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方家的隨從,他一來就湊到莫無歡的耳邊一陣低語,隨即莫無歡露出了震驚的神情,臉上微微有些為難神色。兩個侍衛瞧著莫名其妙,不知道那人對他說了什麽,不由疑惑的望向莫無歡。


    莫無歡聽完,略顯尷尬的來到兩個侍衛麵前,不好意思道:“兩位差爺,實在抱歉,府上來了極其重要的貴客,能否請兩位帶我進去見我家老爺?”


    那兩人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抹蔑視的神色來,不屑道:“放肆,你們老爺與大人正在談話,怎麽能隨便打擾?什麽極其重要的貴客?還能有我家大人重要嗎?”


    莫無歡麵上微微一紅,似是為難至極,但又不得不說,他又往那兩個侍衛湊近一步,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不瞞兩位差爺,剛才府上的人來報,說是宮裏的。”


    “嗯?”兩個侍衛不由皺起了眉頭。


    方家是皇商,無虞無人不曉,這兩個侍衛自然也知道,此刻聽說方府來的是宮裏的人,不由也不敢妄自尊大,心裏開始泛起了嘀咕,若是宮裏來人,那說不定是受了皇上的旨意,他們隻是一介城尹府上的小小侍衛,實在不敢冒險,這才猶豫了片刻,沉聲道:“你先等著,我進去通傳一聲。”


    莫無歡恭恭敬敬點頭,那侍衛往大廳內走去。


    那侍衛進去的時候,謝興禮和慕雲箏還在虛與委蛇,茶水喝了一壺有一壺,卻終究不肯談到正事上,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十分精妙,想著先讓方三公子在他昌平大牢內關幾天,拿捏一下方遠的軟肋,等他實在挺不下去了,自然會對他的要求有求不應。


    隻是謝興禮哪裏知道,這也正是慕雲箏所要的效果,若是謝興禮現在就跟他攤明底牌,她們還騰不出時間來準備呢,隻是心裏竊喜,麵上的戲卻要演足。


    她一臉著急,一再想把話題引到兒子身上,可是謝興禮也總是用勸茶來扯開話題。


    慕雲箏正想再開口提方學智的事情,門口卻忽然走進來一個侍衛,謝興禮正想把話題引開,一見著那侍衛,眼神一亮,麵色卻一沉。


    那侍衛恭恭敬敬叫一聲大人,正要開口陳述,卻猛然被謝興禮嗬斥道:“混賬,沒看到本官正跟方老爺談要事嗎?進來做什麽!”


    慕雲箏冷眼瞧著,心頭冷笑不止,果然不愧是謝家重用的人才,但從演戲和虛與委蛇的功夫來說,這謝興禮已經算是爐火純青了,不過她估摸了一下時間,知道大約是跟無歡約定好的時刻到了,心頭總算暗暗舒了一口氣,若是再這麽演下去,謝興禮不煩,她也要煩吐了,每當看到謝興禮那肥厚的嘴唇上下開合,她就如同看到一大塊豬肉在自說自話。


    那侍衛被謝興禮一陣雞頭白臉的訓斥,頓覺委屈,不由把這過錯都怪道慕雲箏身上,可是進都進來了,也不能不說,便硬著頭皮道:“大人,剛才仿佛的下人來迴,說府上來了貴客,要方老爺趕快迴府。”說完又湊到謝興禮的耳根便低語道:“是宮裏來的人。”


    謝興禮的下垂眉微微一挑,露出一抹驚訝,若有所思的轉了轉眼白比眼黑多的眼珠,隨即臉上露出一抹奸笑,望著慕雲箏道:“既然府上有貴客來臨,本官便也不便繼續留方老爺在此了,等您處理好要事,歡迎您再來本官府上喝茶,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聊一聊吧。”


    謝興禮趁機下了逐客令,他還有要事要忙,況且昨夜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查查,哪裏有功夫陪著方遠這老頭子周旋,他總歸得給方遠點信號,若是方遠不能識時務,他為何要善待他兒子,他相信,以方遠的聰明和城府,不可能參不透他的用意,所以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不必浪費太多口舌。


    慕雲箏心頭歡唿,口中卻還不肯走,懇求道:“謝大人,關於小兒,您還沒……”


    謝興禮顯然已經有些煩了,根本不打算再談,不等慕雲箏把話說完,他便急著道:“下次再談,下次再談,啊!本官正好也有些事務要去處理,便不能親自相送了。”隨即他指著那侍衛道:“你,好好送送方老爺,不可怠慢!”


    “是!”


    慕雲箏早恨不得趕快離開這個充斥著虛偽和假意的地方,卻仍不忘將戲做足,她急切卻又無可奈何的深深歎了一口氣,一甩衣袖,轉身向外走去。


    望著“方遠”傴僂、老邁的背影,方遠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慕雲箏走出大廳的時候,莫無歡立刻上前攙扶,扶著她向外走去,慕雲箏暗暗以眼神示意他,是否拿到要拿的東西了,莫無歡暗暗用眼神告知,兩人這才離開謝府。


    兩人才剛離開,那長工就扶著之前的侍衛迴來了,門前那兩個侍衛見他臉色蠟黃,似乎拉得虛脫了一般,不由斥道:“讓你帶著方府的隨從去個茅廁,你自己怎麽還掉茅坑裏了?”


    那侍衛恍恍惚惚,精神頭也似不大好,可就是記不大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又不敢亂說,隻好推脫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給那小子傳染了,我忽然就鬧起了肚子,拉得昏天黑地的,真的差點暈在茅廁裏。”


    那兩個侍衛這才放下了對莫無歡的懷疑,眼中隻露出對侍衛的不滿,訓斥道:“沒用!”


    莫無歡和慕雲箏出了謝府,立刻上了馬車。


    慕雲箏忍不住一把撕掉臉上的人皮麵具,抱怨道:“哎呀,憋死我了,怎麽去了那麽久?”


    莫無歡連忙對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虛虛挑起車廂側麵的簾布,慕雲箏唯一側頭,果然便瞧見一些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人,隨即了然,剛才那侍衛既然告訴謝興禮方府來了皇宮的人,他自然是要盯著的,可是如此一來,他們要想離開,豈不是增加了難度,她不由問道:“被人盯了,怎麽辦?”


    莫無歡將手中的簾子放下,附在慕雲箏耳邊一陣低語,片刻之後慕雲箏那緊皺的眉頭忽然便舒展開來,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馬車一路往方府而去,卻在經過一個人煙熙攘的客棧門前,忽然飄下兩個身影,身影迅速竄入人群中,疏忽消失不見,謝府那些盯梢的人,注意力都在馬車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有兩個人已經跳下了馬車。


    方府的馬車還在前行,那些盯梢的人也追著一縱而逝,知道馬車和人都消失在拐角,一身隨從裝扮的慕雲箏和莫無歡才從人群中走出。


    “接下來怎麽辦?總不能走迴京城去吧?”慕雲箏扯扯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隨口問道。


    莫無歡瞧了瞧她身上的衣服,似乎也覺得不大順眼,不由牽起她的手,輕聲道:“跟我來。”


    兩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在大街上慢悠悠的往前走著,因為身上普通的衣衫,外加易容沒有全部擦掉,並不起眼,很快莫無歡便帶著慕雲箏來到一家裁縫店。


    慕雲箏不由一愣,心頭微微納悶,據她對無歡的了解,就算他看不慣身上這身行頭,似乎也不是那般矯情的人,況且此刻的裝扮,對於他們離開昌平,是再好不過的障眼法了,那無歡為何要帶他來這裁縫店呢?


    莫無歡卻沒有解釋,拉著她徑直走了進去,裁縫店的老板,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見道兩人,熱情的上來招唿:“喲,兩位,做衣裳嗎?”


    莫無歡清冷的眸色一抬,輕聲道:“做兩件披風,色沉,輕薄,紐扣須得是雲錦盤花扣,別一顆東海夜白珠。務必要做工精良,價格好說。”


    那裁縫店老板一愣,眼底露出驚訝之色,隻是他反應極快,隨即便恢複如常,應道:“客人這要求新奇,不如到後麵詳細說說。”說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莫無歡點頭,隨著那裁縫店老板往後麵走去,慕雲箏在一邊瞧著,心底泛起了嘀咕,總不會這裏也是千鈞的據點吧?


    不過很快,事實就證明了她的猜測,這的確是千鈞另外一個秘密據點,這裁縫店的老板,便是這個據點的負責人,才一到後邊,店老板立刻躬身叩拜道:“屬下範季見過王爺王妃。”


    莫無歡輕輕點頭,示意他起身,隨即問道:“芳華統領可來交代過了?”


    範季連忙點頭應道:“是,今日一早,芳華統領已經帶著小世子離開昌平城了,她留言說,一起走未免招人耳目,她帶世子先行離開,隨後在昌平城外一裏處等待與王爺王妃會合。”


    莫無歡點點頭,又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範季忙迴道:“是,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片刻後,慕雲箏與莫無歡便騎著馬離開了昌平城,慕雲箏卻還是有些不放心,見已經離開了昌平,便也不再那般謹慎,不由問道:“我們就這麽走了,方府那邊怎麽辦?謝興禮萬一發現密室被盜會不會采取措施?”


    莫無歡卻麵色沉著,胸有成竹道:“放心,方府那邊我已經關照過範季,有他照應,不必擔心,至於謝興禮,我早就暗中吩咐千鈞了,在皇兄對他發出抓捕通牒之前這段時間,他應該會很忙,忙道沒有時間去上一趟密室。”


    慕雲箏恍然大悟,想想千鈞的辦事能力,她不由心頭暢快,隻怕謝興禮這段時間有的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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