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頭對孫六壬說:“這事我一個人辦不了,要做法事,我不會做法事。”</p>


    孫六壬搖頭,“這事你不能找其他的人了。”</p>


    我看著麵前的這些老年人,其中的幾個老頭也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扒拉這地麵,和剛才那些小孩的姿勢一模一樣。</p>


    我靠,我又想明白了一點,於是我指著這幾個老頭,“你們、你們。。。。。。”</p>


    我一時說不出來話。</p>


    那幾個老頭抬起頭,對著我說:“是的,我們雖然沒死,但是我們也出不去。”</p>


    “那,那她們呢?”我指著另外幾個老婆婆。</p>


    “護士。”一個老婆婆說。</p>


    “我們見過當年做法事的情形。”一個老頭對我說,“可以幫你。”</p>


    “還有那些小孩,”我遲疑著問:“他們也要都在。。。。。。”</p>


    老年人點頭,“我們都是一起的兄弟。”</p>


    現在我是徹底明白了,這個山凹裏,除了我和孫六壬,還有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師,他們全部都是當年的士兵。隻是有的幸存活下來,卻不能離開,有的死了,也一樣,不能離開。</p>


    孫拂塵到底讓我做什麽呢,也許他當年真的沒法做到,也沒法讓趙一二來做。事情又繞迴來了,還是我的身份,過陰人的身份。</p>


    要說這個身份,對我來說一直可有可無,形同雞肋。但是自從見了老嚴之後,情況就突然變了。我本以為沒有多大用處的身份,現在卻無處不在顯示它的存在。</p>


    我對老頭說:“你們都想清楚了?”</p>


    老頭說:“我們願意再拚一次。”</p>


    既然到了這一步,我該把“轂”的事情再說一次。這裏當年是打了一場非常險惡的戰役,幾乎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但是我來了這裏,看到了這麽多詭異的事情,但是一個重要的環節我們一直在迴避。</p>


    那就是這個“轂”並不是用來對付國民黨軍隊自己的。而是對付進攻的那一方:日本人。</p>


    “轂”的力量還在延續,布局一直把日本人的魂魄死死給壓住。但是當年布局的人沒有再迴來解開“轂”,導致了國民黨這邊的軍人也無法解脫。</p>


    孫拂塵這個老狐狸,他當年沒有做這件事,是不是因為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把女兒當做人質放在我手上,應該是相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情。</p>


    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帶著這些老頭子老太太,還有那幾十個小屁孩,當然還有我能召集到的陰差聚集在一起。然後等著我把被“轂”一直壓製的日本人給放出來,再把他們給殺一次。讓陰差帶著他們離開這裏。</p>


    然後這個“轂”就失去了存在意義。</p>


    可是我,除了念書的時候打過幾次群架,哪裏會指揮人打仗呢。</p>


    我問麵前的老人,他們當年打仗的時候,是什麽時間。</p>


    老人就說,當時打了幾天幾夜,哪裏說得上來是什麽時候。我想也是的,這打仗一旦打起來,當然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那我也沒必要去算什麽時刻了。</p>


    然後我叫上兩個老師——他們相對年輕一點,我們三個人就在操場上拚命的挖起來。其實也沒挖多深,從午飯前一直挖到傍晚,坑不大,就是一個人能站在裏麵,還能活動的範圍,我們三個人挖了一米多深。</p>


    我見差不多了,就跳下去,果然泥土裏有屍骸。可見當年埋葬的時候,非常草率,無論敵友,就隨便弄了一個淺淺的大坑給放進去,然後掩埋了。</p>


    當年是造反派砸了墓碑驚擾了被“轂”壓製的東西,現在我重新做一次,把地下的那些東西再放出來。我在坑底點了一隻蠟燭,然後爬上來。</p>


    和這群老人站在坑邊。老人問我有什麽計劃沒有。我也迴答不了。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術士,很多最基本的東西根本就不太擅長。我隻能看到方向,卻做不到過程,看來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很久,也許永遠都要這麽持續下去。</p>


    我們站了有一會了,可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從這幾個老年人的神色中也能看出來,他們對我的質疑已經寫在臉上了:你到底行不行啊?</p>


    我還真沒法說自己行不行,我機遇和我的現實總是有太大的反差,從各種高端點的跡象表明,我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術士,可是當事情落到實地,我又是那種笨手笨腳,什麽都慢半拍的神棍。</p>


    就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教室那邊突然就一陣吵鬧,然後我們都看到那些學生都一窩蜂的從教室裏跑出來,驚慌失措。現在這些小孩又不是剛才那種神秘兮兮的模樣了,從他們尖叫著跑到操場上的舉動來看,這才想正常小孩受到驚嚇的樣子。</p>


    我向著教室的方向飛奔,跑到教室的門邊,教室裏空蕩蕩的,我本以為我會看見一些鬼魂之類的東西,但是沒有。剛才把小孩都嚇的跑出來的原因,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而是教室的正中間,塌陷了一個坑洞。</p>


    地陷了,陷下去的範圍不大,直徑兩米的一個坑,一個小孩正坐在坑的正上方,嚇得一動不動。</p>


    教室裏的學生做的椅子不是單個椅子,這所學校的條件很差,凳子是常常的條凳,剛好這個坑就在條凳的最下方。條凳的兩條腿就在坑邊上,所以沒掉下去,橫在坑的上方。</p>


    小孩已經把腿都給縮到凳子上,但是他不敢動彈,所以沒有跟其他的小孩一樣,跑出去。現在他眼睛就盯著條凳下麵,眼睛睜得老大。</p>


    我見他這麽害怕,就慢慢向教室中間走過去,這小孩估計是怕這個地陷的坑太深了,黑洞洞不見底,掉下去。</p>


    但是當我走近之後,能夠看到坑內部一點的時候,我知道小孩不是怕的坑太深,而是因為別的事情。我能夠看到一雙黑黝黝的手,上麵沾滿裏泥土,指甲非常長,都卷曲起來了。</p>


    那雙手就慢慢在坑的中間搖晃、摸索。</p>


    我快步走到小孩的身邊,看著他身下的坑洞。我看清楚了,的確是有一個人在下麵。仰著頭,兩隻手在慢慢摸索。</p>


    我向小孩伸出手,慢慢把小孩抱過來。遞給也已經跑進來的老師。然後我把條凳搬開,看著下方這個是當年“轂”的氣門。有兩個,另外一個在操場上,操場上的比較好找,那個是明的,就大致在墳場的中心。而這一個是暗的,我隻能把外麵的那個點燃了,這裏才會出現。</p>


    坑底的那個人頭發胡子老長,把臉都給遮住,全身上下都是泥土,他早就瞎了。身體也沒什麽力量支撐自己,隻能一雙手在頭頂上方試探。因為地陷的緣故,這個坑洞裏本來有一些類似於木梯的東西。但是這種東西一接觸到外部的空氣,就紛紛腐爛消融。這個人的身體下方的支撐也慢慢粉末化了,我走到坑邊的時候,他已經向下滑動一截距離,這個距離超出我的手臂長度。當我打算解下皮帶,讓他抓住的時候,這個人跌落下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許在長時間的地下黑暗環境中,他連發出聲音都不會了。</p>


    我耳邊傳來尖銳的唿嘯聲,這是空氣在不停向孔洞鑽入的聲音。</p>


    教室裏桌子上擺放的課本都紛紛被卷入。</p>


    我看到孫六壬也站在一旁發呆,於是對孫六壬說:“你父親也許下去過,連接布局的地下孔洞也許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麽不破掉那個‘轂’了。”</p>


    孫六壬茫然點頭。</p>


    “我現在也沒辦法處理這事。”我對孫六壬說:“以後再來了。”</p>


    “這個孔洞通向什麽地方?”孫六壬還是忍不住問了。</p>


    “我不知道。”</p>


    孫六壬低聲說:“剛才那個人在下麵呆了這麽長時間,肯定很絕望。”</p>


    “誰知道他是個什麽人,從地下爬上來,還爬了這麽久。卻推不開頂上的泥土。”我也說,“的確很絕望的。”</p>


    我召集起幾個年齡最大的小孩,估計有十四五歲了,然後和兩個老師一起,十幾個人用原始的工具,木杠和粗麻繩,把當年修建學校剩餘的幾塊預製板給抬過來兩塊,把孔洞給封上。</p>


    預製板和地麵之間的縫隙發出嗤嗤的聲音,證明這個孔洞還在吸收外部的空氣。</p>


    兩個老師打算弄點水泥,把這裏給糊上。</p>


    我走的時候,對這個村裏的老人說,“轂”實際上沒什麽了,村子外麵的年輕人都可以迴來了,小孩子看著墓碑發呆也不要去管,長大了自然就會正常。</p>


    但是那個孔洞千萬別再打開,也不要告訴別人。除非等我迴來。</p>


    我知道這幾個老年人並不相信我,因為過程實在是太簡單,我隻是不好意思承認,當年孫拂塵已經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就留了兩個氣門給我而已。他的目的是讓我發現那個孔洞。</p>


    不相信我也沒什麽,反正這村子,沒什麽耕地,年輕人出去了肯定是不會再迴來,跟“轂”的存在沒多大關係,這是個死局,本來就不該主人在裏麵的。</p>


    我和孫六壬離開這個村子,徒步走到石牌,打算找個跑運輸的車迴家。可是一掏荷包,一分錢都沒有。然後我看見,孫六壬臉色有點尷尬。</p>


    “你把我的錢都給了那個學校的老師啦?!”我狂怒。</p>


    孫六壬說:“那學校太破舊了,小孩上學真可憐。”</p>


    “我的一百多塊錢有什麽用!”我大聲說:“這種事像王八這種有錢人才有能力去做!”</p>


    “你不說我都忘了,”孫六壬恍然說,“我們迴去找王大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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