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堂外,謝安祿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臉上不再掛著虛偽恭謹的笑容,此刻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散發出得意和囂張,仿佛這泱泱無虞國已經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了,對於大堂內一眾舍生要護住莫驚鴻的人,他嗤之以鼻,滿眼不屑,沒有人能阻止他,這一次,他要徹徹底底的翻身。


    謝安陽剛剛平複下來的臉色,瞬間又煞白了,她雙手緊緊攥起,下意識的狠狠絞著兩手的衣袖,若非那衣袖的布料華貴,大約就要把袖子都要扯破了,但是她毫不所覺,手心裏全是汗,因為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即便她沒有完成事先的計劃,安祿還是動手了。


    她緊張的額頭上起了薄汗,一張精心裝飾的臉容都有些花了,她甚至不敢看莫驚鴻,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盡管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說不定莫驚鴻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可是她不敢看他,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做賊心虛,還是害怕麵對他痛心的眼神。


    正在她緊張的一顆心都幾乎要跳出喉嚨時,一雙熟悉的溫暖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她死死攥緊的雙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猛然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眼色是溫柔的,理解的,寬容的,清明的,坦誠的,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失望、痛心,或者是怨恨,隻是淡淡的包容。


    這樣一雙眸色,她素日常見,但是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這般讓她感受深刻,以往,有那麽些偶爾的時候,她會懷疑,懷疑這雙眼睛下的真誠是不是摻了假,但是到了此刻,她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幾乎占有了她全部美好歲月的男人,真的愛著自己,即便他是一國之君,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是在自己麵前,他隻是個渴求愛情的撲通男人。


    不知為何,她覺得眼睛酸酸的,漲漲的,有種莫名的情愫,洶湧而來,幾乎要衝破她的胸腔。


    “別怕,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莫驚鴻溫暖輕柔的低語在她耳畔響起。


    眼淚再也阻擋不住,如斷線的雨珠潸然而下。


    在這人心惶惶的一刻,在這眾人眾心思的當頭,所有人都在為自己或者自己在乎的人忙碌著,憤怒著,準備著,卻沒人注意到,在大堂內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躡手躡腳的往大堂後的內殿摸了過去,他身邊是腳步比他更加清淺的嗜血蒼狼——飯團。


    一人一狼緩緩的不動聲色的退進內殿,飯團在殿門前守著,而莫辰淵則徑直走進內殿深處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


    飯團昂頭看看窗外皎潔的月色,輕柔的晚風吹拂著它月光一般銀白色的毛發,血紅色的雙目中隱隱有一抹疑惑和擔憂,時不時的迴頭瞅瞅內殿深處的莫辰淵。


    莫辰淵似乎所有什麽計劃,隻見他走到牆角處聽下了步子,小手托著肉嘟嘟的小臉蛋,仔細的觀摩著牆角處一排花紋絢麗的浮雕,微微皺起了眉頭,口中念念有詞道:“到底再哪呢?要怎麽打開呢?”


    飯團在殿門口處等了半晌也沒見莫辰淵有動靜,心裏有些著急,忍不住走過來,低低問他:“你找找了沒有啊?謝安祿可沒給你留多少時間,你要是再磨蹭,一會外麵的人都要被他殺光了!”


    莫辰淵忍不住狠狠瞪它一眼,用慕雲箏教他的還不算熟練的獸語抱怨道:“哎呀,你不要煩啦,娘親留下的機關,哪是那麽好找的!不然這機關開在皇宮兩三年都沒人發現,你以為皇宮的人都是傻子嗎?再說了,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才暴露了娘親的秘密通道,等這事完了,娘親還不知道要怎麽懲罰我呢!”


    莫辰淵一邊抱怨,一邊深處肉嘟嘟的手指頭,去描摹牆上的雕刻符文,忽然明亮的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什麽發現。


    對於莫辰淵的話,飯團無可辯駁,對於幾乎陪伴了它所有歲月的那個瘋女人,在投機取巧方麵,它相信真的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比的,就算是老不死,也曾經是慕雲箏的手下敗將,它無奈的搖了搖巨大的腦袋,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實在不行,它就先出去抵擋一陣子,也是時候讓他們這般雜碎,知道它嗜血蒼狼的厲害了。


    正在飯團胡思亂想之際,莫辰淵已經在行動了,他發現牆壁上的那些浮雕,竟然是可以動的,浮雕後麵有複雜的鎖扣,隻要通過正確的排列組合,就可以組合成一扇可容一人趴下通過的小門。


    但是這些浮雕毫無規律,似乎隻是一些花瓣枝葉,雕工的技藝高超,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能成為一片獨立的花團枝葉,他實在摸不準他那個性情古怪的娘親,究竟會用什麽規律來組合這些浮雕。


    若是移動的方向不對,隻怕會更加散亂,而且容易將後麵的鎖扣鎖死,到那時,就算他知道了真正的順序,也無濟於事了,所以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浮雕板塊之間的縫隙渾然天成,密不透風,每移動一下都很吃力,他才移動了三塊,便累的大喘氣了,可是他又不敢放鬆,因為外麵還有一群人等著他去拯救,頓時他心頭的責任感油然而生,覺得自己無比重要,就算累死,也要盡快把門給拚出來。


    他咬著牙,繼續一塊一塊的移動,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他後背的衣衫都幾乎濕透了,忽然,“哢嗒”一聲機括合攏的輕微聲響傳來,他眼底迸發出驚喜的光。


    他看了看眼前此刻的浮雕,所有的花團和枝葉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大團枝葉簇擁的花束,熱烈盛開著,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咧了咧粉嫩的小嘴,還好他賭贏了。


    娘親素來追求完美,也喜歡熱烈張揚的美感,他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沒想到竟然猜中了娘親的心思,這簡直比救下外麵那一群人都要有成就感,他這下終於可以在娘親麵前抬起頭來了,再也不用被娘親笑話了。


    他懷著忐忑、興奮又緊張的心情,伸手在麵前重新組合的浮雕上輕輕一推,浮雕門應聲而開,露出了後麵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飯團,成了!”莫辰淵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依然難掩語氣中的興奮和得意。


    飯團忙跑過來,先是微微驚訝的咧了咧嘴,隨即搖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搔莫辰淵的小身子,眼中的讚許之意十分明顯。


    莫辰淵感覺到飯團的誇讚,得意的笑了笑,簡直比過年得了爹爹的禮物還要開心。


    “現在要怎麽辦?”飯團搖著尾巴問。


    莫辰淵明眸一轉,輕輕一招手,示意飯團迴大堂。


    此時前麵的宴會大堂內外,謝安祿和眾臣還在兩兩對峙,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手。


    莫辰淵鬆了口氣,還好,一切還來得及。他來到莫驚鴻麵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竟然行的是君臣之禮,一改往日的撒嬌和任性,看得眾大臣目瞪口呆。


    就連莫驚鴻也微微有些驚訝,他看著眼前這個不過三歲半的孩子,神情震驚,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忍不住問道:“淵兒,你這是做什麽?”


    莫辰淵學著他爹的樣子,用奶聲奶氣的語調恭恭敬敬的迴道:“迴皇帝伯伯的話,臣侄有個想法,可以保證大家不受謝安祿的傷害,但是需要眾位大人的配合,輕皇帝伯伯允許。”


    莫驚鴻望著小辰淵一本正經的樣子,已經懵掉了,隻能下意識道:“你有什麽主意?”眾人也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他。


    小辰淵卻故意不說,隻莫測高深的道:“請皇帝伯伯和各位大臣配合臣侄。”


    莫驚鴻望著認真起來竟然與莫無歡有幾分相似的小辰淵,想了想,隨即道:“好!”


    小辰淵恭恭敬敬的道:“謝皇帝伯伯信任!”隨即起身,走到朝中與謝丞相職位並重的左相身前,微微一躬身子作揖道:“吳相,請您附耳過來。”


    吳丞相是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家,本來早該告老還鄉去了,但是因為受到莫驚鴻的懇求,不得不留下來與謝家製衡,此刻他心裏擔憂的全是莫驚鴻的安危和無虞的江山社稷,見到小辰淵的舉動,又驚又疑,覺得他不過是個不足四歲的幼童,實在不該理會,被眾人取笑他是老眼昏花,又無計可施,隻能求助一個孩子,可是又覺得這孩子行事說話非同一般,似乎應該聽一聽。


    他左右為難,下意識迴首去看莫驚鴻,卻見莫驚鴻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似乎也想聽一聽這個孩子到底有什麽主意。


    得到莫驚鴻的許可,他彎下身子,將自己的耳朵湊近莫辰淵的嘴邊。


    莫辰淵附在吳丞相耳邊,一陣低語。


    眾人驚奇的瞅著,不知道他到底對吳相說了什麽,卻見本來一臉疑惑的吳相,先是震驚的瞪大了一雙被褶皺的眼皮擋住的雙目,隨即露出了驚喜之色,惹得眾人更加想要知道莫辰淵究竟對吳相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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