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欲蓋彌彰


    這一夥喬裝改扮的人,料理過院內狼藉,於是摸黑踩著房簷,走房頂跳過好幾條窄巷,過到另一條街坊。


    長圓的燈籠在胡同牆上烘托出一串紅光,幽幽地照亮曲徑深處。載著客官的馬車進入小巷,馬蹄聲是“格搭格搭”的清脆。拉車的兩匹高頭大馬,各生就一副瘦長人麵,尖耳,肩生一雙飛展的肉翼。肉翼一開一攏,步調優雅,抖著飄柔順滑的大馬尾巴。


    房三兒說,那兩匹人頭馬應當是靈獸英招。隻要有英招駕車,車裏坐的也是鬼衛。


    他們一叢人目標太大,還是不同衙門的製服,立刻就被人迴頭搜尋張望。


    他們躲進巷子拐彎的陰影裏。楚晗這時說,咱們五人揍一起,在大街上一字排開這麽晃蕩,也太顯眼了!不知道的以為哪個幫派的約著出去打群架,肯定引人側目,還是暫時分開走。


    老七利落地問:“怎麽分?誰和誰走?遇上盤查我們說什麽?”


    楚晗一掃五個人的兵力分配,正色道:“咱們就分兩撥走路,四處探探消息,明日上午再碰頭。”


    “那麽,小房和小九爺必須分開。倘若被人發現行跡,這城裏遭遇鬼車或者拉起警報,我們所有人能否平安脫身,就全依仗二位了!”


    這是當然,很合理的武力值分配。


    那麽誰帶誰走呢?


    一隊人都理所當然地看向楚晗,下意識就靠近他,包括老七同誌。老七也一步邁到楚晗身旁,想跟楚公子一撥走。


    房三兒那表情就更不用說,誰敢搶他正牌保鏢的位置?


    澹台九殿下一看這情勢,立時就憋屈了:“你們都不跟握走?讓握一人兒出去?”


    痦子八壞笑道:“你要不然自己走?你在這城裏,能自保就得!”


    老七很厚道地沒說話,但表情是說:還是跟著房千歲混更靠譜些。


    “賊你媽嘞。”九殿下咬牙切齒地不服:“還瞧不起握?那一大群鬼車是哪個幹掉的,你們這麽快就全都忘掉嘞!”


    “小九一個人我真的不能放心。”楚晗說:“七哥,小八,你倆就辛苦些,一路上護著他吧,總之很快就再碰頭。”


    九殿下徹底要氣哭了,蹲在牆角咬袖子,把澹台少俠那身華麗的飛魚服袖口啃脫線了。


    楚晗一再叮囑幾人,九殿下就隻端著南鎮撫使的官威架子,以及必要時亮出官牌就成,盡量別張口說話,能不張嘴千萬別張嘴。把那一嘴亂噴的寶雞話給咱收起來,凡事看老七老八的眼色手勢行事。三人共同進退,倘若出事,小九崽子一定保全同伴全身而退。


    於是,澹台少俠攜兩名隨從,往他位於神都東直門附近的南鎮撫司方向去了。


    他們約好,第二天上午在米市胡同附近的老字號飯莊便宜坊碰頭,互通有無。


    老七老八一左一右把九殿下架起來,一陣窸窸窣窣說話聲後,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楚晗估摸鬼衛的府衙配置,類似明朝錦衣衛的機構設置。上有指揮使大官人,下麵就有南北鎮撫司。澹台敬亭所掌管的南鎮撫司,應是負責衛隊內部的稽查和情報。楚晗讓那三人去查查,下屬各部門是否有沈公子消息,難說承鶴這會兒被抓去哪個衙門。北鎮撫司負責刑獄大案,史載位於朝陽門一帶。這是個專門緝捕關押各種重犯,再把犯人集中圈押每天拷打審問折磨他們的鬼地方。


    楚晗給房三兒使個眼色,走,咱們去北鎮撫司治下的深牢大獄看看,鶴鶴會不會關在那個恐怖地方……


    方才進來胡同的那輛英招華蓋,停在一處掛紅燈籠的府邸。兩個穿麒麟服的錦衣衛囂張踢開門邊的石獅墩子,大搖大擺摟過兩個美女,進去了。女的全身衣裙雪白,顯得清秀高潔,頭戴水貂皮“昭君兜”,中間鑲一顆巨大珍珠。


    女子裙擺後身隱隱瞧見毛絨雪白的大尾,走路儀態旖旎,美得像畫中人。


    那個廣亮大門的富麗堂皇的大宅院,根本就是個花/柳巷,招待進進出出的男客。卻沒想到這“代天神巡狩”的神界裏,也有這種專營皮肉交易的高檔娛/樂場所,頗類似傳說中的天上人間或者皇家x號。而且,交易雙方就是神都城內富有靈力的美貌女子,與負責監管狩牧靈獸的鬼衛。這些錦衣男子白天還旌旗招展行走威儀,指天為詔苛刑峻法,與靈類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道貌岸然的,夜幕一落下就滾一個炕上歡快了。


    房千歲臉色一下子沉下去,也感到很羞恥,黯然道:“幾百年前的神界,也不是這樣的。”


    楚晗:“怎麽迴事?”


    房千歲道:“鬼衛靈王和指揮使權傾神界,無人約束,也就一代不如一代,過日子愈發荒/淫無道……這裏有些靈類是觸犯了天條,重罪受罰,活受剝皮、抽筋、拔鱗、或者投入烈焰焚池的苦難。他們怕受刑,迫不得已才屈服於鬼衛,行使賄賂,錢償或者肉償。還有一些人,是想得到天庭賞賜的仙丹靈藥,想要幾百年後修煉成哪一路小神,晉升到天界,因此賄賂鬼衛換幾顆九轉吊魂丹、十髓養顏露,哼。”


    小房同學當真是極少一口氣說出一百多字一串話,言談間眼神陰鬱,顯然是深惡痛絕,對作奸犯科的鬼衛恨不得除之後快。


    楚晗搖搖頭:“果然手裏有了幾分權勢,就敢背著天庭,以權柄覓財籌色。”


    房三兒冷笑:“你們人界不也這樣,有什麽區別?”


    楚晗他們是隱蔽在花/柳院的大廳屋頂下方,一根五架梁上偷窺。


    那些人各自摸去廂房歡樂了。有個錦衣校尉臨走時起了疑心,瞪眼狠狠掃了屋裏各個角落,沒發現人影,不甘心地離開了。不一會兒,東西廂房傳來此起彼伏的歡鬧聲,咯吱咯吱的床響,各種曖昧無法言說。


    楚晗正要撤身走人,房千歲猛地按住他肩膀,把他往後推得後背頂住房梁,突然湊近他臉。


    楚晗心跳慢半拍,唿吸都不順暢了。耳畔歡愉聲起伏,今晚倒是很應景。他也沒扭捏,不玩兒矜持不假正經。他一把摟住已經很喜歡的人,手伸到腰後溫柔地撫摸對方……也早有覬覦之心,哪怕將來不能天長地久,恐怕當不成老龍家的兒婿,他就想親近一下了卻心願。


    頭戴官帽的房大人,英俊的麵目五官在他瞳膜上無限放大,放大,非常靠近,幾乎就貼上了。房大人視線一偏,蹭過他的臉,往他脖子肩窩裏用力聞了聞。


    楚少爺正摟了對方後背,擺好浪漫姿勢,幾乎都要把嘴唇湊上去……


    房千歲撤開臉道:“還是不行,你身上味兒不對。”


    楚晗:“……”


    操/你大爺,姓房的。


    楚晗從心底下冒出這句,耳朵是紅的,臉快氣白了。


    氣得他直接笑了出來。也是被對方逼得,他以前沒這麽皮糙肉厚。


    他就不信姓房的混賬剛才沒看出來,他是渴望他上嘴親一下的。


    房千歲略過曖昧調/情的廢話,直截了當道:“楚晗,你是凡人過到我神界,你身上全部是人的氣味,唿氣吸氣從很遠地方別人都能聞到。剛才那個鬼衛,差點兒就聞出你了,聞出這屋裏有個異類。”


    楚晗:“剛才那人站在門口張望,是聞出來的?”


    房千歲點頭:“你和老七老八能混進城門,是因為套了黑皮。現在沒有臭氣幫你遮掩,換身兒衣服也沒大用,簡直欲蓋彌彰。你現在渾身上下都是,都是……”


    “都是什麽?”楚晗不太信有人鼻子這麽靈:“你是說我披了一層畜生皮,聞起來還是人味兒,有這麽明顯嗎?”


    房千歲說:“都是你自己的味兒。我如果站在院子外麵,都很容易聞到你。方才廖無痕廖無涯那兩個人,與其說是鬼車引來的,不如說是被你和老七老八的人肉的‘生氣’引來的。”


    楚晗被說得也半信半疑:“有辦法破解嗎?什麽東西能遮住人肉味道?”


    房三兒不假思索道:“用我的味道。”


    楚晗:“……”


    楚晗胳膊搭在房大人肩上,審視這人:“你也說過你原本不住神都,你不想讓那些人發現行蹤,他們難道聞不出一個你?”


    房千歲說:“大街上到處是水獸水鬼,漂的就是這味道,一般人資質有限分辨不出哪種靈獸進城了,但無論如何不該有凡間流竄過來的大活人。”


    楚晗屬於腦子轉挺快的,還是感覺被某人繞著繞著,就套進去了。他上下打量姓房的眼底每一絲隱晦意味:“你就是想說,我也得往自己身上抹一層那種鹹腥的水汽味,就能偽裝到天衣無縫,對吧?”


    房千歲一本正經點頭,此解甚妙,楚公子聰慧。


    楚晗哼道:“那,怎麽抹?你身上那是海水味,水藻味,蝦醬味,還是你的汗味?”


    “都不是,嗯……”房千歲跟他湊得很近,下巴都快貼上,目光糾纏卻欲言又止。楚晗很敏銳地發現了異常,姓房這小壞蛋,平時隨性灑脫一個人,一旦開始拐彎抹角、說話墨跡不爽快的時候,必有反常妖異。這廝自己就先暴露了,那兩輪半透明的薄薄的耳廓就紅了,渾身癢似的不自在。


    小房子耳尖紅了,還端著別扭的架子,想要解決麻煩完成任務似的望著楚晗,期待素有慧根的楚公子能自己品出真相,自覺躺倒。


    “那個帶點兒鹹味的濕氣,是龍精的味道。”房千歲用他這號人能端出來的最一本正經、最嚴謹認真的表情,說出了這話。


    “……”楚晗瞪著對方,嘴角抽動:“你逗我玩兒呢。”


    房千歲:“沒逗你。”


    楚晗:“你就是要說,我身上沾上你那個東西的味道,或者抹一層你那玩意兒,就能蓋住我自己……”


    房千歲點頭:“就能蓋住你自己那地兒的精/液的味道。”


    想占便宜你丫直說,你還黑我。楚晗直接噴對方一臉:“滾。這麽長時間我在你麵前,我聞起來就是一股前/列/腺/液的味道!就你才是那樣,俺想日你!”


    千歲爺毫不知恥地再次點頭:“你我都是啊。”


    楚晗:“…………”


    房千歲道:“不然你以為,嗅覺靈敏的獸類靠什麽氣息互相識別,尋找同類蹤跡?牛羊貓狗尚且如此,更何況神界的鬼衛和靈獸,你自己也動動腦子?”


    這條理論似乎非常有理,楚晗無話反駁。不然你看兩條狗在大街上迎麵相遇,為什麽不聞對方口氣、腋下,而是直接互相去聞屁股……


    兩人這會兒雙雙坐在屋頂橫梁上,手牽手的姿勢,論心思的默契感情的親密,已經可以一路直達任何黃暴話題而不必扭捏矜持惺惺作態。楚晗覺著可笑,毫不客氣嘲諷道:“三殿下,你要是動了那個心,不妨直截了當,簡單粗暴地給小民下一道諭旨,吩咐我給你侍寢。我在你手心兒裏也跑不了,你是怕我拒絕你,讓你跌麵兒嗎?”


    他心裏暗罵,姓房的,你分明已經很喜歡我了。


    果然不通人性,不走常人的路,這孽畜調個情勾搭人都獨辟蹊徑,劍走旁門,臨陣琢磨出這麽卑劣搞笑的由頭引他上鉤?你他媽明明喜歡我還不承認,嘴上還不肯說,拿我當你家那隻智商十四情商隻有四歲的小王八耍弄麽!


    房千歲一臉委屈樣,垂下烏黑睫毛,嘴都撅起來了:“你以為我騙你?”


    楚晗冷笑:“我以為你這裏就沒一個字是真話!我著急找鶴鶴,沒工夫跟你瞎扯。你隻要幫我救到人,你想要怎麽來憑你喜歡,我都答應你!咱倆可以出去了嗎?”


    房千歲眉峰一挑,正色道:“神都城內危機四伏,天上四處是鬼車探聽奸細,地下是鬼衛日夜盤查,我拿你的安危開玩笑嗎?!楚晗,你又冤枉我,你從來就不相信我……”


    兩人鬥嘴,坐不穩就摽在一起互捏互掐,誰都不服。


    兩位廖大人都穿著綾羅錦緞,胸口磨蹭,難抑蕩漾的心思,唿吸都逐漸粗暴急促。楚晗是又愛又恨,結結實實踹那廝一腳,卻被房爺順勢捉住穿官靴的腳,把他大腿一扯就壓了上去。四目相對打量,都是難以言說地動情。或許在陽間時壓抑太久,也因為穿了這身錦衣衛官袍。平常難得一見的製服裝扮,誘得兩人都心猿意馬,很想把對方就地剝皮抽筋,卸骨吃肉……


    這要是還能忍得住,那是還不夠熟悉,不夠喜歡。


    房小千歲霸道地攥住楚晗一隻手不放,偏要“借用”,耍賴似的糾纏質問,你信不信我,信不信啊……


    楚晗眼角蕩出細碎淋漓的光芒,大腿順勢掛上對方的腰。他罵“信你個王八卵”、“俺要日你嘞”,那隻手卻體貼地伸進房大人的鬥牛服直搗深處。兩人掛在房梁危處,敞開衣服抱一起喘息,還怕被人發現好事,不敢弄太久,幾分鍾都不到,淺嚐輒止著實很不過癮。


    房大人的衣褲解開著。


    楚晗眼都癡了。那褻衣下麵是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衣領處漏泄一片汗濕紅潮。兩道龍腰線收攏下去的地方,太撩人了。


    房千歲抱他的時候喘得厲害。楚晗手伸進這人褻褲,偶然摸到後門,也沒摸出誰長了尾巴,但是小千歲被他摸得像起電了,攥住他手不準他往後麵摸,眼神都亂了……房梁上蒸出一片水汽,再折騰下去,這屋眼看陰雲密布要下雨。


    楚晗問悄悄話:“很舒服?”


    “嗯。”小千歲伏在他肩膀上,額頭眼底俱是一片淋漓水光,賴在他身上不撒手。糖沒吃夠,還想要,想在楚公子身上再暢遊一番。


    楚晗嘲笑道:“我還以為真有小腿粗,也不過如此,就一平常人麽。”


    房千歲不服道:“你敢看我現原形嗎?”


    楚晗不懼:“有種你現啊,你快現!!”


    房三爺耳廓更紅,粗暴地爽過一趟這時才知道害臊了。正值寒冷冬季,就不是小白龍的發/情時節。他本來要在水府蟄伏三個月,動都懶得動彈一下,擺一席全牛宴在眼前都不一定撩得動他,竟然被楚公子勾得動了凡心。幸虧還沒到來年春天,不然到了那時候,做這種事,他肯定沒法兒在楚晗麵前還端著道貌岸然的人形。


    兩人都弄了滿手粘滑的龍精。


    楚晗大大方方拉過對方的手:“你給我抹。”


    ……


    他們深夜離開紅燈成行的街巷,騎著廖氏兄弟的人頭大馬,往朝陽門方向的北鎮撫司府衙來了。這地方是錦衣衛設置的監牢大獄所在,沈公子如果被捉,可能就關押這裏。


    兩人馬上昂首挺胸,儀表堂堂,其實也心虛,從馬鞍袋裏摸出鬼衛的兩副黑色眼罩戴上,怕被人認出衣服對但臉不對。楚晗身下的坐騎英招抖了抖頸上鬃毛,鼻子打挺,好像總試圖迴過頭大眼睛瞟他,衝他狂噴鼻息。


    楚晗:“它是不是聞出味道不對?”


    房三兒:“不用怕它。你有指揮知事官牌在身,英招被誰騎就聽誰話。”


    楚晗心裏篤定了姓房的剛才就是蒙他,他也懶得揭穿對方。跟喜歡的人抱一起,做得渾身舒爽,被耍了都另有一番偷/情的盎然,他心甘情願。房千歲策馬緊貼著他緩行,大腿蹭他的腿,一臉食髓知味後的心滿意足,唇邊摒不住笑意。


    楚晗說:“那我問你,老七老八那兩個大活人,這會兒正散發著人肉氣味滿大街逛。他倆怎麽辦,豈不是一出去就露餡?”


    房千歲一本正經道:“臨走時我提醒過小王八,讓他記得幫那兩人也遮掩味道。”


    楚晗:“……你也是這麽說的?!”


    那畫麵太不和諧,楚晗無力腦補。他堅決不信小九崽子敢往那兩位爺身上抹那玩意兒!老七老八那兩位不屈的漢子,不把九殿下的龍鱗一片一片薅下來才怪了。


    他在坐騎之上止不住迴味片刻前發生的事。他拉開褲子讓那個混賬手伸了進去,把濕滑曖昧的東西抹在他小腹大腿上。


    他按住對方不規矩的手:“別碰我那裏……你把我那個也逗出來,咱倆身上就都是我的味兒了。”


    他那時候也按捺不住了,卻還得強壓著忍著,臉都憋紅了。


    小千歲修長的手摸過他大腿內側,連帶後麵,菊花口上也塗了龍精。也是心理作用,現在一低頭就好像聞出來,他皮肉上全是對方留下的指痕和味道,就是兩情相悅之後殘留的歡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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