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一口氣衝到了銀杏樹下,卻隻見一樹碩果,不見浮遊身影,四下張望著喚了幾聲,便見一個銀杏果猛地掉了下來,拍拍滾滾地落到他肩上,重黎一頭霧水地看著這銀杏果,隻見它轉眼間竟變成了羆妖,隨即漸漸變迴了人形,正是浮遊!


    重黎大喜,忙拉住浮遊的手腕感應了起來,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他並無大礙,遂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起來:“你沒死!哈哈!你沒死!”


    有神族能為自己的生死擔憂,浮遊感動不已,繼而想起了正事,急忙說道:“那個真兇就是……”


    “子彥!”


    重黎與其異口同聲道,浮遊一怔,便聽重黎道:“我追上他了,被他打成重傷,卿弟為了救我,還被打下了幽都,都怪我沒用!”重黎說著神色一黯,浮遊並沒有聽說過幽都,想了想,疑道:“幽都是什麽?是說幽池麽?我之前也去過幽池,那裏不是可以療傷麽?卿少神落下去了是有何不妥麽?”


    重黎猶豫了一瞬,道:“幽都並非可療傷的幽池,至今還沒有生者落入其中過,也不知該如何將他救出來,待共工叔父迴來,看看他有沒有法子了……對了,說到那子彥,司戒神他們現在正要去審他,我是來帶你一塊兒去的,不怕他不肯說真話!”


    浮遊本就擔心候卿,連忙道:“我真的能一同去嗎?”


    重黎以為浮遊害怕,說道:“閻正司戒神雖然也在,不過你放心,蚩尤叔父也在,不會讓他傷了你的,你到時隻管在我身後,見機行事便是,不必勉強。”


    浮遊連連搖頭,道:“一點不勉強!我隻怕不讓我跟著去,我定是能識出他所想的!我自己無礙的,被重擊至此也大難不死……”說著倒想起來,自己還能在這晃悠,多虧了那銀杏樹上的螢火蟲蛹,遂連忙迴頭尋看,便見這蟲蛹尾部一閃一閃的,浮遊不識心並看不懂蟲語,隻以為是在與自己道別,忙先上前拜謝道:“多謝大……大妖,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說完立即跪下,實實在在地磕了個響頭,看得一旁重黎有些不解,浮遊起身後指著蟲蛹對重黎道:“當時多虧了這位大妖用了障眼法相救,我才沒有被子彥那一記殺招正麵擊中,否則定是活不成了的。”說完又磕了個頭,道:“大妖若是將來有何差遣,刀山火海,我定萬死不辭!”


    重黎看看浮遊,又看看那蟲蛹,一時有些感慨,妖族間也有講義氣的,神族間也有背信棄義之徒!


    而此時閻正一行正在先前軟禁候卿的偏殿門口審子彥,隻見子彥一身傷痕已然痊愈,隻是臉色還有些慘白,正緊盯著閻正和靈均看,眼神如惡獸般兇狠。


    “獸族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背叛神族?!他們要那些土靈到底是要做甚?”這話蚩尤已問了好幾遍,但子彥都沒有理睬,隻一直這般盯著他的師父和父神,一臉怨氣。


    閻正暗自深吸了口氣,終是忍不住問道:“為何這麽做?”許是有一會兒沒說話,他的聲音都透著些嘶啞。


    這迴子彥倒有了迴應,他嘴角一扯,冷嗤道:“為何?還不是因為你們?!我是你的大弟子,比句龍更早開始神修,可修習中階神術卻比他晚上許多!他是天賦不錯,可若是我早些開始修習中階,何至於遲遲到不了高階?!就因為他是主神之子,你就這般偏袒!”


    閻正雙手緊緊握成了拳,眉間川字更深,一向隻透著嚴厲的眼神破天荒有了其他的情緒,滿眼的痛心,道:“你從小便跟著我修習,我看著你長成,我沒有子嗣,幾乎視你為子,獨將隕心流傳授於你,沒曾想你竟這般看我?!”


    子彥猛地站了起來,激動道:“那是因為句龍選擇博采眾長,不然隕心流哪輪得上我?!佐神候選一氏二選,我日夜苦修,原以為能再搏上一搏,結果卻來了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不會任何神術卻已有了佐神候選的資格!就因為他又是主神之子!一個半神而已,竟也能躍到我前頭抹殺我那麽多年的努力!我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抵不過你們偏心!我怎麽甘心?!”


    “卿兒無論天賦秉性,都在你之上!哪就成了你作惡的借口?!”一旁蚩尤聽不下去,怒喝道。


    不想子彥竟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喘不上氣來,指著蚩尤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就是你九黎的女巫害得共工氏丟了水正佐神之位!如今又把這小雜種送來共工氏,是何居心?!九黎神人混居,不成體統,我看你也脫不了幹係!”


    此言一出,諸神皆驚,不待蚩尤發作,靈均已開口罵道:“放肆!你自甘墮落,何以怪罪其他?蚩尤身為一方主神,怎容你這般放肆?!”


    閻正滿眼的失望,默默閉上了眼睛,待再睜眼時,已恢複了往日裏苛責的神情,問道:“你與獸族究竟達成了什麽交易?”


    子彥不語,任諸神如何盤問,都不發一言,重黎帶著浮遊過來時,便恰是遇見這僵持的一幕。


    結界讓子彥無法提前感知,待看到來者時,已來不及反應,瞬間被浮遊鎖了瞳,重黎怕閻正他們介意妖族介入而阻止浮遊識心,連忙問道:“你與獸族有何交易?”


    子彥一時間動彈不得,雖拚命抵抗著不說話,卻抵不住浮遊的識心術,便聽浮遊替他答道:“混沌助他成為上神,答應幫他成為佐神,而作為迴報,要求他收集上神的五行神力!”


    “獸族要收集五行靈力做甚?”重黎奇道。


    片刻後,便見浮遊搖了搖頭,道:“他確實不知,他曾問過混沌,卻沒有得到答案。”


    蚩尤追問道:“那是誰要這些五行靈力?”


    便見浮遊還是搖頭,重黎接著問道:“混沌是如何助你的?你……你還是不是你自己?”


    浮遊答道:“混沌將一枚紫靈珠種入其心頭血中,讓他能調用獸力,助其突破到上神!他還是能控製自己的神識,但他發現這紫靈已在其體內留下了印記,他也有些迷惘擔憂,怕完全被獸族所控。”


    諸神麵麵相覷,元智沉吟道:“若這是實情,必須上報天庭!今日獸族能買通子彥,很難說他們是否在其他神族氏族內也有了內應。”


    “應趕緊將共工請迴!”蚩尤說道。


    “不可!”閻正一直未吭聲,此時忍不住開口阻止道:“共工正在執行天庭任務,也不知情況如何,絕不可擅自打斷他!”


    蚩尤也是急躁的性子,但顧忌到重黎與浮遊在場,怕爭執起來不妥,當下以神音駁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一心隻想著共工氏的榮光?!先解決掉眼前的禍患才是要緊!還是你舍不得這個大弟子,想要包庇不成?”


    “為共工氏籌謀是我這個司戒神的本分!你是他氏主神,共工氏內務不勞你費心!”


    “牽扯了獸族,怎還能是共工氏內務?何況,將子彥移交天庭也好,將卿兒救出幽都也罷,你都做不了主,那還等什麽?還不將主神請迴!”


    “我這個共工氏司戒神何時變成要九黎主神來差遣了?!”


    “你身為卿兒的師父,竟一點也不為其掛心!這子彥根本問不出什麽了,還不去設法救卿兒?他在幽都下頭也不知會遇到甚兇險!我看你就是存有偏見,想要乘此借刀殺之!”


    閻正幾乎跳將起來,忍了忍才不至於脫口而出,以神音道:“信口雌黃!我對他的身世不滿,不代表就會落井下石!我是對那妖女不滿,當初她如何禍害共工你難道不知?!與饕餮一役中丟了困靈索,失了水正之位不說,還險些丟了性命!全因那妖女的蠱噬!她瞞天過海誕下此子,而今又將其子送至共工身邊,怎能不懷疑其居心?!”


    蚩尤眉頭禁皺,搖頭道:“當年之事非你所想,女巫戚從無禍心,最多隻是貪心,而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她善良盡責,絕非不堪之人!送迴卿兒亦是不忍,但卿兒是神裔,她一介凡人怎能留在身邊?”


    閻正卻嗤之以鼻,道:“你是九黎主神,自然幫著你的女巫!共工信你,我可不信!種蠱一事你若不知,我便從此不姓薑!”


    此事蚩尤倒是無可辯駁,當初知**之事後便想著如何為她去蠱,原本以為蠱噬根本傷不了上神,卻不想去蠱那天正好共工大戰饕餮,若他提前知曉,定不會讓共工冒此風險!


    閻正見蚩尤沉吟不語,便也沉默了下來,他們用的都是神音,旁者並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麽,但還是能感知到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眼下見雙方都似乎停歇了下來,元智連忙上前打圓場道:“我等可遣青鳥去喚主神,若他在任務中,想必是會設結界的,就讓青鳥在外等他便是了,眼下就先不輕舉妄動,等主神迴來裁決。”


    說著看向蚩尤和重黎,道:“幽都一事我等確實無能為力,候卿是共工氏神裔,已賜了薑姓,我氏絕不會放任不管的。隻是眼下對如何處置有了歧義,須得等主神迴來裁決。子彥這邊也再問不出什麽,等主神的過程中是走是留,兩位可自便。”


    重黎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問問父神?不知他是否知曉。”


    元智搖了搖頭,道:“怕是不會知曉,便似九黎主神,也是不知的。”


    重黎眼珠一轉,道:“那不然我去覲見玄帝?帝神級定是有所知的罷!”


    共工氏三神互視一眼,閻正開隨即道:“還是先不勞玄帝費心,不周山地屬赤帝域,若有需要,我等會先報與赤帝。”


    蚩尤最是不爽這般繁文縟節,冷嗤一聲,道:“那我就不呆在這礙眼了,等共工迴來我再來。”說罷,拱了拱手,便往殿外走去。


    重黎見狀,自然也不想留在戒律殿內,指了指浮遊,道:“我找他還有些事,就也將他帶走啦,等共工叔父迴來,我再來罷。”說完對著三神一揖,便也帶著浮遊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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