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遮蔽天幕。


    白瑾和震林迴到白蟒幫,單獨在涼亭中,沒有其他人。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喝酒,過了好久,白瑾率先開口說話。


    “公子有沒有被嚇到?”


    祖震林搖搖頭,“隻是沒想到白小姐如此狠絕,不過能理解。”


    “這是我多年想做的事,自從母親去世以後,我得到功法之後,就無時不想去做,我就想看看他們的心是不是黑的,可惜不是黑的,你說他們怎麽可以不把人當人,一個根本礙不著他們的女人,為什麽就容不下呢?”白瑾喃喃道。


    祖震林一路走來,也是有所感悟,有些人眼中隻有利益,沒有價值的人命就是草芥,隨意殺戮。


    “白小姐這麽做,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母親可能不想你這麽做,也許平靜地祭拜一下就滿足了。”祖震林說道。


    “唉,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沒了,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要這麽做,況且我連母親的屍首都找不到了,那座墳墓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所以一定要他們死在母親麵前,求得不是死者安穩,而是生者悔恨,懊惱他們做過的事情。”白瑾低沉道。


    祖震林無法感同身受,也就不知道怎麽安慰,隻能喝酒,好奇道:“白小姐為什麽要叫上我,這是你的家事,不應該讓我知道的。”


    白瑾直白道:“我有求於公子,所以我一定讓公子了解我的為人,哪怕是讓公子不喜,我也絕不隱瞞。”


    “那姑娘到底想讓我做些什麽,現在可以說了吧。”祖震林問道。


    “在告訴公子之前,我還想和公子說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修行經曆,我六歲那年,有一天被大娘責罰,偷偷跑出去散心,就在遇到公子的那個湖邊,碰到了一個老者,傷勢嚴重,奄奄一息,我不知道怎麽辦,就去取了些水,喂給他。他醒了過來,自己吃些丹藥,我要離開,他叫住我,讓我帶他找個僻靜的地方養傷。我見老人可憐,就沒有多想,把他帶到一個隱蔽的山洞,讓他休息。他囑托我要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求我給他每天帶些吃食,他許諾會給我報答,一場可以改變我今後命運的契機。我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垂死的老人能夠為我做什麽,隻是有些驚訝,老人能那麽快就恢複了生機。我出於同情,每天偷偷地帶些食物和水給他,他喜歡說話聊天,我覺得老人和藹可親,比我的家人都要親切,我也就和他說了自己的身世。老人問我恨不恨他們,想不想要報仇,我當然想了。他告訴我,讓我拜他為師,等他傷勢養好了,替我報仇,然後讓我跟他走。我沒有答應他,我要親手報仇,我要學本事,打敗我高高在上的父親。我求他教我本事,他同意了,不過我知道他隻是敷衍我,因為他還需要我,而且在我拒絕他的那一刻,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了異樣。從小生活在狼窩裏,對於人心有一種直覺,我覺得他對我不懷好意。所以從那天迴家之後,我準備了毒藥,本來我不想再理會那個老人,可是他有能讓我報仇的東西,我不想放棄,我要奪過來,我要變強。”


    白瑾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第二天,我按時給他送飯,我纏著他教我功法,他沒辦法給了我一本書,並且給我講解一些膚淺問題,打發我說等他傷好了,給我示範一下,更容易理解,學起來更快,還勸解我說欲速則不達,既然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也就沒有繼續糾纏了,而且我要找個地方將功法藏起來。再之後我就將毒藥下到了飯菜裏,給他送了過去。其實我很緊張,害怕他覺察,害怕他會發瘋,殺了我。不過等我看到他吃下那些飯菜後,我的心莫名地平靜下來。望著他沾滿鮮血的臉,我沒有絲毫害怕。他知道我給他下毒的事情,也沒有像我想的那樣發狂,就是自己在那裏笑,先是默默地笑,之後就哈哈大笑,也不管鮮血直流。在他臨死之前,他又給了我兩本書,我想的沒錯,他是個壞人,他本來打算在他養好傷之後,就擄走我。可是沒有想到我這個小人居然如此機警,手段如此毒辣。按他的話說,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他對我說,‘上天還算垂憐老夫,還能讓老夫有個傳人。小丫頭,你很好,有老夫的風采,老夫不怨你,如果你願意,就給我磕三個頭,拜我為師吧。那兩本書就留給你了,一本是老夫所練功法,一本是老夫多年研究的毒藥配方,都給你了。哦,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膽子夠大,那你就將師父的肚子刨開,找到一粒珠子,吞下去,它會讓你的修行路事半功倍,沒想到老夫修行了一輩子,倒為徒弟做了嫁衣。剩下的就看你的悟性了。’”


    白瑾飲了一口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嗆得自己臉色通紅,看來不是擅飲之輩,平複之後,接著說道:“當時我望著他漸漸失神的眼睛,我給他跪下,磕了三個頭,了卻他的心願。然後我就在他身上找了一把匕首,按照他所說,將他開膛破肚。很奇怪,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做這些事,根本沒有感到害怕,也許是無知者無畏吧,就那樣取出了他體內的珠子,然後將他埋了,當時根本不知道什麽人死為大,入土為安,隻是擔心他被別人發現,給自己惹麻煩,多麽心機深沉的小女孩啊。”


    白瑾的一句簡單感歎道出了自己的童年不幸。


    “你知道嗎?也許是老天爺也看不下我的糟糕生活,有個詞叫什麽,哦,時來運轉,當時我到湖邊,將珠子清洗幹淨,那個珠子呈現金色,好似黃金,不過散發的氣息令人神清氣爽,當時我沒有多想,就直接吞了下去,也沒有擔心是老人的報複,吞下去之後,沒什麽感覺,就覺得全身舒坦,也就迴家了。還要感謝父親,讓我讀書識字,就算他是為了聯姻,壯大自己的實力。所以我可以自己慢慢根據老人留下的功法,開始修行,我的天賦資質還可以啊,硬是給我修行出來。還有個趣事,自從那天吞了珠子,之後的十幾天,不管我怎麽洗幹淨,第二天都會滿是汙濁,腥臭惡心。我真的嚇壞了,我立刻就想到是那個老人報複手段,他還是要報仇。後來才知道是消化內丹,祛除體內雜質所致。其實現在每每想起來,我都會感謝那個老人,雖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來曆,什麽都不知道,而且對我還曾不懷好意,不過看在他把自己修行而成的成果留給了我,我就感激他。當我知道那個老人是一個九轉成丹境高手時,內心是多麽錯愕吃驚嗎?而且他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近些年我才想通,他出現在魔獸山脈,也許是因為時日無多,找些奇花異草,又或者是魔獸血晶,來延續生命,可惜黴運當頭,招惹了比之強大的魔獸,落得身受重傷,死在一個小女孩之手。”


    白瑾徐徐道來,毫無隱瞞,將自己的修行經過講得一清二楚。


    白瑾說完,站起來,施了一禮,“祖公子,我和你說這些,就是要你了解我,我自認為不是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是什麽大兇大惡之徒,隻是一個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點的女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隻是想要得到你的幫助。祖公子擅長陣法,我想請公子為我白蟒幫擺下一座護幫大陣,以保我白蟒幫在這紛亂地方立於不敗之地。現在魔獸小鎮越發出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重利之下,必定蜂擁者眾,將來這裏絕對更加擾攘,我不得不為我的幫眾和我的未來打算。祖公子是否願意幫我?如果祖公子有什麽要求,我一定照辦,隻要我有,隻要我能做到,任何事。”


    祖震林沒有立刻答應,沉思片刻,倒是沒有想自己能夠得到什麽,而是在想自己如果擺下大陣,會給這裏帶來什麽影響。眼前這個女子雖然看似光明磊落,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了,但是自己還是無法相信她,不知道她是否還有其他謀劃。


    白瑾將震林沉默不語,也沒有咄咄逼人,笑道:“公子不必著急,可以想一下,需要什麽,然後我們再談。那公子先去休息,明日再說。”


    祖震林正好利用此機會,多想想,也就沒有拒絕。


    在白瑾要離開時,祖震林問道:“白姑娘看到我在修春峰上擺的陣法了?”


    “那讓我更加確定公子可以為我白蟒幫擺下一座堅不可摧的護幫大陣。”白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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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傍晚,雨過天晴,雲淡風輕,晚霞明麗。


    祖震林和小丫頭綠瑩一起吃飯,小丫頭依然嘴不停歇,不過震林話語不多,隻是敷衍幾句。


    小丫頭看出異常,不由關心道:“公子有什麽心事嗎?”


    祖震林望著關懷自己的小丫頭,心頭一暖,微笑道:“沒什麽事,隻是在想一個朋友,好久沒見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對了,現在外麵怎麽樣?你家大小姐是不是當家作主了,有什麽變化嗎?”


    小丫頭歪頭想了想,“也沒有什麽變化,我在內宅,接觸不到外麵,不過有一些人倒是好久不見了。不過我真沒想到大小姐居然那麽厲害,能夠接管這麽大的幫派,也不知老爺幫主和少爺是怎麽出事的?”


    小丫頭一句無心之語提醒了震林,上位者,必清除異己,盡管看似柔軟女子,手段一樣狠辣無情。這些天的好吃好喝,殷情招待,差點讓震林忘了自己隻是囚徒,一個自由一點的囚徒。小命在人家一念之間,可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看來現在隻能想想給人家如何擺下一座滿意的大陣了。


    “行了,吃飯吧,你家大小姐確實很厲害。”祖震林笑道,“小丫頭,等過幾天,我送給你一個驚喜,你就期待吧。”


    “真的,是什麽驚喜啊?”綠瑩好奇追問。


    “都說了是驚喜,怎麽能現在就告訴你呢?”祖震林賣關子道。


    既然隻能擺陣了,那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震林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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