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往不周山而去。


    共工與重黎兄妹行得飛快,候卿亦緊隨其後,倒是一點也沒落下!他從小便發覺自己跑得飛快,異於常人,眼下算是明白了幾分,應是與神族之力有關。


    正想著,便見重黎迴過頭來,對他大笑道:“你神速倒不弱呐!我們比一比怎麽樣?看誰先到!”說罷,便如飛箭離弓般猛地衝了出去。


    候卿眉峰一挑,亦跟著猛衝了出去!他自小都不敢撒開了跑,怕嚇壞族人,眼下第一次這般隨心盡情,甚是暢快!倒當真與重黎比試了起來。


    如此以神速而行,不一會兒便到了不周山。


    較之九黎,不周神殿實是宏偉許多,近看之下,竟高不見頂!整個神殿呈水藍之色,所有立柱上都刻著行雲流水,好不壯觀!


    再往上看,隻見殿門正上方的匾額下,有一大塊印記,似是有什麽被取走了一般。


    候卿正看得入神,一旁重黎忽地湊到他麵前,將他嚇了一跳,便聞重黎的聲音道:“這個可是你父神的忌諱,以後別這麽死盯著瞧了。”


    候卿見重黎並未開口,其聲音卻聽得分明,心中不免納悶,想那澧水怪物亦是如此說話,難道是腹語?


    心裏這般一琢磨,倒不及深想重黎所言,便聽到重黎的聲音又小了些,道:“你父神本是玄祖,噢,就是玄帝,本為玄帝佐神,封為水正,可後來在與四兇饕餮的一役中竟失了困靈索,還讓饕餮給逃了,後來也就失了水神之位。”重黎說著咂巴了下嘴,嘖道:“話說這困靈索呐,乃玄祖的神物,傳聞神族都能為之所困,可了不得了!聽聞當時與共工叔父一同出戰的還有好幾位神,又有困靈索在,按說饕餮本是甕中之鱉,卻不知何故竟生此變故,也不知共工叔父著了什麽道,竟失了手……”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


    重黎正說得起勁,身後忽傳來吳迴的聲音,嚇得他差點沒跳開去。轉頭看去,隻見吳迴把頭湊到了他們之間,遂抬手在其額上一彈,佯怒道:“我這正跟他說正經的呐,你個丫頭片子搗什麽亂?”


    吳迴一臉委屈,哼唧道:“我好意來提醒候卿該進去了,不周幾位叔父都等著呢!誰曉得你們在這般私話?”


    重黎聞言點了點頭,對候卿道:“是該進去了,改日再與你說。”


    便欲拉著候卿往神殿去,卻被吳迴一把拉住道:“我們這兩個外族,就別進去湊熱鬧了罷。”


    重黎一拍腦袋,笑道:“也對,倒是我糊塗了。”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七色海棠林,囑道:“我們在那等你,待你出來,帶你好好遊覽一番。噢對了,我比你虛長幾歲,以後就叫你卿弟罷,可好?”


    候卿聞言不由一愣,一時有些恍惚。不知為何這聲卿弟甚感熟悉,卻又記不得個中緣由了。


    “卿弟?”


    重黎見候卿呆望著自己,不禁出聲提醒。


    候卿迴過神來,對著重黎略微一頷首,幾番下來,他對這個火一般的少年頗有好感,遂對他一拱手,道:“多謝,黎兄。”說罷,便往殿內而去。


    進了神殿,隻見共工坐在主位,下位坐著須眉有三,眉眼都與共工頗為相似。


    共工身旁則站著一青年才俊,目若朗星,氣宇非凡,如綠竹猗猗,瑟兮僩兮。


    青年見候卿目光逗留,略一頷首,淺淺一笑,溫潤如玉。


    便聞共工介紹道:“這便是候卿,我與九黎女巫之子。”說著頭往青年處一側,道:“卿兒,這是你兄長,句龍。”又指向下位三神,道:“這三位是你叔伯,來見過長輩。”


    候卿依言上前行禮,叔伯們卻是神情淡淡。


    左座那位更是冷嗤一聲,道:“主神向來我行我素,凡事從不解釋,今日這出可真是不習慣,一大早將我等召來,還道是有什麽大事。”


    共工並未理會,往座位上一靠,懶聲道:“話說,是有個大事的。我已賜候卿薑姓,入我氏神譜。”


    此言一出,除卻句龍依舊神情自若,餘者皆是神色大變!


    左座那神立即斥道:“半神怎可有任我氏主神之資格?!”


    共工眼皮都未抬,脫口駁道:“主神之位,能者居之,凡我氏神裔皆有資格相爭。”


    “倘若半神複半神,豈不是有朝一日,都要拜在人族腳下?”


    “但凡有此實力,有何不可?”


    “可笑至極!若果真如此,如何在其他神族麵前立足?”


    “行己之是,何懼其他?”


    “血統純正才是根本,繼承製度必須嚴謹!”


    “呆板隻會埋沒能者,將共工氏發揚增華才是正途!”


    “發揚?!水正玄冥之位都未保住!讓那禺疆白揀了個便宜!談何發揚?如今還想靠個半神來發揚我族?!簡直可笑!大逆不道!”


    此話一出,眾神色變。


    “閻正!”


    共工臉色鐵青,聲音沉了下來,道:“衝犯主神,才是大逆不道!司戒神也不例外!”


    聽到閻正這個名字,候卿心下一凜,不由想起了蚩尤的囑咐,遂悄然打量起了他。三位叔伯中,閻正與共工最為形似,但神色確是截然不同,共工時刻都是一副慵懶無所謂的模樣,而閻正則總是雙眉緊鎖,其眉間都因此而形成了一道豎紋,看上去不怒而威!


    閻正感覺到候卿的注視,目光隨即向他掃來,眼神淩厲,好似利刃,一瞬間候卿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竟壓得他不自覺地想要彎下腰去!


    不過,候卿卻未被閻正的這個下馬威所懾住,而是被激起了倔氣,非但眼神未逃離半分,而是狠狠地盯著閻正,死命地不讓自己跪下,與那股神壓硬抗了起來!直憋得他滿臉通紅,差點喘不過氣來,忽覺渾身一鬆,壓力驟消。


    原是共工不知何時已擋在了他麵前,正厲色怒目,直視著閻正。候卿能感受到他身上亦散發著駭人神壓!


    共工與閻正就這般針鋒相對著,過了片刻,便見閻正悶哼一聲,喘著粗氣,卻仍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指著候卿道:“就算,就算半神能任主神,也絕不能,絕不能是他!”


    神殿內氣氛降到了冰點,坐於中座那神見勢不妙,急忙輕咳一聲,打岔道:“也未必就能任主神了,司戒神所慮言之尚早。至於姓嘛,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主神之位終還是得憑實力,我不也是姓薑?”


    閻正冷哼一聲,扭頭不應,那神見狀也不在意,淡淡笑道:“主神總是有分寸的,不然,我們先聽聽看,主神是為何要賜姓罷。”


    共工睨了他一眼,臉上又換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候卿天賦異稟,稍加雕琢,必成大器!元智,你可會五行神術?”


    元智一怔,赧然道:“不會。”說著眼珠一轉,問道:“他,難道會五行神術?”


    “嗯,水、土二術。”共工好似隨口一答,也不去看他們什麽神色,自顧自慢慢往主位踱去。


    諸神自然皆是一驚,連閻正都不由挑了挑眉,元智嘖嘖奇道:“竟會兩種五行神術?!倒是稀奇得很。”


    此時共工已坐了下來,往後一靠,道:“不會五行神術,也可賜薑姓,候卿可是會五行中的二行!他這般奇才有多難得,我也就不多廢話了,我氏本就占得水土二術,水正雖已定,土正仍未選,將他好生培養,也能成為我氏奪佐神之位的主力。”


    一番話聽得閻正跳將起來,怒問道:“你想讓他成為土正的另一候選?!”


    這下,便連元智都蹙起了眉頭,為難道:“佐神須已成年,況且,族中亦有已經成年的土術之神……”說著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坐在右座一直未吭聲的那位,接著道:“隻都技不如句龍,也就罷了,但這候卿年紀尚小,亦無比試,如此怕是服不了眾罷。”


    共工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自然是要比試的,有能者得,不過是給他一線爭機。”


    閻正已然怒不可遏,忍不住暴喝道:“他這一線之機,耗的是他神千載之會!”


    便連右座那神,此時也終於忍不住發聲道:“黃帝雖未有動靜,但聽聞其他土行神族早已陸續自薦,本來等句龍成年倒也不久,如今恐怕未必來得及……”


    “甄選自然會在限期內舉行。”話音未落,便被共工打斷道。


    卻見閻正一下子衝到共工麵前,怒喝道:“那九黎巫女之子絕不能擔此重任!這等大事豈可兒戲?!你,你,你是不是又被她給……”閻正氣結,差點口不擇言!好在最終忍了下來,卻是氣得渾身發抖。


    候卿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為了什麽主神資格、什麽佐神爭得不可開交,很是不明所以,本想分辨兩句,自己連那是什麽也不知道,更沒有興趣,卻不料閻正竟說到了女巫戚的頭上,聽上去還很是怨恨,不由緊緊皺起了眉頭,正想反駁兩句,卻聽共工厲聲道:“如今隻是推遲遴選,可謂是給全氏族的機會,必不會耽誤舉薦候選,孰輕孰重吾心中有數!候卿若真有這能耐為不周得到佐神之位,豈不喜哉?!勿再多言!”


    說罷眼神依次掃過三神,最終停留在左座,沉聲道:“閻正,卿兒自此也交由你教導,龍兒的成就你功不可沒,可見嚴師出高徒。”


    一番話說得殿內諸神皆是一愣,隻是未及諸神反應,共工緊接著又是一聲令下,語氣不容置喙:“吾意已決,從命便是!”說罷,便站了起來,徑直往殿外走去,一邊說道:“這次九黎之行竟遭遇混沌,我須得先去報與赤帝,爾等自便就是。”接著,也不顧那受令者是何等陰戾之色,已然揚長而去。


    元智與右座那神見狀不妙,也立即告辭,留下了師徒仨,一室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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