“人心的潛能,這不就爆發出來了嗎?”


    以誠待人的薑天子,今日依舊沒有說謊。


    “天君,被棋子反噬的感覺如何?”薑離問道。


    最關鍵的時刻,卻是被早已納入掌握之中的棋子反噬,令得計劃功虧一簣。


    不得不說,這當真是荒謬,相當之諷刺。


    而比諷刺更令人惱怒的是,對手提前察覺到了這一反噬,並加以利用。


    龐大的虛影眼眸低垂,唯有眉心的豎眼閃現冰冷的光影,重重景象在內中閃動。


    “棋子······”天君沉沉道,“是我小覷了李玄,他從一開始就想著反抗,不甘心被視為棋子。心生魔障是不得已,可之後魔障叢生,卻是有他本人有意為之。”


    或者說,明知魔障叢生,卻不進行反抗,而是任由其加重。


    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在墜入低穀之後,破釜沉舟,逼自己強行破開心障。


    太白真君的劍道太過極端,讓他一旦心有蒙塵,就會劍意受挫。過剛易折的道理,便是如此。


    太白真君身為三品,要說他沒對此有所察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並沒有打算改變,而是以最極端的方式斬破心障。


    極端的劍道出現心障,隻能說明還不夠極端。


    他大概是就是抱著這種極端的想法吧。


    天君都沒想到太白真君會這麽極端,以致於在最後的關頭遭到了反噬。


    現在,就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朕來此,不是要救援道君,而是要對付你的。”薑離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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