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歌仍然堅持著不肯給幽璃吃,但要知道,幽璃從以前就很喜歡吃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子,從幽璃有意識起,他就在樹林中摘過這種果子吃,一直到之後的萬年時光裏,幽璃不知道吃過多少這種小果子。


    他乃靈體,本可不用吃東西,但不知道為何,幽璃愛極了這種酸甜的口感,無事便拿來當零嘴吃。


    幽璃被蘇長歌惹惱了,他憤憤地看著蘇長歌。


    以往隻要幽璃一生氣,蘇長歌就妥協了,但今天蘇長歌沒有。


    他是真的怕幽璃吃壞了出什麽事。


    蘇長歌想了想,從一枝山莓枝上摘下一片葉子,說:“璃兒,我給你吹首曲子好不好?”


    蘇長歌說完,也不等幽璃答應,就自顧自吹了起來。


    他吹的是蘇心瀾經常彈奏的那首曲子。


    那首曲子溫婉平和,最能安撫人心。


    但不知為何,幽璃聽了愈加煩悶起來。


    幽璃怒道:“換一首!”


    蘇長歌隻會這一曲,但是弟弟要他換,他隻好隨意吹起來。


    蘇長歌也不知道要吹什麽,他隻想著弟弟不要再生氣了。


    這次的曲調雖然別別扭扭,生生澀澀,但竟然也自成一曲旋律。


    幽璃這下聽了舒心多了。


    他趁蘇長歌專注吹曲子的空檔,手悄悄伸向盛山莓的盤子。


    沒想到蘇長歌立馬發覺了。


    這時顧念來了。


    他走過來看到幽璃氣唿唿地瞪著高舉盤子的蘇長歌,問道:“哥哥,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呀?”


    蘇長歌說:“小念,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去問問你爺爺,山莓能不能給璃兒吃呢。”


    顧念一笑,說:“我也正是因此來這裏呢,爺爺說山莓對幽璃哥哥的毒有緩解效果,是可以吃的。”


    幽璃聽了一臉“你看吧,我就說能吃”的表情。


    蘇長歌態度趕忙軟了下來,他彎下腰給幽璃剝了一個山莓,溫柔地送到幽璃嘴裏。


    蘇長歌也知道幽璃自小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子,這顆山莓樹還是陸蕭專門讓人移栽到這裏的。


    有了吃的幽璃便顧不得別的了。


    蘇長歌看到幽璃滿足得像貓兒一樣的表情,隻覺得弟弟越看越可愛。


    一上午在三個孩子的玩鬧中很快過去,下午蘇長歌跟隨陸蕭去學武功,打基礎,顧念就留在這裏陪了幽璃一下午。


    到了晚上,蘇心瀾照舊過來了。


    他摸了摸幽璃的額頭,發現已經退燒了,便放心了不少。


    今天他沒有帶幽璃走,但是反複囑咐長歌如果幽璃半夜不舒服一定要去主屋叫他。


    蘇長歌當然忙不迭答應了,他對幽璃的緊張,不少於蘇心瀾半分。


    然而,半夜的時候,驚醒的不是幽璃,而是蘇長歌。


    蘇長歌猛然從被窩裏坐起來,大口喘著氣,額頭上流下涔涔冷汗。


    幽璃被蘇長歌吵醒了,他皺眉道:“怎麽了?”


    他也坐起來,看到蘇長歌的樣子,也有點慌了,他握住蘇長歌的胳膊,說:“蘇長歌,你哪裏不舒服?”


    蘇長歌迴握住幽璃的手,邊喘氣邊說:“璃兒,我做噩夢了……”


    一個噩夢而已,怎麽會嚇成這樣?


    幽璃說:“什麽噩夢?”


    蘇長歌說:“我夢到我在一個漆黑的地方……沒有一絲光亮……那裏好冷,好壓抑,到處充滿痛苦的感覺……”


    幽璃說:“一片漆黑,到底是什麽地方?”


    蘇長歌痛苦地說:“我不知道,好像是一個山洞裏,又好像是地下的通道。”


    幽璃看著蘇長歌臉上的冷汗不斷流下,抓起衣服給他胡亂擦了擦臉,他說:“一個噩夢而已,看把你嚇的。”


    蘇長歌一把抱住幽璃,說:“璃兒,那個夢太真實了,我感覺我好像真的身處夢境之中,好像我真的去過那裏……”


    看到蘇長歌真的嚇著了,幽璃隻好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背,聊作安慰。


    蘇長歌的下巴搭在幽璃的肩上,他聞到幽璃身上傳來的冷香。


    幽璃身上的冷香似乎對他有鎮定的作用,蘇長歌的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隻是夢而已。


    他的弟弟一直在他的身邊,他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一個夢就算再可怕,也總會被人遺忘。


    這之後不但幽璃忘了這件事,就連蘇長歌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幽璃的身體恢複的速度不錯,因為盡管幽璃現在是凡人之軀,隨著年齡的增長,被封印起來的焚盡噬火還是慢慢地解開了一些。


    焚盡噬火淩駕於三昧真火之上,是可以焚盡一切的火焰。


    更不要說小小的九針心之毒。


    如今幽璃雖然臉色仍顯蒼白,卻已恢複了大半。


    他現在略顯病態,被他的三師叔雲成好一頓調侃,說他是個小病美人。


    今天,幽璃跟隨蘇心瀾來到了奉琴亭。


    蘇長歌跟隨陸蕭學劍,幽璃就跟著蘇心瀾學琴。


    亭上微風徐徐,幽璃一身紅衣,指尖觸碰到徵弦,徵弦發出一聲清音。


    幽璃已經跟蘇心瀾學琴有一段日子了。


    蘇心瀾經常彈奏的,那首溫和的曲子,叫做“平謠”。


    其實蘇心瀾也說不上來這曲子的全名,因為蘇家的殘本,正好丟失了這曲子的名字,蘇心瀾隻知道其中有“平”字。


    但這無疑是一首好曲子。


    幽璃的小手微動,樂曲聲就在他指尖下流動而出。


    幽璃望著亭中的雕欄玉砌,驀然就迴想起了浣西江邊,柳步亭中,蘇淩羽執手彈琴的樣子。


    那晚的蘇淩羽是那麽出塵,漂亮,讓幽璃一眼記在了心裏。


    這也是為什麽幽璃同意和蘇心瀾學琴的原因。


    既然找不到那個人,那就學學那人的手藝,也是好的。


    幽璃觸碰到琴弦,似乎就觸碰到了五千年前的記憶,五千年前的浣西江水。


    突然,蘇心瀾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璃兒,錯了。”


    幽璃一怔,才發現他把少宮弦當成了少商弦來按。


    琴音渺然,繞梁不絕,纏住了幽璃的迴憶。


    幽璃不知不覺把“平謠”彈成了蘇淩羽當年的彈的曲子。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他早已忘記了蘇淩羽彈的是什麽。


    隻不過隨心所致,彈出了他自以為是的曲調。


    蘇心瀾坐到幽璃身邊,按住了他彈琴的手,關心地問他:“璃兒,你可有心事?”


    幽璃的手被蘇心瀾的大手包裹住,一股暖意經過手心透到了幽璃的心底。


    幽璃怔怔地看著蘇心瀾,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本是劍靈,怎麽會成為人類,還有了爹爹?


    蘇心瀾摟住小兒子的肩,柔聲道:“可是還難受?”


    璃兒的毒還未清幹淨,他就帶他來彈琴,是他疏忽了。


    幽璃把頭靠在蘇心瀾懷裏,輕聲說:“是難受。”


    蘇心瀾心疼道:“哪裏難受?”


    幽璃說:“心裏。”


    心裏?


    幽璃把蘇心瀾的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問道:“爹爹,心為什麽會難受呢?”


    蘇心瀾說:“身體難受,是因為身體受了傷,心裏難受,自然是感情受了傷。”


    感情受了傷?


    幽璃看向蘇心瀾的眼睛帶上了一絲迷茫。


    蘇心瀾說:“誰惹我的寶貝不開心了呢?”


    幽璃心想,難道是蘇淩羽嗎?


    但他總不能把這個名字告訴蘇心瀾,隻好說:“是蘇長歌。”


    在蘇長歌不知道的時候,幽璃又在蘇心瀾麵前告了他莫名其妙的一狀。


    蘇心瀾自然知道他兩個兒子的相處狀態,他這次沒有安慰幽璃,反而說:“璃兒,歌兒是你的哥哥,你要聽他的話,不要總是對哥哥生氣,知道嗎?”


    幽璃默默點了點頭。


    就算他心裏不屑一顧,但在蘇心瀾麵前,他還是表現的很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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