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慕琛有三分相似,但五官較之小了些許,看得久了,有種接近陰冷的精致。


    雖然隔了三年時間,但顧喬還是一眼將他認了出來。


    他正是這幾天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的慕家大少爺,慕琛的哥哥慕鵬件。


    慕琛顯然也認出了他,表情微頓了一下,而在這片刻的遲疑間,裏麵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


    慕老爺子看著他們,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倒是慕鵬朝他們淡笑一聲,開始主動打招唿:“你們一家子從外麵迴來了?齪”


    顧喬下意識看向慕琛,慕琛收緊下顎,不迴應。


    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劉香蘭看出慕琛明顯一副不耐應付的樣子,開口幫他們調節氣氛:“阿琛,還要等你幾個叔叔,開飯要些時間,你弟弟迴來了,進來打聲招唿。”


    慕琛轉而看向劉香蘭,見她目光中帶著些許警示,沉吟了片刻,而後,提示地看了一眼顧喬,便拉著顧小年的手,走到慕鵬麵前,不輕不重地點了個頭以示招唿。


    顧喬也隨之走進去,向慕鵬點了個頭。


    雖然慕琛愛搭不理,但慕鵬卻沒有因此而尷尬,而是笑著看向顧小年:“這就是我的侄子吧,長得果然跟阿琛很像。”


    顧小年似乎敏銳察覺到了他和善笑容下的危險,一反往常地沒有迴應,還下意識往慕琛身後躲了躲。


    察覺到自己兒子的異樣,顧喬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此時,慕鵬的注意力也從顧小年移到顧喬身上,當看到她的樣子,麵色怔了怔,不過還是很快露出一個和善的笑:“這個是弟妹吧,比雜誌上還要好看?”


    慕鵬的眼神沒有什麽特別,顧喬卻覺得被一條毒蛇盯上。


    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敷衍道:“你好。”


    慕琛又看了慕鵬一眼,一手搭住顧喬的肩膀,將她也摟在了身邊。


    劉香蘭看著他們幾人之間的怪異氣氛,看向顧小年和藹開口,繼續幫他們打破僵局:“年年,來,過來讓奶奶看看,今天外麵好玩嗎?”


    顧小年雖然還沒有叫劉香蘭,當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已經不排斥她,見她叫自己,抬頭看向慕琛和顧喬,見他們不反對,就走到劉香蘭身邊,乖乖地點了點頭。


    右邊沙發上的慕老爺子又看了顧小年一眼。


    耽擱了這麽片刻的時間,坐在另一邊的慕明睿終於忍不住開口:“慕鵬哥,你快點說啊,你這三年到底遭遇了什麽,為什麽爺爺、二叔、幾個姑姑調用人脈都找不到你?”


    慕鵬轉而看向慕明睿那張焦急的臉,重新坐下來,笑道:“別急,我這就講。”


    慕琛見一時還脫不開身,便幹脆拉著顧喬,也走到劉香蘭身邊坐下。


    慕鵬環掃了大家一眼,便帶著迴憶說開去:“其實你們找不到我正常,我遭遇海嘯被衝上岸之後,昏迷之際就被一個非法的國際勞工組織的頭目救了。等我身體恢複後,他們就把我帶到泰國一個黑工廠做體力活。在那裏,我每天要被迫工作十八個小時,還有人專門看管,哪有機會與外人接觸?”


    “非法勞工?”


    坐在穆明睿身邊的慕曉蔓向來被家人保護好好的,此時聽到這麽陰暗的事情,驚唿一聲,也不淡定了:“哥,你竟然撞上了非法勞工組織,那你在那裏豈不是受了很多罪,那你現在身體怎麽樣?”


    “受罪……倒還好。”


    慕鵬暗著眸光,繼續迴憶道:“因為他們要出賣我們的勞力,也不曾怎麽虧待我們。隻是剛開始太想迴家,策劃了幾次逃跑的計劃,都失敗了,被他們抓迴來之後,受了不少皮肉苦。後來老實了,除了工作強度大,吃得不好,其他也沒覺得什麽。”


    聞言,顧喬下意識抓慕琛的手。


    雖然慕鵬說得輕描淡寫,但顧喬知道事實大抵比這個嚴重許多。連吃這種基本需求都無法滿足,何況其他。


    不過慕鵬雖然品行不好,但到底有幾分慕家的風骨,換做其他公子哥,大概早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出來了。


    慕老爺子仍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慕曉蔓信以為真地點了點頭,倒是一向機靈的慕明睿察覺出了端倪,同情地看向慕鵬:“慕鵬哥,既然出來了,說明老天還照顧你,你好好休息,把過去耽擱的三年全部補迴來。”


    “對對對,什麽都不用想,好好休息。”


    慕曉蔓連聲附和道,而後,想到了什麽,重新疑惑地看向慕鵬:“哥,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三個月前,運送我們的貨車在一個山區發生車禍,傷了工頭和監工,我和其他人一起逃出來。”


    “三個月前?”


    慕鵬剛迴答完,慕曉蔓就迫不及待追問道:“哥你三個月前就逃出來了,為什麽到現在才迴來?”


    慕鵬的眼睛更加暗沉:“隻單單那座大山,我們就邊躲邊逃走了三天。走出來後,我們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身無分文,又怕留下什麽蛛絲馬跡讓那夥人追上來,一直很謹慎地跟人交流。兩個月後又逃到一個大城區,在那裏遇到來旅遊的中國人,但跟他們說起遭遇,他們都將信將疑,隻是像打發乞丐一樣象征地給我點零花錢,輾轉了幾個城市,才在曼穀碰到幾個熱心人,他們幫我偽造了身份證,又幫我買了機票,我才能順利迴來。”


    慕曉蔓想想又覺得不對:“哥,那你逃出來後可以給我們打電話啊,我爸他們肯定馬不停蹄地去找你?”


    慕鵬頓了頓,看向慕曉蔓:“過去三年,每天被逼著像木頭一樣幹活,我哪還想得起你們的電話。”


    慕鵬的解釋過於牽強,顧喬和慕琛心知肚明地對視了一眼。想不起可以去查,慕家在s市這麽大的名聲,他們不相信如果慕鵬真的想迴來,會查不到。


    隻怕他這想法跟寧可呆在陳靜那邊,也不迴慕家住的道理是一樣,如今他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他想著一暴露行蹤,慕琛會不會害他。


    慕曉蔓也想張口追問,但大抵覺得這麽盯著不放有些沒禮貌,就轉到了他在泰國幾年的生活。


    慕鵬雖然沒有刻意渲染,但談到那幾年的灰暗日子,眾人還是不由得一陣心疼,連慕老爺子刻板的臉都微有動容,開口發聲:“過去就過去了,能迴來是福,接下來好好做人,把以前那堆臭毛病改一改。”


    “是,爺爺。”慕鵬虛心應下。


    又說了一會兒,慕國、慕敬和幾個重要親戚也趕來了,見到慕鵬,無一不唏噓不已,兩個姑姑還抱著慕鵬哭了一會。


    雖然慕鵬以前為慕家惹了不少麻煩,但不可否認,從小的情誼,慕鵬和他們的關係比慕琛要好太多了。


    眾人拉著慕鵬又問東問西了一陣,在慕國的提醒下,才湧向餐廳開飯。


    餐桌上,大家幹脆把慕鵬安排在慕老爺子身邊,而後,便又是吃飯,又是問問題。


    劉香蘭雖然表情沒有多大起伏,但可以看出偶爾間的地位尷尬。


    慕琛則事不關己地看著這一切,倒把幾個不小心扯到他身上的親戚弄得表情尷尬。


    這一頓應該是顧喬印象中吃得最熱鬧的一頓家宴,但無形中又籠罩了一層無法言說的氣氛。


    顧喬剛開始還虛禮迴應,但見這時候討不得好,便幹脆也學慕琛看淡,隻是照顧著顧小年吃飯。


    這樣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慕敬被一通急電催走,大家才有要散的苗頭。


    慕國也有事情,與大家打了聲招唿就走。幾個表兄妹為圓慕老爺子合家團圓的夢,留下來,兩個姑姑也留下來,陪慕鵬去見見她那已瘋癲的媽媽。


    慕琛見人散盡,看到顧喬和顧小年也吃完,便也打算和他們迴房間。


    卻正在此時,仍坐在位置上的慕老爺子突然放下筷子,看向慕琛:“你吃好了嗎?吃好了,跟我來書房一趟。”


    慕琛頓了頓,而後沉吟片刻,放下顧小年,拍了拍顧喬的肩示意他們先迴去,就徑自走到慕老爺子前麵。


    慕老爺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拄起拐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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