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獨尊,以我之“我”擠壓你之“我”,若是將此刻的如來佛光演化為功法,那應該是世間最特殊的法門之一了。


    ——隻以心境交鋒的法門。


    同時,也是最為適合當下的法門。


    如來道果中的真靈還未完全占下覺者這個廬舍,依舊還受到覺者的幹擾。薑離不知道對方是用的什麽手段暗算了覺者,但薑離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讓覺者直接死去。


    活著的覺者會是廬舍,死了的覺者那就隻是屍體了。


    借屍還魂固然難不倒這些末法之前的大能,但如果他們連魂都沒有呢。


    隻剩下真靈的他們,需要的可不隻是身體,還有覺者的神魂。


    此時這“唯我獨尊”,影響的不隻是薑離他們,更有覺者。


    而對於這種心境之招,薑離同樣擅長。


    他的莊周道果可不是白容納的。


    “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心容天地,納天地之廣博,也是——


    五濁惡世之衰敗。


    充塞心神的佛光陡然染上了晦敗,同時薑離之“我”卻是如同天地般,將這外來之佛意給包容。


    僅是刹那之間,薑離就從靜滯之中恢複,太極天輪運轉,一條龍爪憑空而生,擋下了乍現的神煞。


    是天君!


    當今世上練出都天神煞的,也就隻有薑離和天君了。


    大尊這攪屎棍沒能攔住天君?


    心念急閃,蚩尤之旗化作一道長虹繞體,都天神煞破滅十方,顯現混混沌沌的虛無之景,一道道無形氣機被蕩滅。空間也在這時出現了扭曲,形成了麵如白霧的人形。


    “嗡——”


    蚩尤之旗所化的長虹在薑離前方縱橫,都天神煞破滅真空。


    “九黎寰空,大宇輪轉。”


    數之不盡的漆黑漩渦出現,空間扭曲碎裂,天旋地轉間,吞噬了一切光芒。


    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漆黑深淵,向著天君吞噬,而薑離則是再度衝向菩提樹。


    但也就在同時,那尊如來法相越見輝煌,就如盤坐天地之中心,八方向其拱服。


    “轟——”


    一重又一重的佛光締造了數之不盡的狂瀾,龐大的山嶽拔地而起,承托著那巨大的法相,山中香木繁茂,有四天王之宮殿;有上、中、下三級「七寶階道」,兩旁有七重寶牆、七重攔、七重羅網、七重行樹,其間之門、牆、窗、欄、樹等,皆為金、銀、水晶、琉璃等所成。


    佛門傳說之中,天地之中心乃須彌大山,山周環繞四大洲及九山八海。


    此時此刻,這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便和傳說中的須彌山無異,而那掀起的狂瀾正在塑造蒼茫大海。


    比之先前的佛土空間更顯廣博,也更為上乘的佛國降臨,八方八麵皆被籠括在內,須彌山現,又有無量大海生成,狂瀾轟卷間,空間也在不斷擴大,那尊盤坐在山巔的大佛都變得無限遙遠。


    “定。”


    薑離身形定下,青木古樹轟然落到這大海之中,定住狂瀾,同時一道道流光接引著日月之氣,太陽和太陰從空中落下,觸及樹冠,顯露出天璿和公孫青玥的身影。


    同一時間,一個個漆黑漩渦被狂瀾衝刷,空間被不斷的加固,使得這漩渦迅速縮小。天君施施然地站在一道浪潮上,負手看向青木古樹上的三道身影。


    “師妹,我又贏了。”


    他輕聲一笑,勝利之言逆著風傳入薑離等人耳中。


    這掌中佛國的出現,代表著如來道果的進一步融合,覺者的晉升也許隻差一步就要完成了。且空間加固、擴張,也讓薑離和其盟友失散。


    這一下不光是在短時間內不好得到支援,更難以通過挪移空間接近須彌山。空間之牢固不可撼動,就算是用【帝出乎震】也絕難進行挪移。


    更別說還有天君在一旁虎視眈眈。


    薑離他們現在就和當初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一樣,都在如來佛的五指山中。


    當初的齊天大聖沒能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如今的眾人不知能否翻出,但就算能翻出,也是晚了。


    也許在下一刻,也許就是下一瞬,覺者就要完成晉升······不,是如來佛再度現世。


    思及這一結果,天璿和公孫青玥皆是露出緊張之色。即便是城府深沉如老妖精,此刻都有種無力迴天之感。


    對方的底牌太過出人意料,竟是在最後關頭生生扳迴了局勢。己方先前的諸般苦功,反倒是給他們做了嫁衣。


    “贏了嗎?”


    薑離輕聲念著這三字,突然一笑,“那可未必。”


    依舊未見急忙之色的神情令得天君心頭一動,隻因此刻就算是再故作鎮定,那也是無用的。


    薑離他們此時最該做的是逃出掌中佛國,否則等到那如來佛現世,諸敵皆當淪亡。鎮定沒法改變局勢,因為再怎麽平靜的神態,也掩蓋不了遁逃時的倉惶。


    且浪費時間在此,並不明智。


    “我倒是想聽聽,師侄還有何底牌?”天君那臉上的白霧散去,五官重新出現,露出了饒有興趣之色。


    雖然覺得薑離還有後招,但天君也不至於為此露出慌意。這大勢已是在他,在如來,薑離已是無力迴天,他一個占據上風的勝利者,又怎能露出失敗者的神態?


    “我的底牌確實還有,但解決不了現狀,頂多是能遁走。”薑離搖頭道。


    剩下的底牌之一,就是接引蒼天之力,那樣的話,雖不確定能否反轉局勢,但至少是能夠遁走的。


    隻是如此一來,薑離可能就得付出不小的代價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接引蒼天之力已經不是毫無負擔之事。


    “解決現狀的不是我啊。”


    薑離側目,餘光看到了須彌山上的如來法相,“師伯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我的神通到現在還能發揮作用。”


    “佛國和大周結為兄弟之邦,此乃覺者所言,但並未真正的交換國書。實際上,這段時間裏是覺者顛倒了因果,令得未落實的國約起效,方才能夠讓【朕即國家】神通接引大周國勢。而現在······”


    現在,覺者已經近乎被取代,理論上該是無力顛倒因果了。


    可薑離的神通依舊起效。


    這隻能說明······


    天君麵色微變,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未來。


    “看來我說對了。”


    薑離見到天君麵色有異,終於頷首,道:“覺者還沒輸。”


    話音落下的瞬間,端坐在須彌山的如來法相驟生異端。


    “迷者入滅後,佛國當修正法,不依邪事。”


    “迷者入滅後,佛國與大周結為友邦,後繼者當與友邦互相扶持,不得背離。”


    “迷者入滅後,佛國由地藏王接掌,眾僧不得違背,不可亂命。”


    “阿彌陀佛。”


    須彌山上傳來宏大之聲,以其言落於因果,定下佛國的未來。有佛火燃現,沛然之力陡然而生,那如來法相之中出現了異樣的氣機。


    屬於覺者的元神在燃燒,以此換來反擊之力。


    但在同時,如來法相震動,道道佛光從四麵八方收斂於法相,層層鎮壓下來,就要將佛火給鎮入覺者體內。


    然而——


    “末法之時,吾子吾孫為僧,披你的袈裟,壞你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佛光之下暗影生,一尊形似而神非的佛影出現在如來法相之前,一掌擊在胸膛上。


    刹那間,如來法相胸膛上竟是裂開了一道劍痕,佛影之掌生生破入了法相之中。


    “誅仙劍!”薑離也是不掩訝色。


    晉升儀式開始之前,覺者為解開和玉虛觀的因果,生受了廣乘道人三招。第三招,正是廣乘道人所化的誅仙劍。


    後來覺者以【苦集滅道】恢複傷勢,可那誅仙劍所留之劍痕竟是沒被抹去,而是留了下來。


    是無法抹去?


    還是說······故意的!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此刻如來法相都出現了巨大的破綻,以致於被那道佛影所傷。


    誅仙劍不隻是傷及肉身,更貫穿了覺者的元神。如今如來道果和覺者融合,法相也將和元神合,元神之傷也成了法相之傷,更別說還有覺者在燃燒元神,主動入滅。


    多重因素之下,使得這佛影一招得逞,破入如來法相的手掌爆發出詭譎的魔氣,侵染身軀。


    隨後,那尊佛影化作了一道暗光,直接融入了如來法相之中。


    “轟!”


    掌中佛國劇烈震蕩,須彌山亦是時而震動,時而化虛,變幻不定。


    在那山巔上,如來法相籠罩之下,覺者的身軀也出現了魔氣,身影也開始閃爍,時而為白衣的覺者,時而···卻是黑衣的業如來。


    那道佛影,赫然正是業如來所化。


    覺者的元神在燃燒,業如來卻在此時入主身軀,取代了覺者,更反向壓住了如來道果的融入。


    因為有新的道果隨著業如來一同融入了此身。


    那道果幽暗莫名,像是一道影子,又似藏著無邊黑暗,內中變化不定,現出重重黑影,其氣韻悖佛而現,令佛力劣弱,本念敗壞,失大威德,正是佛敵——天魔波旬之道果。


    如來證道之時,正是波旬前來阻道,兩者交鋒七日七夜,最終以如來出離魔境,戰勝波旬告終。


    自那以後,波旬就成了佛敵,常隨逐佛及諸弟子,壞其修行。


    佛與魔相生相克,覺者的晉升未嚐不是業如來的晉升,如來道果的晉升儀式未嚐不是波旬道果的晉升儀式。


    佛氣和魔氣交錯相磨,刹那之間千百迴閃爍,然後——


    “轟!”


    如來法相崩裂垮塌,莊嚴之氣象、掌中佛國之殊勝亦是在同時崩潰,一道佛光從覺者體內射出,直衝天際。


    同時,須彌山上再現菩提樹,隻是那樹下的身影卻是已經披上了黑衣。


    覺者入滅,如來再現,隻是這如來······乃是業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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