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顏姐姐那麽柔弱,又剛失去親人,再遭受這麽大的打擊,一定要撐不住了……


    可屋裏邊的女人正坐在窗邊打磨一柄簪子,身影安靜纖細,如翠竹亭亭。


    見到少女出現在門口,阿顏微斂眸,輕擦了擦眼尾的淚珠子,而後才抬頭,衝她招招手。


    “江姑娘,進來坐。”


    江月舊動了動,又頓足,停在門檻前。


    如果許崇之死與哥哥有關,那她還有資格進屋坐上一坐嗎?


    “他是個好人。”阿顏聲音有些發顫,“不該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可世道不公,枉死的哪一個不是好人呢。


    少女沉默著站在門檻前,覺得時間過得好慢,苦澀又難熬。


    所幸沒一會兒,身後就傳來男人宛如救世主般的聲音,“小月兒,你怎麽來了?”


    江月舊迴過頭,巴巴望著他。


    那眼神,委屈且無助,叫顧言風擰著眉,萬般忍住想將她揉在懷裏的念頭。


    男人上前拉她腕子,把少女扯到自己身邊,而後道,“許當家的事,還請姑娘節哀。”


    他話裏說的是節哀,卻分明做的是袒護著江月舊的意思。


    不過阿顏倒也沒有怪罪什麽,她似乎覺得很疲憊,起身取了根什麽都沒簪的簪子,遞給少女,“江妹妹,相識一場也算緣分,往後我不再做簪子了,這支就當是留念吧。”


    少女接過,還在揣測阿顏所說的深意,後者已笑笑,掉頭進了屋去。


    顧言風拉著她一路離開了芙蓉裏,迴到衢龍行名下的鋪子暫且安置。


    “我……二姐姐她……你能收留我們嗎?”


    江月舊支支吾吾半天,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皮厚又無恥,憑什麽讓堂堂顧行首莫名其妙收留兩個女子。


    意識到自己的不像話,少女又低聲補了句,“我會給你銀子的……”


    話一出口,江月舊又覺得不太對勁。難道他這兒是什麽客棧不成,還給銀子?!


    等她懊惱地揪著衣擺想要改口時,殊不知男人已經盯著她看了許久。


    準確來說,顧言風是在看她的鎖骨。


    上邊有一道牙印。


    少女皮膚白皙,瞧著紅痕未消,就格外明顯。


    聯係前因後果,以及江月舊為什麽要偷跑出來,又為什麽要躲在自己這兒。


    江風霽,他簡直是衣冠禽獸。


    男人深唿吸一口氣,怕暴怒的情緒嚇到少女,隻好捏著拳頭,死死壓了下去。


    江月舊絮絮叨叨半天,見顧言風根本不搭理她,遂委屈地抬起頭,下一秒,人已經騰空而起,被他抱在了懷裏。


    “幹……幹什麽……”


    不會要讓自己肉/償吧?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被腦海裏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跳,手腳亂晃著就要跳下來。


    男人大步流星,抱著她繞過屏風,輕輕放在床榻上。


    江月舊縮成一尾魚的模樣,眯著眼怯怯看他俯身逼近,緊張的心跳都加速了一倍。


    然而顧言風什麽都沒準備做,隻是拽過被衾蓋在少女身上,又替她掖好被角。


    四目對望,江月舊眨眨眼,不明所以。


    男人抬手摸摸她的額頭,理開零碎的鬢發,語氣也溫柔的快要融化,“睡一覺,什麽都別想。”


    其實是再普通不過的安慰說辭,入了耳,卻完全奏效,惹得江月舊險些掉眼淚。


    她很難受。


    哥哥變得不像哥哥。


    哥哥的垂涎,像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


    那種病態的愛,沒辦法割斷,也沒辦法阻止。


    哥哥壞掉了,她也要跟著壞掉嗎。


    可是顧言風握著少女的手,掌心溫暖,堅定有力,仿佛在告訴她。


    天塌下,有他在。


    不用怕。


    什麽都不用怕。


    -


    江月舊補覺的那會功夫,江水瑤將事情的原委都一一告訴了顧言風。


    等到少女醒來時,就見男人屈指上下點著桌麵,想什麽想的出神。


    “你怎麽還沒走……”


    顧言風偏頭看她,玩世不恭地笑,“一醒來就趕小爺走啊?”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月舊窘迫,摸摸鼻尖,耳根泛紅。


    他一直呆在這兒,也不知有沒有發現自己難看的睡相。


    會不會磨牙、打唿嚕、流口水?


    少女後知後覺地此刻方意識到,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想離他近一些,又害怕暴露缺陷。


    思忖間,男人已走到江月舊跟前,半俯下身,指尖捏住少女脖子上的長命鎖。


    “聽說有關你身世的秘密,就藏在這東西裏邊。”


    後者乖巧地頷首,“可惜鑰匙沒了……”


    顧言風又問,“你想知道真相嗎?”


    少女微怔,反複咀嚼著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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