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山的大腦再次一片空白,丁乃川的話就像一根大錘一樣,咣當一下撞得他的腦子都變成了豆腐花,讓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丁乃川說完那句話之後也不再開口,兩個人麵對麵安靜的坐著,誰也沒有開口再說什麽,隻有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關子山過了很久,才緩緩迴過神來,他抬起頭來,看著對麵嘴角破皮出血的丁乃川,睫毛顫了一下:“……這不可能。”


    丁乃川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地上仰著頭,沉默的看著他。


    關子山笑了一下:“不是說好了我們隻是老同學嗎?”


    看著丁乃川麵無表情的樣子,關子山狠了狠心,咬牙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丁乃川沉默了很久,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說:“你騙人……你明明還是喜歡我的。”


    關子山笑著搖了搖頭:“早在我們分手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喜歡你了,如果不是你忽然迴來了,我早就忘記你這個人了。”其實他的話也並不全是謊言,至少在丁乃川再次出現之前,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過又或者夢到丁乃川了。


    丁乃川嘴角的血絲襯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用很輕卻堅定的語氣說:“可是你還記得我,你還記得我最愛吃甜點,你還記得我們高中時候說過的那些夢想,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要一起開一家蛋糕店……不然你為什麽要開一家蛋糕店?”


    他直直的看著關子山,讓關子山有種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的衝動,不過關子山並沒有轉過頭去逃避丁乃川的目光,因為那隻會顯得他更加心虛。


    關子山努力讓自己忽視掉丁乃川目光裏的光芒和期待,丁乃川的目光簡直就像瀕臨溺死之人死死的抱緊最後一根浮木……關子山強忍心酸,微笑著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心虛和茫然:“是嗎,我以前說過要開蛋糕店這種話嗎?我都不記得了……看來我現在也算是圓了年少時候的一個夢了。”


    丁乃川的臉色頓時蒼白了下來,他沉默的看著關子山臉上的表情,似乎試圖尋找破綻,然而關子山始終挺直了脊梁,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現在的強自鎮定,關子山沒有再流露出一絲慌亂。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關子山又重複了一遍,不知道是為了說服丁乃川還是說服他自己,“我們已經分手了那麽多年了,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也快要忘掉你了。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我很享受我現在的人生……沒有你的人生。”


    也許酒精能讓人的神經變得脆弱起來,關子山感覺自己的情緒就像是爆發了一樣,他似乎都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


    看著丁乃川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和他眼睛裏漸漸黯淡下去的光芒,關子山在感覺到內心深處無比壓抑的同時,又隱隱約約的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報複後的快感。


    “我們已經分手那麽久了,已經不可能再複合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丁乃川,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關子山就像著了魔一樣往下說,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底那個尚未愈合的傷痕再次被硬生生的撕扯開來,讓他在感覺痛苦的同時,又生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快感。


    丁乃川沉默的看著關子山,眼睛裏的光芒已經完全黯淡了下去。


    關子山本來還想繼續往下說,但是看著丁乃川的表情,他忽然不忍心了,動了動嘴,最後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迴去。


    “……是嗎,”丁乃川忽然輕笑了一下,“我明白了,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關子山心底一抽,他甚至不忍抬頭再看丁乃川的表情。


    關子山最後還是別過了頭,呆呆的看著窗外的夜色,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關子山終於迴過神來,丁乃川已經不見了。


    在確認丁乃川真的離開了之後,關子山就像忽然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頭一樣軟倒在床上,渾身上下就像進行過一次劇烈運動之後的脫力。


    他把臉深深的埋進了枕頭裏,不知道事情到底為什麽會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在和丁乃川分手之後,關子山每天都在練習怎麽不去想丁乃川,每晚都在練習怎麽不夢見丁乃川,在一開始的時候,他怎麽努力都沒有效果,他越是不去想丁乃川,他大腦裏的丁乃川的氣息和身影卻越是深刻。


    就像一句話說的那樣,你越是想要忘記,就越是證明你還記得。


    但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年又一年過去,關子山便越來越少的想起過丁乃川了,畢竟初戀再怎麽深刻,也抵不過歲月的腐蝕。他記憶裏關子山的身影越來越淡,淡到最後隻剩下了一些年少輕狂時候的迴憶。


    關子山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


    但是當那一天丁乃川推開了他的蛋糕店店門的時候,當風鈴聲響起了的那一瞬間,當丁乃川再次出現在他生命之中時,關子山卻忽然發現——他並沒有忘記,他也沒有放下。


    那些關子山原本以為他早已忘記了的往事就像狂風暴雨一樣席卷而來,丁乃川就那麽不經意卻又極其強勢的重新進入了他的生命。


    那些關子山原本以為他早已忘記了的往事,高中三年的埋頭苦讀,書山書海的奮戰拚搏,每天一大早起來很晚才睡覺的痛苦迴憶……他關於高中三年的每一段迴憶裏都有丁乃川,或是自習課的時候一起寫作業,或是下課之後一起去廁所,或是做課間操的時候一起偷懶,他迴憶裏的每一個片段裏都有丁乃川。


    他們一起暢談關於未來的夢想,一起規劃他們的未來,他的未來裏有丁乃川,丁乃川的未來裏也有他……


    他們說要開一個蛋糕店,一個人負責做蛋糕,一個人負責賣蛋糕,一個人負責打包,一個人負責收錢,一個人在樓下看店,一個人在樓上做飯。


    他們關於他們的未來曾經有過那麽多的幻想,但是所有一切幻想都在他們高考之後的一次家長會上被打破了。


    那是一次高考誌願報考諮詢會。


    自從幾年前高考改革之後,都是出了高考成績之後,劃好了重點線本科線專科線之後才開始讓學生報考誌願,所以三中這幾年每次高考之後都會開個諮詢會,向那些不知道該怎麽合理報考誌願的學生和家長傳授經驗。


    因為怕學生們頭腦發熱不理智,所以學校要求一定要有家長到場。


    當時的關子山覺得很苦惱,因為他不想讓他爸指揮他怎麽報考高考誌願,但是苦於學校要求,他隻能讓他爸去了。


    關爸爸知道自己自從有了小兒子之後對關子山的關心就少了很多,內心少說也有一點心虛,盡管覺得關子山已經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麽需要他處處看管照顧,但是關爸爸心裏還是有一絲愧疚。


    所以在得知關子山要開高考誌願諮詢會的時候,關爸爸立刻就把其他事情放到了一邊,跟著關子山去開家長會去了。


    所有學生都要有一個家長到場,丁乃川自然也不例外。


    當時關子山和丁乃川雖然已經交往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是關子山卻從未見過丁乃川的父母,丁乃川也很少提及他的爸媽,所以就連關子山也僅僅隻是知道丁乃川很小就沒了媽,四五歲的時候丁爸爸再娶,接著後媽又給丁乃川生了個弟弟而已。


    關子山知道丁乃川和他爸媽關係冷淡,因為丁乃川的爸爸和後媽都沒來參加過丁乃川高中的任何一次家長會,每次來參加丁乃川家長會的人永遠是丁乃川那個一臉慈祥的爺爺。


    關子山還挺喜歡丁爺爺的,因為他自己的爺爺總是一臉嚴肅的板著臉,他小時候最怕的人就是他爺爺了,但是丁爺爺卻永遠都是笑眯眯的,一臉慈祥,非常和藹可親。


    但是那一次家長會,關子山並沒有見到和藹可親的丁爺爺,而是丁乃川那個據說和他關係冷淡的……後媽。


    在那之前,關子山從來沒去過丁乃川家裏玩,所以他除了丁爺爺之外根本沒見過丁乃川的爸爸和後媽,因為丁乃川每每提及家裏人的時候總是神色冷淡,而關子山和丁乃川處境差不多,他當然能夠理解丁乃川的反應,所以他從來沒有提過要去丁乃川家裏玩。同樣的,他也沒有邀請過丁乃川去他家裏玩。


    他並不想讓丁乃川見到那些他並不喜歡的人,他知道丁乃川也是這樣想的。


    關子山一直覺得他和丁乃川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因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因為他們的處境差不多,因為他們都有個關係冷淡的後媽和弟弟……直到關子山發現事情似乎並非完全如此。


    丁乃川的後媽很漂亮,很有氣質,穿著一襲白色長裙,保養得相當好,看上去似乎隻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哪怕丁乃川一直對她冷著臉,但是她卻始終微笑的看著丁乃川。


    她小心翼翼的幫丁乃川整理好那些報考資料,認真的詢問丁乃川的意願,就像所有認真為自己子女規劃未來的母親一樣。她微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以最溫柔的耐心對待自己子女的母親一樣。


    就在關子山朝著丁乃川走過去的時候,他看到丁乃川的後媽轉過頭來,頓了一下,朝著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丁乃川的後媽笑起來很美,關子山卻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關子山的爸媽離婚之後,關爸爸將所有關媽媽的照片都拿去丟掉了,據關子山的姑媽說,是因為關媽媽跟別的男人跑了,扔下他們不管了。


    但是年幼的關子山不相信他姑媽的話,他相信他媽媽是不會不要他的,所以他偷偷的把一張媽媽的照片藏了起來。照片裏的媽媽穿著一襲白色長裙,笑得一臉溫柔。


    關子山還小的時候,他經常會拿媽媽的照片出來看,一邊看一邊想,他的媽媽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呢,再不迴來他就要忘記媽媽長什麽樣了……幸好他還有這一張照片。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上了高中之後,關子山就將那張照片藏了起來。


    因為他終於明白他的媽媽再也不會迴來了。


    然而此時此刻,關子山卻又一次見到了照片上的女人。


    ……但是那個女人,卻已經變成了別人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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