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柯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無語問蒼天。


    他是被一陣熱浪吹醒的,睜眼就發現自己側身躺在一片金黃色中。眨了眨眼,坐起身,才發現自己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中。


    這裏很漂亮,黃色的沙子在耀眼的陽光下呈現瑰麗的金色,遠方的沙丘起伏曼妙,呈現出令人驚豔的美感。


    但再美也不能改變它是沙漠的事實--比之前的小星球環境更殘酷的沙漠。


    白鷹僅存的一點能源耗盡,在能源轉換係統被修複之前,他隻能以戒指的形態安安靜靜地待在柯荊的手指上。


    柯荊從來沒這麽慘過,隻身一人在荒無人煙的大沙漠裏找出路。


    但他的思維很清晰,內心很冷靜。在這種環境下,第一件事是生存,他必須找到綠洲。


    就算是外星球的沙漠……也應該是有綠洲的吧?柯荊不確定地想。


    廣漠無垠的大沙漠,除了柯荊沒有一點生物的跡象,連一顆沙地雜草都沒有,和地球上的沙漠完全不同,甚至連枯木都沒有,是真正的荒蕪。


    柯荊連續走了幾個小時,鞋子早就被磨破,被磨傷的兩隻腳掌快速痊愈後又開始新一輪的磨傷,如此反複,而且剛痊愈的皮膚較之前更加幼嫩,被磨爛的速度就更快,到最後好的沒有傷的快,腳掌逐漸變得血跡斑斑。


    他一路走來,身後留下兩行長長的血腳印。


    柯荊咬著牙直吸氣,腳底板是鑽心的痛,但他知道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一旦停下精神萎靡就是等死了。


    等到疼的麻木了,他還能苦中作樂地自嘲,這血跡還能做路標,保證我不會轉圈子而是一直在往前走。


    話說我果真已經不是人類了吧?留了這麽多血居然到現在還沒脫水,難道我還有快速迴血功能?這樣也不錯,至少不怕找不到綠洲就翹辮子。


    柯荊一邊走一邊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天色漸漸變黑,溫度開始快速下降,強烈的冷風從遠方攜卷著黃沙迎麵撲來,柯荊被嗆了滿口滿鼻的風沙,不得不俯身臥在地麵,暫時等風過去。


    這樣不行。柯荊一躺下才發現自己的雙腿疼的發脹,小腿肌肉一下一下地抽筋,自己已經走太久了,必須休息一下。


    他等風沙完全過去,拍掉身上的沙子,揉了揉眼睛,在暗淡的星光中四處找尋遮蔽物。


    不遠的地方有一處覆蓋著岩石的沙丘,巨大的岩石下有一處凹進去的陰影,看起來很像小洞穴。


    好的,就是那了。柯荊拖著酸脹痛的雙腿,緩慢地朝岩石挪移。


    走得近了,他才發現岩石下的陰影真的是個洞穴。這個洞穴雖然看起來狹小但進去之後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而且深不見底。


    柯荊眼皮一跳,有些疑惑,這不合理!這個洞穴的可見深度比岩石還要長,沙丘裏不可能有洞穴,那麽就是說這個洞穴其實是通往地下?


    那麽要不要走到底看一看呢?按照無數小說遊戲電視劇的設定,深不見底的洞穴妥妥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前兆。


    糾結了幾秒,柯荊下定決心。覺得與其這樣休息一下再漫無目的地走,還不如去探下虛實。


    反正鬼怪喪屍江湖魔頭機甲星戰他都見過了,就算有危險還能冒出來什麽新品種嗎?


    柯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扶著洞穴的牆壁,深一步淺一步地深處走。


    越到裏麵越暗,到最後一點光都沒有,周圍是完全的黑暗。


    在寂靜的黑暗中,柯荊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唿吸聲。


    他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到腳下的路變得十分平滑,簡直就像無縫對接的瓷磚地板,一直扶著的牆壁也變得冰冷光滑。


    這是什麽?柯荊忽然在牆壁上摸到一個突起,仔細用指腹感受了下像是開關按鈕。他試探地輕輕一按--


    白光乍起,黑暗頓消。


    柯荊不適地閉上眼,緩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擦掉眼眶裏被光刺激出的眼淚,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一瞬間,柯荊有種又穿越了的感覺。


    長長的白色過道,明亮的節能燈,牆壁上的按鈕,以及過道盡頭的門--這一切都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畫風,反而非常像地球二十一世紀的……醫院?


    柯荊不再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地向過道盡頭的門走去。


    他摸上門把手,精神有些莫名的緊張,門後麵會有些什麽呢?


    深唿吸,一扭一推。


    幹淨、明亮、純白、安靜,纖塵不染。


    像實驗室又像病房,這是柯荊推開門後的第一感覺。


    他不由自主地走進這個寬闊卻封閉的房間。


    幾乎隻是一眼,柯荊就被吸引了目光--空蕩蕩的房間裏什麽也沒有,隻有中間的那個人。


    從身形上判斷這是一個年輕修長的男人。


    他安靜地沉溺在清澈透明的無色液體中,濃密的黑色長發像海藻般纏繞著□□的身體,臉也被黑發遮蓋了大半,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他的膚色很白,在黑發的映襯下就顯得更加蒼白。


    看著這個人,柯荊的心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整個房間裏隻有這個像魚缸一樣的透明圓柱狀封閉儀器,而這個男人就是魚缸裏沉睡的魚。


    誰也想不到,在這了無生機的大沙漠的地下,有這樣一個人以這樣的姿態沉睡著。


    除了西塞羅那個野心家。


    如今又加上了誤入的柯荊。


    柯荊一步一步走近,直到伸手便可觸及無色儀器。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個男人心髒處的黑色花紋。


    那是很奇怪的花紋,彎彎曲曲地纏繞在一起,有點像字又有點像徽章印記。


    那一刻柯荊什麽也沒想,大腦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


    指尖隔著厚重的玻璃觸及男人心髒處的黑色花紋,柯荊詭異地感覺自己仿佛無阻礙地碰到了男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柯荊的思維深處連上一條纖細的線,緊接著紛亂狂暴的精神洪流漫天湧來。


    柯荊顫抖著閉上雙眼,感覺自己仿佛落入一片無邊的海洋,他順著精神洪流追去,在這龐大的精神海洋的海底竟是一片蔥蔥鬱鬱的綠色森林。


    初雨後的森林分外清新,遮天蔽日的高大喬木枝葉繁茂蓯蓉,樹邊還有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正豔,在微風中搖搖擺擺。


    柯荊的心一下子放鬆下來,幾乎忘記了自己隻是在別人的精神思維世界裏。


    前麵有一棟小木屋,在陽光下泛著暖暖的微光,木屋邊用灌木叢圍了一個小柵欄,形成一個小小的院子。柵欄外還有一汪清澈的小水潭,正不斷地冒著幹淨的泉水。


    走進院子裏才發現,還有露天擺著的木桌木椅,桌子上放了一隻竹編的小籃子,籃子裏是洗幹淨的葡萄。


    柯荊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拿,卻在碰到葡萄的那一霎那,恍若雷擊般地收迴手。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柯荊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去推木屋的門。


    正對門的躺椅裏有一個沉睡的青年,他穿著柯荊非常熟悉的t恤和休閑褲,臉向裏側著,整個人像貓咪一樣蜷縮著。


    柯荊悄悄地走近他,恍然發覺他就是自己在房間裏看到的那個人,但頭發並沒有現實中那麽長,還不及耳。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是有道聲音催促自己,不能讓他這樣一直沉睡,必須把他喚醒。


    “……”張了張嘴,柯荊發現自己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心一橫直接叫道:“哎,醒醒!醒醒啊你!”


    青年感到有人打攪自己,不滿地皺了皺眉,發出意味不明的囈語。


    柯荊用力推他的肩膀,脫口而出:“快醒醒!要上課了,遲到了--”捂臉,我在說什麽啊!怎麽把喊室友起床的話都說出來了。


    “啊?上課了?”青年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緊張地翻身而起,“幾點了?應該不會遲到吧?”


    柯荊:……沒想到還真的有用!


    不過這個人長得還不錯,都快趕得上穆子奇了。話說為什麽我遇見的人都那麽帥那麽美那麽漂亮?


    睡眼朦朧的青年半睜著眼,用手指胡亂擼了擼頭發,抬頭往外看去。


    他的眼睛是非常透徹的純黑色,像是純淨明亮的黑水晶,柯荊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負麵的情緒。


    柯荊咬了咬唇,想友好地打聲招唿,然而就在一個“你”剛滾出喉嚨的那一刹那--青年的目光在掃到柯荊的一瞬間,他的臉色就如同石化,黑黝黝的眼睛裏情緒凝結冷凍,然後整個人連同木屋一同支離玻碎,化作一片銀色的熒光消散在柯荊眼前。


    柯荊近乎驚駭地張著嘴,沒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麽迴事。他呆如木雞地站在消失了木屋的土地上,過了幾秒,他才用力地搖搖頭清醒過來。


    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暗壓抑,狂風肆意地從森林席卷而過,大片的樹木被攔腰折斷,柯荊抬頭望天,琥珀色的瞳孔不自覺地緊縮。


    那暴戾浩蕩的精神洪流仿佛從天空的另一端奔騰而來,竟直接從上空傾潑而下,來勢洶湧,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整片森林就被淹沒,成為一片汪洋。


    柯荊精神一震,感覺思維深處的那根線驟然扯斷,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就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又迴到了現實中寂靜無人的地下室。


    睜開眼的那一霎,柯荊觸電般地收迴手,怔怔地看著隱沒在透明液體中的青年。


    一直沉睡的青年在柯荊收迴手的那一刻突然睜開了雙眼,燦金色的雙瞳隔著儀器壁和液體直直看著柯荊。


    本來金色和略顯溫和柔軟的琥珀色有些相似,但青年燦金的眼瞳中沒有一絲感情,冷冰冰地就像一台機器,空空蕩蕩。


    柯荊被他近乎死寂的眼神一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青年緩緩移開視線,微微伸展了身體,黑色的長發在液體中輕柔地浮動著。


    “你--”柯荊一頓,忽然發現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青年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他,隻是自顧自地伸出一根食指,放在眼前凝視了片刻,然後輕輕地往儀器圓壁一戳。


    “嘩啦--”


    堪比合金的堅固儀器嘩啦啦地碎了一地,甚至有崩落的碎片擦著柯荊的臉飛濺而過,在白皙的側臉上留下兩道細細的血痕。


    青年赤身*地站著,微微仰頭,細長的手指撥了撥遮住臉龐的額發。


    他的腳下是一片水漬和碎片,有些碎片尖銳的斷口直接和他光著的腳貼著,卻沒有在蒼白的肌膚上留下一絲痕跡。


    柯荊的目光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青年身上,他們相距不過兩米,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年的皮膚在迅速地變色。


    幾乎像電影特效般快速由蒼白暈染上金色,柯荊不敢眨眼--這個人……身體在變形!


    “轟隆隆--”


    “這是?”柯荊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這種場麵他完全沒有想象過!


    幾乎不到一秒鍾的時間,眼前這個活生生的青年就變成巨大的金色機甲!


    在青年變形成功的那一瞬間,他巨大的身體直接將房間撐破,堅固無比的牆壁碎成一片廢墟,天花板被搗通,無數碎石鋼柱砰然落地。


    金色機甲拔地而起,飛出這個禁錮他多年的沙漠地底。


    機甲的身形優美雄壯弧度曲線極富美感,和柯荊見過的任何機甲都不同,他的身上光滑得沒有一絲加工的痕跡,在飛起的那一刻全身閃閃發光,恍若夢幻。


    柯荊來不及欣賞美麗的機甲,這個地下室已經被廢了,殘垣斷壁不斷散落倒塌,他隻能在廢墟中左右躲閃,眼看金色機甲就要飛出地底,顧不上不斷落下的岩石沙土,柯荊快步追去,一躍而起,死死地抓住了機甲的腳部!


    機甲的飛行速度極快,柯荊被帶起的強烈氣流吹得半死不活,但這是一個不能放過的逃生機會,搭順風車怎麽都比自己一個人在沙漠裏亂晃靠譜得多。


    他四肢緊緊地纏著機甲的腳腕處,雙眼緊閉但還不斷留下眼淚,臉頰被吹得生疼,手腳冰冷僵硬。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疼還是小事,隨著柯荊的體力漸漸流失,他的手腳也越來越軟,隨時都有可能無力地跌落!


    柯荊試圖連接機甲的人工智能,奪得主控權。雖然他並不想命令在思維世界見到的那個青年,但是生死之際哪能顧忌那麽多。


    他按照以往的經驗努力地集中精神,在腦中感受周圍的電磁信號--沒有?找不到他的人工智能!


    柯荊不可置信地睜開眼,苦苦支撐的四肢終於脫力放開機甲,整個人輕飄飄地從高空墜落。


    這樣……就完了麽?柯荊腦中一片空白,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我會……死?


    不,不--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陡然從天邊瞬移而來,一把將高速墜落的柯荊緊緊擁入懷中,寬大的手掌將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用身體牢牢地把他圍住。


    那一霎那,柯荊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動也不能動,隻能僵硬地任那人抱著。


    兩人以這樣的姿態狠狠地跌進沙漠,砸出一個不小的深坑。


    那人背部著地,柯荊被他抱在胸前,除了被飛濺的黃沙撲了滿臉,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沒事了。”他就這樣仰麵躺著,輕輕拍著柯荊的背,“,沒事了,我來了。”


    “維爾。”柯荊覺得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哽咽著難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克洛維爾輕輕地撫了撫他的頭發,低聲迴應:“我在,柯荊,我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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