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士的手猶豫一下,王春生的斬仙劍果然是劍身柔韌的,如同毒蛇一樣扭曲劍身,折轉到年輕道士的手背。年輕道士聽了警告,手腕縮迴,劍身在他手指前一分劃過。</p>


    王春生搖著頭說,“這是你們自己沒本事拿走,可不是我不願意交還。”</p>


    七個人看見王春生已經開始動手,於是腳下移動,將王春生圍在了中央。</p>


    王春生之所以這麽有恃無恐,其實也是內心抱著萬一的僥幸,先傷了其中一個,讓鬆闕等人心裏忌憚。王春生心中已經打算把斬仙劍施展出來,因為他知道,天遁劍法,炎彤之後,隻有他繼承了這個劍法。而純陽派實際上已經失傳。</p>


    於是王春生不再討一些口舌上的便宜來擾亂七個道士的氣勢。</p>


    斬仙劍在王春生的手中,劍刃伸出,當做了軟鞭來使喚。這就是天遁劍法的根本,本來就是鞭法,隻是把柄在中央。</p>


    然而王春生低估了純陽派的後人。</p>


    純陽派這麽多年,一直在找王春生的破綻,而王春生卻以為他們會在兵器上下功夫。</p>


    這個想法首先就錯了。</p>


    鬆闕掏出了一個包袱來,然後將包袱打開。王春生手裏的斬仙劍與其他六個道士相互拚鬥遊刃有餘,還能看著鬆闕的動作,以為鬆闕要拿出一個什麽兵器來對付自己。</p>


    當鬆闕把包袱解開,露出一個檀木盒子,在一旁觀望的申德旭突然身體緊張,他已經隱隱猜到鬆闕手中的檀木盒子裏,是什麽東西了。</p>


    王春生也和申德旭一樣,手裏和純陽派的道士爭鬥,眼睛卻沒有離開鬆闕的檀木盒子。</p>


    鬆闕終於把檀木盒子給打開了,裏麵是一個極為醜陋的石頭,石頭表麵幾乎全部是黃綠色,但是又夾雜著赤紅和星星點點的白色斑點。石頭的形狀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而且表麵光滑,跟玻璃一樣。</p>


    一看便知,這塊石頭是經過了高溫的熔煉。</p>


    申德旭和王春生兩人同時發出了驚歎。申德旭倒也罷了,王春生大驚的說:“你們怎麽煉出來了。”</p>


    六個道士和鬆闕在空中的利劍,趁著王春生說話的間隙,同時攻擊王春生身體上下的大穴。王春生勉強躲過,眼睛放出了貪婪的光芒,盯著鬆闕手上的那塊石頭。</p>


    “鹿矯!”</p>


    申德旭也忍不住露出了要攫為己有的神色,這種強烈的欲望,完全衝出了他內心的道德約束。</p>


    鬆闕把鹿矯拿在手上,慢慢的把手中的鹿矯含進了口中。</p>


    七個純陽派的道士,包括鬆闕自己,身體突然變成了一片灰色的影子,七團灰影瞬間把王春生包圍起來,一個迴合,王春生的左右鎖骨,兩個腳背,兩個手掌,同時中劍,並且都是劍身貫穿。</p>


    隻有鬆闕的禦劍比劃在王春生的頭頂百會穴,遲遲沒有刺下。</p>


    申德旭動手了,飛快的跑到鬆闕的身前,一把將鬆闕的下巴捏住,用手掏出了鬆闕嘴裏的鹿矯。</p>


    鬆闕沒有反抗,但是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搖晃不定,申德旭立即用手按在鬆闕的胸口,鬆闕五髒內的火毒,立刻傳遞到申德旭的手掌上,申德旭大喊一聲,手掌甩開,掌心一片焦黑。</p>


    鹿矯是必死的金丹。</p>


    吞服鹿矯的道士,能夠在死前發揮超強的能力。</p>


    申德旭立即把鬆闕扶起來,“為這種人不值得。”</p>


    鬆闕喘著氣對王春生說:“現在你知道了嗎,當年炎彤師祖放過了你。”</p>


    王春生的手腳鎖骨都被貫穿,慢慢的跪下來,他明白了,無論是自己的叔叔,還是師父炎彤,他們五內俱焚而死,並不是煉丹失敗,剛好相反,他們真的煉出了鹿矯。</p>


    而且在他們死前,還以為王春生會出手把他們口中的鹿矯掏出來。</p>


    但是王春生沒有按照他們事先吩咐的去做,而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自己的麵前,還以為是他們沒有煉成鹿矯。</p>


    炎彤如果要對付王春生,實在是輕而易舉,隻是他到了那個份上,還在相信王春生。可惜王春生的見識太淺,隻是想著他身體裏的鹿矯藥石。</p>


    王春生把這一切都想明白了,身體慢慢的軟倒。他以己度人,萬沒有想到師父當年,在知道自己背叛的情形之下,還是放過了自己的性命。</p>


    申德旭拿著手中的鹿矯,現在鹿矯表麵的黃綠色是硫磺,赤紅色的丹毒,黑色的黑晶。的確就是鹿矯無疑。</p>


    隻是現在手上的鹿矯已經是一塊無用的藥石,鹿矯隻能瞬間提升道士的法術,卻要用道士的性命為代價。</p>


    鬆闕為了尋找王春生複仇,在幾十年裏,暗中和門人煉成了鹿矯。鹿矯的作用也完全沒有讓他失望,當他吞服鹿矯的瞬間,七個純陽派門人就立即把王春生傷為廢人。</p>


    鬆闕本來已經即將斃命,但是申德旭提前看到了端倪,立即把鹿矯從他嘴裏掏出來。即便如此,鬆闕的性命也不長久了。</p>


    鬆闕推開申德旭,轉身到了炎彤的靈牌前,慢慢的跪下,六個純陽派道士也跟著跪倒。</p>


    然後所有人站起來,看著王春生,一言不發。</p>


    王春生勉強挪動著身體,眼睛看著師父的靈牌。鬆闕看了王春生很久,終於開口,“罷了,他也是師祖的徒弟。”</p>


    六個道士分別站開,在炎彤的靈牌前,留出了空隙。王春生身體扭曲,掙紮著爬到了靈牌前方,用盡全力,忍著劇烈的疼痛,支撐自己的身體,朝著師父的靈牌跪下,勉強磕了一個頭。</p>


    然後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渾身是血,倒在師父的靈牌麵前。</p>


    申德旭看著純陽派內部的這場慘烈爭鬥,十分的尷尬,於是對鬆闕說:“如果你能立即迴到嶺南,好好休養,還能過幾年的日子。”</p>


    鬆闕勉強笑了一下,“我這輩子就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p>


    王春生倒在地上,看著申德旭手上的鹿矯,似哭似笑,“原來,原來……”</p>


    “原來你就是真的煉成了鹿矯,”申德旭鄙夷的說,“你也沒有勇氣去吞服吧。”</p>


    王春生勉強抬起手,手掌朝著申德旭手中的鹿矯。申德旭猶豫一下,看了看鬆闕。</p>


    鬆闕已經慢慢把靈牌重新背起來,然後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斬仙劍,對著王春生說:“這把劍,我拿迴去了。王師叔。”</p>


    王春生仍然在不停的苦笑,身體的六個傷口不斷的滲出血來。六個道士都不再理會他,簇擁著鬆闕,就要離開。</p>


    申德旭指著地下的王春生,高聲說:“這個人,你們不帶走嗎!”</p>


    鬆闕搖頭。</p>


    申德旭舉著那個已經無用的鹿矯,“那這個東西呢?”</p>


    鬆闕迴頭,對著申德旭說:“我師叔的身上還有兩塊鹿矯的殘石,加上這塊,你放到你的丹爐裏,煉成的時間減半。”</p>


    “我知道。”申德旭點頭,“多謝了。”</p>


    鬆闕看著申德旭,“我不相信你真的會吃掉鹿矯。”</p>


    申德旭說:“不是我吃。我是為另一個人準備的。”</p>


    “王鯤鵬。”鬆闕點頭,“如果有機會,替我帶個話,嶺南的道教門派,隻要詭道的後人一句話,但憑他驅使。我佩服他。”</p>


    申德旭拱手,“那我替他謝謝你。”</p>


    “告辭。”鬆闕沒有讓其他的道士攙扶,自己邁開大步,順著道路離開。</p>


    現在隻剩下奄奄一息的王春生和申德旭站在丹爐之旁。</p>


    申德旭看著王春生的眼睛,沒有一刻離開自己手中的鹿矯殘石,歎口氣把殘石扔到王春生的身邊。</p>


    王春生把石頭捧在手心,鮮血浸染在殘石之上。王春生把石頭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慢慢的摩挲。</p>


    過了很久,王春生把懷中的另外兩個殘石也拿出來,三塊石頭並排放在了麵前,然後開始狂笑,狂笑了幾聲之後,又開始大哭起來。</p>


    申德旭心中慘然,這人的一輩子就為了這麽個石頭,卻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命去憑借這個石頭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他身上的六個傷口,鮮血絕不會停止流淌,純陽派的六個寶劍,都是下了功夫的。</p>


    王春生活了一輩子,做了兩件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耗盡了一生的精力,最後被同門清理門戶,命在旦夕,卻發現都是一場空。</p>


    申德旭看著王春生生不如死,“要我幫忙嗎?”</p>


    王春生喃喃的說:“我幫你,我幫你。”</p>


    申德旭想了一會,“可以。”</p>


    王春生不再猶豫,從容的坐起來,把三塊鹿矯殘石,一個一個的吞進嘴裏。然後在殘石的藥力下,精神抖擻,站立起來。</p>


    但是他手掌腳背還有鎖骨的鮮血迸射,然後六個傷口冒出了火焰。</p>


    申德旭不再接近,看著王春生身體冒出六道火焰,越來越蓬勃。但是王春生的身體仍然一步步沉穩的走到了丹爐之前,伸手一把將丹爐的爐門拉開。</p>


    丹爐裏的火焰登時狂撲出爐門,將王春生的身體裹起來,火焰如同一股旋風,在爐門之外旋繞了一會,猛烈地收迴丹爐之中。</p>


    申德旭走上前,把爐門關閉。</p>


    申德旭的鹿矯是為王鯤鵬煉的,但是現在他心裏開始猶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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